兩名男子作夢也沒想到,看似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跑起路來,比他們這些偷雞摸狗的專業人士還快得多。


    “擊鼓升堂!”徐馳特事特辦,要殺雞駭猴殺一儆百,否則的話,大災之年,人販子必定風起雲湧,反正大周的音訊傳得比風都快,不愁起不到警示的效果。


    等縉雲城裏那些閑的蛋疼的人聚攏得差不多之後,徐馳才開始審案。


    之所以刻意的等候那些無關的人,以前是為了顯示縣太爺的風采,現在則是利用他們。縣衙的政策需要他們去傳播,比到處張貼告示省事多了。


    兩個人販子趴在地上瑟瑟發抖,本想輕輕鬆鬆賺幾貫錢的,竟想不到被這狗日的縣太爺給識破了。


    徐馳心情大好,連日來的鬱悶一掃而空,笑眯眯的說:“你們兩個要我怎麽說你們才好呢?俗話說的好,沒有那個金剛鑽,別攬那個瓷器活,沒有那個本事,就別吃那碗飯。你們太嫩了一點,得跟本老爺好好學學。


    “第一,那個大一點的孩子,身上的衣服質地好,做工精細,長得肉乎乎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有錢人會賣孩子嗎?所以,本老爺推測必定是你偷來的拐來的。


    “第二……”


    “大人,小人真的是……”當中一男子等不得徐馳把話說完,趕緊想分辯。


    “啪!”一聲脆響!


    隨著對鎮堂木的逐步適應,徐馳運用起來非常嫻熟,不但動作瀟灑,對聲音大小強弱、聲質沉悶清脆的掌握,更是得心應手。


    “你不要命了?竟敢打斷老子說話?”徐馳還沒賣弄完呢。


    兩人販子俯首趴在地上,再不敢吭聲,認真聽取縣太爺的經驗之談。


    徐馳繼續侃侃而談,“第二,另外一個——對,就是說你——你比他要聰明一點,知道將小孩的衣服故意弄髒,裝成窮苦百姓的假象。殊不知,親生父母哪怕再怎麽窮,要賣掉自己的孩子時,必然萬分不舍,所以,衣服即使破爛一點粗糙一點,也必定弄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哪有故意弄髒的道理?


    “第三,也是你們最致命的錯誤,老子應允你們來服官役,管飯給錢,你們非但毫不動心,反而迫不及待地態度堅定地堅持賣孩子,試問天底下有這樣的父母嗎?


    “第四……算了不說了,你們太蠢了,孺子不可教也,老子懶得說了——現在你們可以申訴,看本太爺是否冤枉了你們。”


    申訴不申訴其實已經無所謂了,就憑他們逃跑時丟下孩子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他們是什麽樣的人。哪怕是一頭豬都想得明白的事兒,虧得縣太爺還煞有介事、自吹自擂了半天。


    兩人販子無話可說,各領三十大板,被打的皮開肉綻,爬出了縣衙。


    徐馳又吩咐書筆吏寫了文告,張貼在顯眼的地方,替兩個幼童尋他們的親生父母。


    徐馳一進後衙,便覺一愣,有種氣血上湧的感覺。後衙中除了單綾馨兒唐倩韓可可之外,又多了個女子。那女子穿著單綾的衣裳,竟然美豔異常,比起單綾來,亦不遑多讓。唯一與單綾不同的是,一個較為成熟,一個較為青澀,都屬於妖精級別的存在。


    徐馳不覺驚呆了,問道:“你是誰?”


    那女子盈盈一福,道:“奴家拜見縣尊大人。”


    馨兒掩嘴笑道:“她就是小叫花子,三郎剛剛見過人家,竟這般快的忘記了?”


    “小叫花子?你就是秦娘子?”徐馳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看來,自己的話說對了:看著她,老子吃不下飯。


    不知道這些女子確實是美豔,還是徐馳的眼界太低,在大周遇見的眾多女子,都美得各有千秋,都能讓徐馳心顫不已。


    單綾不動聲色地看著徐馳的反應,心裏暗暗譏笑徐馳的豬哥相,卻又暗暗心喜。一直以來,馨兒不見懷孕的跡象,如今秦娘子來了,說不定正好玉成此事,自己好回去交差。


    原來,秦娘子乃是嘉州府人氏,尋常百姓家的女子。一日上街,不料想被人擄掠到括州境內。那秦娘子年歲已長,心眼兒活泛,尋了個機會逃脫了。因為怕擄掠她的人追上來,便裝扮成乞丐,使勁逃命。慌亂之下,卻走錯了道兒,逃到了縉雲附近被一對好心的老夫婦所收留。


    那領她來縣衙的老農,便是收留她的老農。


    縣衙如今是越來越熱鬧,這兩日又加入了韓可可與秦娘子二人,還有兩個小孩,哭的唱的鬧的都有了。可是縣衙已經捉襟見肘,眼看就不能正常運作了。


    免除市金的是徐馳,不準貪汙腐敗的是徐馳,搞國家賠償的是徐馳,拿真金白銀發救災款的依然是徐馳。徐馳隻管花錢,不管創收,金山銀山也不夠挖。


    徐馳闖了禍,就得填窟窿,不能指望別的人。徐馳連夜修書一封,指使王胡子送到臨海永清巷。徐馳之所以敢於大手大腳,隻因為他是有錢人,他還有十萬貫的存款不曾動用呢。


    為錢而發愁的並非徐馳一人,監察禦史宋璟也有同樣的煩惱。一家之主柳絮兒至今關在縣衙大牢,所有財物都被徐馳封存在縣衙。宋璟回縉雲奔喪,沒有預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自然隻帶了來回的盤纏。


