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隆三年(公元962年),春風扶柳,萬象更新。


    宋太祖趙匡胤紅光滿麵,器宇軒昂地大踏步走向金鑾殿上的龍椅。宋太祖端坐在龍椅上,顯得精神飽滿,目光灼灼。


    “稟陛下!泉州節度使留從效病故,衙將陳洪進私舉張漢思為帥。武平節度使周行逢死了,其子周保權嗣位,其將張文表起兵造反。荊南高保勗也死了,部將推其兄長子高繼衝嗣立。看來,大亂將起也!”宰相魏仁浦出班奏道。


    宋太祖“哈哈”大笑,道:“天佑大宋。”濃眉下,虎目威嚴,瞬間,一個幾乎完美的謀略已經在宋太祖的腦海展現。不過,他還不想實施,因為時機還未成熟。亂吧!隻有亂才會有破綻,“大亂方可有大治”。宋太祖詔令殿前司指揮使盧懷忠,前往三地吊唁死者,順便察看一下那裏的風土人情。盧懷忠跟隨皇帝陛下征戰多年,自然是心領神會。宋太祖接著詔令,山南東道節度使慕容延釗節製荊、湖等十州兵馬,勤加操練,原地候旨。


    當宋太祖闊步走下大殿的時候,似乎已是誌得意滿。但是,這僅僅隻是開始。滿朝的文武都非常驚訝地發現,他們的國君一夜之間,變得高深莫測。一切都妥當了,“萬事俱備隻欠東風”,統一天下將從這裏開始。


    趙光義眼見著華山腳下宏偉的亭台、殿閣即將完工,心中竟然悵然若失。


    趙光義今年已有二十三歲,卻一事無成。皇兄自小就與眾不同,受人矚目。他在七八歲的時候,就因為降伏軍中的烈馬而名揚京師。到了十八歲,更是因為“一棍掃群寇,千裏送京娘。”而聞名遐邇。再後來,“從軍郭威,義救柴榮。”,在“後周”朝時,又攻“北漢”、謀“後蜀”、克“南唐”,立下赫赫戰功。最後,名至實歸,如願地榮登大寶,建立了屬於自己的大宋皇朝。


    趙光義非常清楚地知道,天下大統的日子已經指日可待了,因為“大宋”朝的皇帝是趙匡胤。趙光義更加明白,如果就這麽下去,那麽自己的一生都將在碌碌無為中虛度了。他是絕對不會甘心的,這就是他在“南唐”封後大典上哭泣的原因。


    現在,他唯一要做的,就是讓皇兄知道,自己是有經天緯地之才的,是“大宋”千秋基業的柱石良棟,也是“大宋”皇位不二的承繼者,正如母親臨終時希望的那樣。


    那是宋建隆二年的六月,母親杜太後,已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她對皇兄說道:“皇兒!汝何以為帝?”皇兄道:“趙氏之祖德,母之福焉!”母後搖頭長歎了一口氣,道:“汝得之主少也!天子置身兆庶之上,若治得其道,則此位可尊。苟或失馭,求為匹夫而不可得!汝若立儲,長者為先。汝子尚幼,光義可立。”


    趙光義想到母親,頓時滿臉悲戚,淚光閃閃。他默念著母親的遺言:“求為匹夫而不可得!”,這句話已經牢牢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裏。是啊!現在的自己,就算想要回頭做個普通百姓,都是一種奢望了。


    這時,陳摶老祖在二弟子賈德升、三弟子種放初、四弟子郭沅及眾弟子門人的簇擁下從觀裏走了出來。趙光義趕忙上前恭謹地道:“老祖今日怎地親自下山了?有什麽事讓人給小王傳個話也就是了。”陳摶老祖笑嗬嗬地道:“非是貧道對王爺不敬,這一次坐關,半年有餘,真是勞煩王爺了!”


    趙光義連連道:“哪裏!哪裏!這都是小王份所當為也!”陳摶老祖接著道:“難得皇帝陛下還記得我這個山野村夫。請王爺回去給陛下帶個話,貧道不勝感激。”趙光義不由詫異道:“難道老祖不隨小王回汴京嗎?”


