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無煙頓時止了哭聲,難以置信地望望地上的如心尼姑,又看看一臉戾氣的沙爾瑪,竟是連她臉上的兩滴淚珠,都驚懼地掛在麵上,不敢滴落。


    莫麗絲眼見變生肘腋,沙爾瑪神情凶戾,伸手拉住沙爾瑪的手臂,急切地道:“聖教主!鄭法王於我教有救命之恩,你可千萬不可衝動。”沙爾瑪環眼圓睜,瞪視著鄭無煙,冷冷地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鄭無煙聞言,宛如驚弓之鳥,倏然飄起,徑自飛上了“冶爐城”的牆頭之上。


    沙爾瑪也不追趕,望著她,“嘿嘿”冷笑。鄭無煙站在城頭上,嘶聲喚道:“如心聖尼!都是無煙害了你,他們真的是狼子野心,是小妹錯了!大錯特錯了!”說罷,失聲痛哭。


    原來,當鄭無煙邀如心聖尼前來之時,如心尼姑道:“波斯總教覬覦中土,非止一日,若是我們幫了他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鄭無煙笑道:“哪能呢?他們是來察查當年是誰出賣了本教,致使本教全軍覆沒的事。如心聖尼,你也太多心了吧!”想起慘痛的往事,如心尼姑心下惻然,的確,她也很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致使“明教”土崩瓦解。在鄭無煙的纏磨下,如心尼姑將石刀山“妙音閣”交予弟子掌管,這才隨她來到此處。不想,卻是走進了永難回頭的鬼門關。


    “鄭法王!你下來呀!幹嘛站在牆頭上。”鄭無煙駭然回頭,卻見說話的正是“持地寶光王”。此時城內“摩尼教”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各懷鬼胎地抬頭望著牆頭上的鄭無煙。


    “原來你們都在這啊!”鄭無煙大聲地說道。慕容延釗惕然一驚,心說好險,本想圍攻沙爾瑪的打算頓時熄滅。“好你個鄭法王,竟敢相幫外人,這叛教之罪,卻是跑不了了。各位法王,將這個叛教之徒給本座拿下。”沙爾瑪本想將慕容氏六人誘至近前,城中教眾暗中出手,出其不意,全殲於此。如今,城內的埋伏被鄭無煙喝破,再想善罷,卻是大費周章。


    “莫麗絲!你總是心慈手軟,枉本座對你寄予厚望。”沙爾瑪惱凶成怒,遷怒於莫麗絲。若不是莫麗絲阻止,殺了鄭無煙,怎會被人覷破端倪?“莫麗絲知罪!請聖教主懲罰。”莫麗絲口中雖如是說著,可心中卻不覺得相救鄭無煙有什麽錯,如此以怨報德的行徑,莫麗絲做不出來。


    慕容氏心知鄭無煙的用意,聞聽此言,慕容延釗身後的慕容延鋒大聲道:“鄭法王!請你到我們這來可好。”鄭無煙輕功了得,待“摩尼教”眾法王翻上城頭,早已沒了鄭無煙的身影。


    “還是咱們漢人懂得禮義廉恥,知恩圖報,和這些臉上長狗毛的東西在一起,還真是危險,丟了性命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鄭無煙的聲音驀然響自身後,將慕容氏眾人嚇了一跳。


    “殺!將這些人全殺掉,一個不留。”沙爾瑪對已到身後的“摩尼教”眾人下令道。“啊!”莫麗絲一聲尖叫,隻見一名“持法護教”正將昨日給自己運貨的雜貨鋪夥計,一刀砍死。莫麗絲心中不由一陣悲涼,昨日本欲將其打發回“龍泉村”,遭到沙爾瑪的反對,在莫麗絲的求懇下,言道等眾人離開之時,就將其放歸“龍泉村”。如今,他已永遠不可能將其多賺的銀兩帶回家了。


    沙爾瑪身形一動,撲向慕容氏,快捷地向六人各砍出一記掌刀,掌風獵獵,刀法精奇,頓時將六人迫開數步。鄭無煙眼見沙爾瑪就在眼前,腳下一動,倒飄而去。慕容延鋒橫劍上前,一劍刺向正欲追擊鄭無煙的沙爾瑪。慕容延釗一聲輕叱,接住了“持世寶光王”的波斯彎刀。


    “你不是我的對手!”波斯彎刀劃過慕容延釗的前襟,“持世寶光王”蔑視地說道。“六合八荒,唯我獨尊。四弟!結劍陣。”慕容延鋒長劍一圈,其餘五人心領神會,上、下,左、右,前、後,劍氣衝霄而起。沙爾瑪和六位“寶光王”何曾見識過陣法,頓時被圍在慕容氏的“六合八荒“劍陣之中。


