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寢宮,本該金碧輝煌,琳琅滿玉。然而,狄宛所見,卻與心中所想並不一樣。五丈方圓的空間,幾張桌椅、一副梳妝台,一張稍大的木床。乍一看,除了空間比平常女子大一些,其它的並沒有太多的差別。加上那年老白發的老太婆,也就是太後,甚至更顯的蕭條與蒼桑。


    一翻繁文縟節,打發走所有宮女持衛,甚至連皇帝李天威,也被趕出了太後寢宮。


    上官宛兒與太後交流片刻,使她精神放鬆之下,素手取過一枚銀針拈在太後頭上,沒多久她便陷入了昏迷狀態。


    “先生,為什麽宛兒覺得,太後這種情況,似乎不用開刀續脈也能治療?”


    狄仁傑微微一笑:“嗬嗬,看來宛兒醫道又有所長進啊?不錯,太後的情況你隻需按素女脈訣中續脈之法,就可以救治。”


    “那先生日前為什麽還要對皇帝說要開刀續脈呢?”上官宛兒疑惑地眼神望向狄仁傑。


    “我雖然傳授你素女脈訣大道心法,可是自己卻不曾修煉過,畢竟我是男人,無法修煉這個法訣。所以如果由我來治,就必須要開刀續脈,而你修煉素女脈訣,完全用不著開刀續脈。”狄仁傑解釋道:“日前與皇帝所言,另一方麵,也是試探一下皇帝的膽量心性而已。”


    “哦。”上官宛兒有些疑惑了,先生既然沒有修煉過素女脈訣,那為什麽會對這個法訣這麽了如指掌呢?不過她並沒有開口詢問,如果先生想跟她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


    隻是她卻是不知道,就連狄仁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麽會這些東西,隻能將它暫時歸根於前世的大道烙印。


    上官宛兒:“先生,宛兒還是想與你說說我的治療方案。”


    “嗯。你說吧。”狄仁傑微笑點頭。


    “我想以九龍尋脈針法,先找出主動脈周邊的所有隱脈。以定脈的方法穩定它,再以造化脈氣續接主動脈,使血液流通。最後截脈,將邊上隱脈續到主動脈上,使它不至於因為血液提供不足而失去生命。”


    狄仁傑:“隱脈續接主動脈,宛兒可知道,要是這麽做,可是會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度增加她至少十二年的壽命?”


    “宛兒知道,先生覺得有什麽不妥的嗎?”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無可厚非的。”狄仁傑看向太後,又接著說道:“可是我隱隱地有一種感覺,生老病死,合自然之數。而太後的症狀,隻需將主動脈續接就可以恢複她正常的兩三年壽命。如果你我貿然增加她十幾年的壽命,恐怕不妥。”


    “可是,如果不這樣做的話,宛兒想不出還有更好的辦法?”


    狄仁傑:“無妨,治療結束後,以九龍封神針法,讓她精神暫時陷入極度昏迷,我們開出補血藥方,保她幾日內血液正常循環,以成生機。”


    “嗯,我聽先生的。”


    病床前,上官宛兒的右手,銀針想下,又似乎有什麽猶豫,遲遲沒有動手施針。轉頭求助地看向狄仁傑:“先生,我――我害怕。”


    狄仁傑近前,在床沿上坐下:“宛兒,看著我的眼睛。”


    上官宛兒依言,那雙久違而又讓她信心百倍的眼神,依然是這麽地令她怦然心動。


    狄仁傑鼓勵道:“任何事情都會有第一次,宛兒不要緊張,盡管大膽施針施法。一切都有先生在你身邊。明白嗎?”


    “嗯。”宛兒信心增加了一些,顯的自信了許多,不過卻是臉頰有些泛紅,輕聲說道:”先生,我――我想你抱抱我。”


    狄仁傑一愣,但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給了她一個擁抱。或許這也是穩定她心神的一種方式之一吧:“還是那句話,宛兒盡管施法,一切後果自有先生負責。你放心去做吧。”


    不一會兒,感覺到上官宛兒心跳恢複正常,狄仁傑才鬆開抱著她的雙手。


    宛兒自信地看了一眼先生,雙目微閉,開始調整心態。


    沒多久,睜開雙眼。


    取針,紮脈。九枚銀針,動作一氣嗬成,準確無誤。第一次能有這樣的結果,那絕對是很有天份。一般人是不可能辦到的。


    其實歸根結底,有兩個原因。第一,狄仁傑傳她的是大道,而不是修真。道由心傳,那是靈魂共鳴所授。而修真卻是要靠著那些什麽什麽大法啊,什麽什麽秘籍啊,從玉簡中學習,然後再把它記腦海之中,再找機會慢慢嚐試練習。最終才有所成就。換句話來說,道由心傳,隻要心態端正,不解理錯誤,基本上是不會出錯的。第二個原因,自然是因為狄仁傑在上官宛兒心中的份量。隻要有他的鼓勵,安慰,哪怕隻有一個簡單之極的動作,都會讓上官宛兒深受著迷,不能自拔。這一點雙方心裏都明白,可誰也木有點破。這種情況,在當今社會已經屬於傳說中的級別了。這種愛,它有一個名字叫――癡情。不論是非成敗,她願死心踏地。


    青州刺史府花園。時值七月,花花競開。有葵傾赤、玉簪搔頭、紫薇浸月、木槿朝榮、蓼花紅。端的是令人賞心悅目。


    狄仁傑微胖的身軀斜坐在石桌旁,品了一口香茗。慢慢地將茶杯放回茶幾,目視前方,似乎是在觀賞著這滿園花色。然而,如果有人仔細注意他的雙眼,便會發現,他的眼神仿佛在瞬間定格成一線。這種情況,要麽是傻子在發呆,要麽是正常人在思考問題。而狄仁傑顯然不是傻子。