    陳摶老祖“嗬嗬”一笑,道:“凡夫俗子,僻野陋民,疏於禮法,難見真龍天子。陛下寬宏仁慈,必有天佑,讓他多多保重吧!龍體安康,方能澤被蒼生啊!”陳摶老祖稍事停頓,道:“至於陛下信中所提之事,依貧道看來,不行也罷!貧道近日手書了一卷‘五龍盤體睡修功’,對養身頗有裨益。請王爺給陛下帶回去,也算是貧道的一點心意吧!”


    言罷,令弟子呈上“五龍盤體睡修功”的真本。趙光義眼睛一亮,雙手過頂捧過秘籍,小心地揣入懷中,竟然不自禁地心跳手顫。他知道這是“華山派”的鎮派之寶,武林中的無上神功。


    陳摶老祖望著金碧輝煌的殿宇,目光深邃,沉聲道:“如此煌煌巨作,空耗錢財,有損修道之人的道行啊!唉!事已至此,也隻好如此了。”趙光義到華山時,恰逢陳摶老祖坐關未出,於是,才有了這座觀宇。


    陳摶老祖又望了望趙光義,道:“王爺為人謙恭有德,禮賢下士,非常難得啊!”趙光義誠惶誠恐地道:“老祖過譽了!現在,觀宇已然竣工,請前輩賜名!”陳摶老祖手撚胡須,微眯雙目,沉吟片刻,徐徐道:“既然觀中之泉,係來自‘鎮嶽宮’之玉泉,那就叫它‘玉泉院’吧!”趙光義欣然道:“果然是個好名!適才小王還在為該給它取個何名而發愁呢!如此甚好!小王這就命人準備牌匾。”


    趙光義忐忑不安地望著皇兄,欲言又止。


    宋太祖長歎一聲,道:“難道修習上乘功法真的要遭天地所嫉嗎?看來一切終究是鏡花水月啊!”他良久不曾言語,趙光義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怔怔地站在那裏。突然,趙匡胤道:“朕曾聽說‘華山派’有一門叫做‘五龍盤體睡修功’的功法,是練內家功法的法訣。如果,朕開口索要,不知‘陳摶老祖’會不會獻上?”


    趙光義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臉色有些蒼白,但他還是壯著膽子道:“這恐怕有點強人所難吧!‘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強橫霸道,恐失聖君之德!”宋太祖“哈哈”笑道:“朕也就是怎麽一說而已,看把你嚇得。現今天下之事,紛紛擾擾,朕豈會在這上麵耿耿於懷呢?”稍事停頓,接著道:“對了!最近這段日子,有人在咱們汴梁周邊發現了絕跡江湖二十載的‘明教’中人,據說‘明教’一向鬼鬼祟祟,行蹤異常詭異。你這幾日,多調些人手,去查查吧!”


    宋太祖敏銳的目光掃過趙光義的臉頰,似覺不對,又到:“這些日子,讓你在外麵一定很是辛苦。你還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休息好了,再去辦也不遲。”趙光義立即起身,笑道:“皇兄過慮了!明日一早,臣弟就親自去查。”


    宋太祖站起身來,拍拍趙光義的肩頭,忽道:“對了!近日得到消息,綁架蕭藍若幼子蕭小人的耶律青雲已經到了中原。據說,還綁了‘白鹿洞’的樊若水。這個樊若水,曾經幫助過朕,你也見過的。若是能將蕭小人和樊若水解救出來,倒是交好蕭藍若和林仁肇的一個絕佳良機。”


    “不過,蕭藍若卻放出話來,希望武林同道能暫時放過耶律青雲,任其回歸‘大遼’。依朕看來,其中不乏護犢之情,實非其本意。耶律青雲有蕭小人這道‘護身符’,中原之行,卻也有驚無險。”宋太祖眼望趙光義,不無遺憾地道。


    “皇兄!臣弟定會相機行事,既不讓江湖宵小觸怒了耶律青雲,也不會令蕭藍若難為。若是機緣巧合,臣弟定救二人於水火。”趙光義心領神會地道。“你能如此為朕分憂,朕非常歡喜!”宋太祖麵上堆起笑容,顯然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一臉溫煦地笑道。