    沙爾瑪掌刀犀利,六王武功精強,怎奈劍陣暗藏玄機?劍陣中殺氣彌天,似乎有萬千的劍影從四麵八方襲來,遮天蔽日。若是一對一的打鬥,慕容氏無一人是沙爾瑪或六王的對手,但是,在這“六合八荒”劍陣中,慕容氏每一個人都能抵擋住沙爾瑪和六王七人的聯手攻擊,這就是陣法的威力。


    “六合八荒”劍陣,是慕容氏當年抵禦強敵的不二法寶。六人的陣法,可以抵禦和攻殺數倍於己的敵人。六合成,則及八荒。東、南、西、北,東南、西南、西北、東北,無一不在其劍陣之中。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內含天地玄理,豈是胡衝亂撞所能破解。


    莫麗絲一聲清嘯,率領其餘十七人,從外圍攻向慕容氏。慕容延鋒曼聲吟道:“六合開啟萬物渺,八荒閉合日月消,唯我笑看風雲起,獨尊天地心不老。”隨著慕容延鋒的話音,四方大開,任由十八人闖進陣來。進陣易,出陣難。二十五人左衝右突,就是撕不破看似柔弱的劍網。


    “趕敵入城。”慕容延鋒一聲令下,劍光如山,“六合八荒”劍陣忽地旋轉起來,帶著跌跌撞撞的二十五人,不由自主地退進了“冶爐城”。慕容延鋒此舉,是要困死“摩尼教”眾人。


    這時,城牆外有個聲音問道:“師伯!你要不要出手?”鄭無煙此時已躍上牆頭,正自觀戰,忽聽人聲,不由看向城外。隻見一個青衣男子帶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從城門處向內觀瞧。


    “這種劍陣威力奇強,外人是插不了手的。”耶律青雲愈看愈是心驚,“摩尼教”這麽些堪比一代宗師的絕世高手,竟奈何不了這僅僅達到一流高手之境的六人聯袂,這陣法真是太強悍了。


    “前輩!那些白衣人都是些壞人,動不動就殺人。”蕭小人對城頭上的鄭無煙說道。“小兄弟,你是怕我幫那些‘摩尼教’的人嗎?你放心吧!起先我不知道,現在我知道了。所以,我再也不和他們一路了。”此言當然也是在告訴慕容延釗他們,自己已與“摩尼教”劃清界限了。


    “你剛才埋在棠棣花下的是你的親人嗎?”蕭小人仰頭問道。“嗯!她雖不是我的親人,卻比我的親人待我還親,她為我打的架,比歡喜我的那些男人還要多。”鄭無煙不禁又望向如心女尼埋骨之處,眼圈一紅,泫然欲泣。“那天在‘少林寺’,是你救的‘摩尼教’的人嗎?”蕭小人接著問道。


    “咦!少林寺圍剿‘摩尼教’,你也去了?唉!你這麽小,幹嘛去參加這麽殘酷的搏殺?”鄭無煙伸手抹去眼角的淚珠道。“嘻嘻!我隻是旁觀來著。”蕭小人仰的脖子都酸了。


    “唉!”一聲歎息。鄭無煙是真的後悔了,如果這世上有賣後悔藥的,她會毫不猶豫。“你為什麽不上來呢?這個樣子很累的。”鄭無煙慢慢坐在牆頭上,將兩條腿搭在城牆上。蕭小人側頭看了一眼耶律青雲,見他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打鬥,就不再詢問於他,一縱身,躍上了牆頭。


    鄭無煙眼睛一亮,道:“你的輕身功夫不錯嘛!”蕭小人笑道:“差遠了!前輩的輕功才叫好呢!”鄭無煙“嘻嘻”一笑,心下極是受用,伸手拉著蕭小人坐在自己身旁。鄭無煙看了一會城中的打鬥,忽然道“我叫鄭無煙。小兄弟!你叫什麽名字?”蕭小人露齒一笑:“蕭小人。”鄭無煙歪著頭,想了想,笑道:“名字不是太好,可是人還不錯。”鄭無煙雖然已經三十五六歲了,可是一直未嫁,仍然童心未泯。


    “血債血償!今日就與爾等做個了斷。”慕容延釗劍尖微顫,劍氣如虹,在左、前兩位慕容氏的輔助下,一劍刺中“持世寶光王”的右肩。“持世寶光王”一聲低吼,波斯彎刀竟是險些脫手。


    “有古怪!各位不要貿然進攻。必須先尋找破綻,出了這個怪圈才是。”沙爾瑪久攻不下,心下亦不免焦急,沉聲道。有沙爾瑪和六王聯袂防守,“六合八荒”劍陣想要誅殺他們,卻也並非易事。