    宋譽從地裏挖起來,另用棺木裝殮了,停柩置放在宋府中,場麵卻是極為冷清。沒有念經的,沒有敲木魚的,沒有做道場的,沒有哭靈的,甚至連個舉引路幡子的都沒有,淒淒慘慘戚戚。原因無他,缺經費呀。有錢能使鬼推磨,無錢鬼都不會理,此中道理,自古皆然。


    宋璟開口找周萱借銀子,周萱見機得快,趕忙哭喪著臉表態:“卑職一月的俸祿就那幾貫錢,家裏大的小的一大堆,若不是刺史周瑰大人接濟,卑職都要砸鍋賣鐵了呢——不過宋大人請放心,卑職去縣衙一趟,解封了宋府的財物,應是不難,那些個財物本就是宋大人您的。”


    古人迷信,繼承財產可以,但把財產借給死了人的人家,則是有去無回,乃是大忌。周萱雖心存巴結的心思,但沒必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為賭注。再說了,他的靠山是從三品的刺史,而不是正八品下的監察禦史。禦史雖然人人都怕,但給人升官的權力卻極為有限。


    宋璟自然求之不得,他開口借錢的目的卻不是借錢,而是逼著周萱去和徐馳打交道。宋璟吃了徐馳一頓臭罵,發誓再也不見他。吃了虧卻找不回場子,和他對罵,如同潑婦罵街,則有失身份,以勢壓人,可人家根本不吃你那一套,“勢”則不成其為“勢”。


    沒過多久,周萱返回了宋府,無奈地道:“大人,不是卑職不盡心,隻是陳縣令太過刁難,說什麽有關財務安全,須得您親自解封。他還說,怕宋禦史您事後耍賴,誣陷他貪墨了銀兩,到時說不清楚……”


    周萱有的沒的說了一大串挑撥離間的話語,什麽話兒紮心就說什麽話兒。宋禦史氣得直發抖,偏偏又找不到徐馳的錯處痛處,無法對症下藥。


    宋璟無奈,隻得二進縣衙。雖然不打算把喪事辦的排場體麵,但宋譽是自己的嫡親叔父,應一下景兒還是要的。叔父無子無女,自己身為子侄,更應該將他風風光光的下葬,免得人家說閑話,自己也有愧於心。


    非常明顯,宋禦史多慮了,簡直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馳滿麵春風地接見了宋禦史,先是領到庫房查驗了財物,折算起來是一千貫左右,然後又領進內衙,將一眾美女一一引見。再之後又是請坐又是請茶,客氣得不亦樂乎。最後,徐馳還代表縉雲縣衙及全體縉雲百姓,對宋譽的去世表達了最誠摯的哀悼與懷念,與宋禦史一起回顧緬懷了宋譽生前的優秀事跡。


    可憐的宋禦史,被徐馳的深情厚誼給弄的不知所以,雲遮霧罩。心裏暗暗思付,這個縣令為何前倨而後恭?倨起來猶如潑婦罵街,恭起來猶如餓狗乞憐,反差竟是何其之大。


    好不容易等主人把他的熱情非常完全地表達完之後,宋禦史才怯怯地說明他的來意。


    徐馳笑道:“宋公的小妾有很大的嫌疑,所以宋公所遺留的財產,按大周律令,應該歸宋大人所繼承。卑職本來早就想交割給你,今天你來了,正好了卻我一樁心願。”


    這幾日,宋璟就其叔父的遺產問題,曾仔細詢問過衙差,聽說徐馳為了保全宋譽的家財,竟不惜得罪所有的衙差屬吏。由此看來,這個縣令大人雖然言辭粗鄙,倒是個難得的清官。


    鑒於徐馳的表現,宋璟又大膽請求道:“宋柳氏雖有嫌疑,但還沒有正式定罪,卑職懇請大人放她幾天自由,好讓她在亡叔父靈前盡盡為婦之道,不知可否?”


    徐馳故作為難,說:“宋大人有這個要求,卑職理應成全,但前一陣子,嫌犯張劉氏,卑職也是成全她去為亡夫守孝,哪知道一不留神就讓她給跑了,至今這案子還懸在這裏結不了案——卑職擔心呀,怕宋柳氏成了第二個張劉氏,到時朝廷怪罪下來,卑職不好交差呀!”


    宋璟腹誹不已,你是怕交不了差的人嗎?心想他必有所圖,於是說道:“陳大人看可有辦法通融通融,如有用得著卑職的地方,卑職一定盡力而為。”


    “要不這樣,宋大人繳納兩百貫保釋金,由縣衙開具收據,到宋柳氏返回時,縣衙原數退回,你看可好?”


    宋璟一愣,怎麽弄了個“保釋金”出來了?到時退不退,恐怕就是兩說了。但情理上又說得通,保釋金並非陳縣令首創,隻是名稱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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