    趙光義辭別宋太祖,一陣風似的,出了皇宮。


    趙光義出了宮門,才終於放緩了腳步。他伸手抹了一把額頭,觸手汗漬,他適才的確是出了一身冷汗。雖然當頭驕陽似火,烈日炎炎,但他卻覺得渾身冰涼。趙光義伸手入懷,觸摸著安然躺在懷中的“五龍盤體睡修功”的真本,這才心內大定,臉上浮起一絲詭異的笑意。


    兗州城北三十裏,有一個小鎮,名曰:方正集。此處毗鄰黃河渡口,南來北往的客商,大多會在此借宿一宿,二日趕早渡河。因而,逐漸的使此地變成了貨物集散之地。有了錢財交易,自然也就有了人氣。街衢之上,商鋪、客棧、酒肆、妓館,林林總總。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參差不齊。


    “涼哥!明日過了黃河,可就沒有如此素食了,你還是吃一點吧!求你了。”一位嬌俏的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女,一雙水汪汪的媚眼望著桌對麵的冷峻少年道。“唉!一衣一食,有何計較?此去漠北,那回鶻部未必認我中土‘明教’為主,凶卜未知啊!”少年英俊的臉上,有著與他年齡極不相符的老成。


    “少主!苦果已定好客棧,請移駕歇息吧!”一個一臉橫肉的壯碩和尚快步來到少年的身側,語氣竟出奇的恭敬和綿軟。“涼哥一口飯都沒吃呢!怎麽休息?”少女嘟起紅唇,不滿地白了苦果和尚一眼。少年眸中寒光微閃,斜飛入鬢的雙眉,微微一挑,喝道:“破嗔!你若再對苦果大師不敬,就回石刀山妙音閣吧!‘如心聖尼’那兒,聞涼自會知會。”


    破嗔心裏委屈,妙目淚光隱隱,泫然欲泣,卻是不敢接話。苦果和尚歎氣道:“少主何苦?破嗔也是為你好,是賤奴心急了。”聞涼霍然起身,拉住苦果和尚的臂膀,輕聲道:“都是聞涼無能,不能興複‘明教’,四位大師,忍辱負重,聞涼有愧!”


    此時,苦果和尚的身後又站立了三個相貌凶悍的和尚,赫然正是苦念、苦禪和苦修,聞言皆是心下黯然。他們六人,自浙西六甲靈山“萬年樓”出來後,一年之間,腳步幾乎踏遍了大江南北。可是,他們卻不是收攏教眾,重振“明教”。非是不想,而是驚動了向不過問江湖中事的“鐵衣門”。


    不知為何,那黃山光明頂之上的“鐵衣老祖”,在他們甫一出山,就令門人弟子,盯上了他們,更是出動了“鐵衣二使”之一的侯襄,對他們實施打壓,接連毀去“明教”在江南的幾個秘密分舵。六人千裏避禍,卻是不敢再起動另外的幾個分舵。一路行來,可謂步步荊棘。


    一年前,六人遭遇侯襄,苦念、苦果重傷,苦禪、苦修拚死力保聞涼。最後,反倒是聞涼不顧自身安危,鋌而走險,以大損修為的“魂魔界”,令侯襄猝不及防,陷身魔幻,才得以脫身。可是,侯襄豈是易與之輩?六人費盡心機,總算遁出了“鐵衣門”的勢力範圍。


    如今,“如心聖尼”使人傳話,總教波斯“摩尼教”已使人到了契丹的回鶻部,令中土“明教”現任教主前往拜謁。聞涼心中對此極是羞惱,雖說“明教”源於波斯,但向不受轄於“摩尼教”。而且,教眾也從初創時的由中土波斯人後裔為中堅,變成了現下的不分種族。“明教”曆來為官府所禁,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是沒有漢人的信仰,想要謀求複興,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聞涼就是個漢人,沒有絲毫的波斯血統。他自小被寄予厚望,在三千童子中脫穎而出,成為了既定的“明教”教主。可是,聞涼方才接掌“明教”,“摩尼教”就派使者前來中土幹預,居然還命自己前去拜會,這擺明了是未將自己這個新任的教主放在眼裏。


    聞涼感到一陣莫可言狀的悲哀,為自己的卑微低賤和“如心聖尼”的盲目信奉而悲哀。他在心底默默發誓,終有一日,自己定當成為一位一呼百諾、叱吒風雲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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