    沙爾瑪的“魔尊刀法”施展開來,快無倫比。“六合八荒”劍陣雖然精妙,卻也無法衝破他“摩尼神功”所布下的圈子,六王亦是愈打愈快,顯是欲以快拖垮慕容氏。慕容劍陣自成體係,互為照應。對敵時,應對一人是六人同使,應對數十人同樣也是六人同使,從根本上是沒有區別的。


    “蕭小人,你見過這‘魔尊刀法’嗎?”鄭無煙側頭問蕭小人。“見過!”蕭小人目光不離場中地答道。“看樣子,你還真見過‘魔尊刀法’呢!這‘魔尊刀法’本來就是一種快刀法,就是與人搶快,越快越好。但是,如果你壓緩了節奏呢!我就不知道了。”鄭無煙略微一怔,似有意似無意地笑道。


    慕容延鋒心下一凜,果然如此,無論自己怎麽快,就是總要比他們慢了半拍。當下,不動聲色,漸漸將劍招放緩,帶動著劍陣緩緩轉動,封緊門戶。待沙爾瑪等人攻到,才出招應對,果然“摩尼教”眾人不由自主地也緩了下來,慕容氏的壓力登時減輕了不少。


    慕容氏餘下的人等,也不是庸手,一點即透,見慕容延鋒如此使劍,立時明白了其中的關竅,也明白了鄭無煙與蕭小人對話的真實意圖。慕容氏各個都是使劍的行家,自保當是無礙,這一緩下來,沙爾瑪的“魔尊刀法”頓時沒有了優勢,雙方頃刻之間戰了個旗鼓相當。


    沙爾瑪鬢角見汗,己方雖然經過這些日子的將養,傷勢都幾乎痊愈,但畢竟是傷後初愈,如此僵持下去,己方肯定不能持久,那無異於自尋死路。斜眼看到鄭無煙正巧笑嫣然地同蕭小人說著話,就跟沒事人一樣,心道:“就是這個鄭無煙在旁指點他們,才令我們無從下手,處於了劣勢。”


    “持地寶光王助我!”沙爾瑪低聲向“持地寶光王”說道。“持地寶光王”看向沙爾瑪,見他眼光不離城頭上的鄭無煙,頓時心領神會。沙爾瑪忽地高高躍起,“持地寶光王”更不遲疑,雙掌平推,拍在沙爾瑪的足底,沙爾瑪“桀桀”怪笑,如同流星般飛向牆頭。


    耶律青雲正自聚精會神地看著城中的打鬥,見沙爾瑪躍起,以為他有什麽絕招,待見他徑直撲向牆頭,驀地剔然一驚,大呼道:“小人!快跑!”鄭無煙驀然抬頭看去,沙爾瑪在半空中獰笑著,離自己已不過數步之遙,鄭無煙不禁花容失色。沙爾瑪腳點城牆,幾個起落,奔向了鄭無煙和蕭小人。


    沙爾瑪滿臉的胡髭都已曆曆在目,待要起身遁逸,已是不及。鄭無煙腳下發軟,竟連站起身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沙爾瑪猙獰地舉起了碩大的手掌,蕭小人眼見勢危,伸手將鄭無煙推下城牆,一個“鷂翻”,腳下“兔蹬”、“鹿踢”、“虎剪”連環三招皆踢在沙爾瑪的下盤。


    沙爾瑪不防,腳下一個踉蹌,竟然一個倒栽蔥墜下了城牆。鄭無煙摔下城牆,正跌在一叢棠棣花叢中,沒有傷著,正欲翻身站起,抬眼卻見沙爾瑪又到了近前,大駭之餘,合身向溪水一邊滾去。沙爾瑪身子尚未落地,在空中“哈哈”狂笑,道:“我看你再往哪兒逃?”


    沙爾瑪據空臨下,挾雷霆萬鈞的一掌拍向鄭無煙的後背。倏然,沙爾瑪隻覺背後勁風襲體,知道有人偷襲,立即運功於背,向後一挺。“嘭”的一聲悶響,沙爾瑪後背一涼,新換的白袍又一次被打得支離破碎。沙爾瑪掌風餘力未消,登時將鄭無煙掀翻在溪澗。幸好有此一阻,沙爾瑪掌力雖雄,卻是準頭已失,鄭無煙方才死裏逃生,得脫大難。


    鄭無煙被冷水一激,登時醒覺,連滾帶爬地攀上了對岸,芳心“咚咚”直跳,冷汗直流。


    沙爾瑪在棠棣樹上一借力,穩然落地,回首怒目瞪視著耶律青雲。耶律青雲暗自戒備,知道此人內功深湛,與之對陣,勝算寥寥。沙爾瑪試著提了一下內息,受傷甚微,登時知道了耶律青雲的內力與自己尚有差距,心下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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