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大人步步高升呀……”


    城牆之下,集體馬屁此起彼伏,雖然絕大多數人和徐馳一樣,不知“朝散郎”為何物,但縣令大人自己說升了官,自然就是升了官,自然要賀喜了。


    恭賀完畢,又有人熱切地問道:“大人,還有一道聖旨,看看那道寫的甚麽?”


    徐馳無奈,隻得硬著頭皮打開另一卷黃布,仔細一看,不禁呆立當場:怎麽搞的?怎麽又貶職為民了?兩道聖旨,一道是加官進爵,一道是貶官革職,皇帝老兒犯了羊癲瘋麽?


    城下的百姓見縣令在發愣,著起急來,“大人,又是升的甚麽官?”“大人,可是賞賜的銀子?”“大人,是不是還賞賜了漂亮的娘子?”


    徐馳啐道:“什麽銀子娘子,這個上麵說,要革老子的命,不讓老子當縉雲縣令了――故意耍老子不是?”


    底下的人傻了眼,哪有這樣的事情?亂哄哄地議論開了。


    集體的智慧是無窮的,縉雲百姓通過議論,最後一致認為,第一道聖旨是真的,第二道聖旨是假的。欽差大臣和縣令大人有個人恩怨,於是炮製了一道假聖旨,用以公報私仇。這樣的好縣令不升官是沒有道理的,這朝散郎不還是縣令嗎?應該升到刺史才對呀。


    徐馳也想不清楚其中的緣故,認為百姓的分析很有道理。那張五郎第一次見麵時不傳旨,非要等到大半個月之後,這段時間肯定是造假去了。再聯想到括州刺史周瑰,徐馳更是相信,他和百姓的推斷是正確的。


    ――――


    縉雲縣衙。


    上至七品縣令,下至三歲小兒,一群一輩子沒看見過聖旨的土老帽,圍著兩道聖旨打轉轉。


    “我說老錢,你說聖旨是真的嗎?那道貶我官的聖旨肯定是假的。”徐馳不恥下問。


    錢琳答道:“稟大人,據卑職看,聖旨應該都是真的,上麵戳有玉璽的朱印……”


    “玉璽就不能偽造麽?”徐馳不以為然,在後世,什麽身份證畢業證結婚證離婚證軍官證駕駛證,甚而至於***的工作證,哪一樣不能造假?


    “玉璽也能偽造?”對縣太爺的懷疑,錢琳感到不可思議,畢竟兩人生活在不同的時代。大周並非沒有假冒偽劣的東西,但極為個別,而像聖旨這類的朝廷公文,則絕無可能是假的。


    徐馳的懷疑自然也有他的道理。在後世,看到某種東西,首先就是判斷它的真假。哪怕是最平常不過的一個人,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你非要把他(她)脫的一絲不掛才分辨得出來。說不定今天他是男的,明天就變成女的了。


    徐馳問道:“既然都是真的,那就是皇上神經錯亂,一下子升官,一下子革職――現在老子到底還是不是縣太爺呀?要是革職了的話,老子這半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錢琳道:“卑職估計,那欽差大人乃是來暗訪於大人,再根據他訪察到的實際情況來決定大人的升降與否……”錢琳在這群人當中,算是最明白事理的一個。


    “你的意思是,老子這個縣令做得不好?”徐馳自我感覺還是很好的。一上任就取消了市金,街市由冷清蕭條一舉變得商賈如過江之鯽,大大搞活了流通。以工代賑之後,賣兒鬻女的現象再也沒有發生過,老百姓是得了實惠的。徐馳想不通,張五郎憑什麽革他的職。


    錢琳拱手道:“哪裏哪裏,隻憑大人愛民如子這一宗,大人就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卑職想,大人……大人或許甚麽地方得罪了上差,以致上差狹私報複。”


    “原來如此,”徐馳笑道:“老子懂了――他媽的張五郎,就因為蘭桂坊的小姐不漂亮,他娘的就懷恨在心。我靠!蘭桂坊的小姐漂不漂亮,關老子屁的個事呀,又不是我做的種。”


    “大人,有一句話,卑職不知道當不當說出來?”錢琳擔憂地說道。


    “說!”


    “大人頂撞上差於前,搶奪聖旨於後,形同謀逆,按律是要殺頭的。此事恐怕凶多吉少,大人要早作打算才是。”錢琳異常嚴肅地說道。


    事件發生之後,除了徐馳盲目樂觀、周萱漠不關心之外,其實每個人都是提心吊膽的。欽差是代表皇上來傳達旨意的,某種意義上說,欽差就是皇上,冒犯皇上的結果可想而知。


    徐馳手一擺,自信地道:“沒事沒事,你們想想,皇上是因為不知道我這個縣令到底混得怎麽樣,才派來張五郎實地察訪的,並為此準備了兩道聖旨。由此可以推斷:第一,皇帝對於本老爺,還是很上心的;第二,皇帝對於本老爺的豐功偉績,還不知道。如果她老人家知道了本老爺的豐功偉績,那就不是朝散郎的問題了,說不定一舉將本老爺提拔成刺史或者宰相什麽的,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徐馳一言既出,滿縣衙的男女老少,全都盯著他們的縣太爺。對於這位尚未到十八歲的縣太爺,他們有的不解、有的可憐、有的擔憂、有的熱切。他們不得不感歎,人與人是多麽的不一樣!對待同樣一件事情,他們每個人都在替徐馳擔心得要死。而作為當事人的徐馳,不但不擔憂,還一門心思想著升官發財,甚至想到了刺史和宰相的位子。這需要多麽強大的心理啊,難怪人家年紀輕輕就當上了縣令。


    眾人讓徐馳噎得說不出話來。錢琳一邊感概縣令大人的會想、能想、敢想,一邊好意提醒道:“話雖如此,在皇上不知道大人的諸般好處之前,卑職擔心張五郎私自對大人不利,還請大人斟酌。”


    陳楚道:“錢大人的提點甚是在理,那欽差大人吃了三郎的虧,必定在刺史大人麵前百般陰損於你,以致刺史大人聽信讒言,提了府兵來捉拿三郎,三郎要早作打算。”


    “噗!”徐馳大笑道:“哪有刺史攻打縣令的,人家又沒造反,大郎你多慮了,放心放心,大家都放心吧,本老爺自有主張。”


    徐馳雖然不懂大周的律法,但比照後世的規則,市委書記帶兵攻打縣委書記,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


    “若是張五郎將此事稟告於聖上,請了聖旨來捉拿大人呢?”錢琳再次好心提醒。


    徐馳笑道:“那是肯定的,那個狗屁張五郎要想整垮老子,唯有通過在皇帝麵前告狀。但是,他能告狀,老子也可以告狀嘛,老子就不相信,朝廷就沒有一個明白人。”


    徐馳想了一想,又道:“第一,周刺史是個明白人,絕對不敢來衝擊縣衙,否則,他就是謀逆大罪。


    “第二,那狗娘養的告狀,老子也告狀,看誰告得過誰。


    “第三,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假如真的有危險,老子就開溜――老錢,把老子的銀票全部搬過來。”


    “大人,您幹甚麽?”錢琳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怎麽一下子扯到銀票上去了?


    徐馳笑道:“你照老子的辦就是了。”


    徐馳賣地賺了二十七萬貫,除掉成本三萬貫,以及其他的開支一萬貫,至少純賺二十三萬貫。加上陳楚帶過來的十萬貫,徐馳手頭加起來,一共三十三萬貫有餘。以一文比值一元人民幣,三十三萬貫則是相當於三至四個億。比起後世一個村支部書記都要貪汙七八個億而言,徐馳算不上大貪,但他已經相當滿足了。


    錢琳不敢怠慢,從縣衙銀庫中拿出兩大疊銀票,一疊是一千貫一張的,一疊是一百貫一張的。


    徐馳從錢琳手裏接過銀票,嘿嘿笑著:“這是老子的全部家當呀。”


    男女老少都看著徐馳,心想,剛才還是滿不在乎的,難道現在就打算開溜嗎?


    “周萱,一千貫。”徐馳雖然看不上周萱,但人家好像也沒啥過錯,本著與人為善的原則,見者有份。


    周萱麵對徐馳遞給他的麵額為一千貫的一張銀票,驚疑地看著徐馳,“大人,你這是何意?”


    “你先拿著,老子等一下再說。”


    周萱猶疑地接過銀票,不知徐馳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錢琳,一千貫!”


    錢琳亦如周萱一般,不知縣令大人到底打算幹什麽,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接了,不作多問。


    “林馨兒、張翰、萍兒、趙裕民、唐倩、柳絮兒、王胡子、韓可可、秦娘子,每人都是一千貫,拿著!”徐馳很大方地發起紅包來。除了單綾與陳楚,老婆有份,連七八歲的萍兒都有一份。


    在座的一人收了一份大禮,全都錯愕地看著徐馳。


    徐馳笑道:“老子上任半年,大家沒有功勞有苦勞,一人一千貫,算是好處費,多的沒有,嫌少就別要。”


    一千相對於三十三萬,當然算不了什麽,但對於王胡子這類一個月俸祿三貫左右的一般衙役而言,一千貫相當於二三十年的薪水,不啻是天文數字。至於縣丞與主簿,俸祿雖比衙役稍多,但在沒有外水的情況下,也強不到哪裏去。一般窮苦百姓,為了兩三貫錢甚至可以賣兒鬻女,一千貫,可見是何其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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