    上官宛兒站在他身後,粉拳輕輕地敲擊著他的雙肩,雙眼卻是看著狄仁傑,貌似風景再好,也與她無關,而眼前這位狀似發呆的先生,才是她百看不厭的至愛存在。


    他們之間的關係那可是相當微妙了。當初,狄仁傑將上官宛兒帶在身邊,本以為隻是想傳她大道,以還當初的那一份因果,也就把她當徒弟看待,傳授素女脈訣。可兩人相處沒多久,他感覺好像不大合適啊,又把她當朋友看待。誰知道上官宛兒對他,好像是動真感情了。男人最怕什麽?女人,特別是美女。你說上官宛兒美女就美女吧,可偏偏又是看上去這麽的讓人憐愛,不忍讓她受委屈。狄仁傑突然發現,他對她變的有情了。師徒之情、兒女之情、朋友之情,都有。。最終,狄仁傑將心態調整好,順其自然。


    狄仁傑與她的種種交往,有時似師徒,有時又好像朋友,有時候甚至像是夫妻,有時又像情人。上官宛兒對此雖然也感覺到了,可她對他卻還是一如既往的稱先生,一如既往的依戀、信任,仿佛並不知道狄仁傑對她和種種內心變化。或許她真的隻是一位情商相當低的女孩吧。


    陳平行步匆匆地朝狄仁傑走來:“讓二位久等,陳平真是過意不去啊。”


    狄仁傑回過神來,起身:“怎麽樣,刺史大人,事情都辦妥了嗎?”


    “先生盡管放心,事情已經差人去辦了,隻要資料一到,下官第一時間送到百草堂。”陳平答道:”先生,我們坐下說。”


    狄仁傑點頭坐下:“此案涉及十州四十個縣,嗬嗬,看來遠不止日前你我所推論看上去這麽簡單啊。”


    “此案雖然複雜,但下官相信,有先生的幫助,終會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陳平話鋒微轉:“倒是先生之才,下官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狄仁傑:“哦?此話怎講?”


    “自打劉家莊遇見先生起,先生所講的話,所行的事,都讓下官汗顏。在沒有絲毫證據的情況下,推斷出采花凶手是武功高手;受害人身份的暴露、那蘭迷魂香的出現;三路並進無果之下,先生曾推斷此案決不隻是在青石縣有所發生,如今果然證實先生的推斷絲毫無誤。暗地將所有青石縣處女之身者秘密轉移,致使凶手無目標可尋,無案可犯。而我們卻秘密進京,先生看病、下官告狀。旨意原欽差唐汗雲問斬、原刺史流放。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顯先生大才。”陳平講的頭頭是道:“隻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將我這個七品縣令直接提升為四品刺史,更是奉旨欽差,查察采花大案。現在想來,一切全靠先生幫助,才有陳平今日。”


    在陳平想來,就是這個刺史和欽差都是因為狄仁傑治好太後的病有功,向皇帝討來的。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當日,禦花園中,狄仁傑因為是修道者,靈覺自然異於凡人。聽到了那吏部尚書和皇帝的對話,得知這采花大盜案並不止青石縣一個地方發生,而是在全國十州四十縣都有發生。這個消息的到來,讓他改變了原有的計劃。陳平告禦狀第二天,皇帝果然向他問起陳平的事情,狄仁傑都靈巧的回答了過去。最後,讓宛兒以素女脈訣替太後續脈。開藥方調養。而他和上官宛兒沒呆幾天,就聽聞關於陳平被提任刺史,禦賜欽差的事情,也就一同回到青州。這才是事情的始末。


    狄仁傑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沒有做解釋的意思,端起茶杯輕飲了一口。


    上官宛兒一直盯著狄仁傑的眼神,偶爾也會看一下這位陳平縣令。哦,不對,現在已經是刺史大人了。


    感覺到狄仁傑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陳平心思倒也靈巧,畢竟現在也是一州之長:“先生,下官以為,采花大盜恐怕遠不止一人。半年時間,十州四十個縣,受害者多達四百人,恐非一人之力所能及啊。”


    狄仁傑微微搖了搖頭:“此案到目前為止,是越發的撲朔迷離啊。”


    “先生這話,從何而來?”陳平不解,對他而言,一位受害者是案子,一百位受害者也是案子,這兩者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無論凶手是一人,還是一群人,始終還是脫離不了本案。


    狄仁傑伸出右手食指:“第一個問題,日前我們采取三路並進的方式,並沒有取得任何結果。那麽,試問,凶手的那蘭迷魂香是如何而來?”


    陳平:“或許是從其他地方買進的,也或許凶手擁有自製的本領,也未可知啊。”


    “這姑且算是一種解釋,”狄仁傑再次伸出右手食中二指:”好,那麽,第二個問題。人做事總要有所目的,這些采花大盜的犯案動機是什麽。”


    陳平吞吐道:“或許,這隻是那采花大盜為滿自己的私欲而已。”


    狄仁傑搖頭:“刺史大人,如果那采花大盜隻是為滿足一已私欲,就沒必要這般千方百計地尋找處子身的女子。換句難聽的話說,即使是婦人,也能滿足他的願望”。


    陳平表情一僵,好像還真是這麽個情況。不由地說道:“先生說的是,這麽說來,我們又回到了日前的話題,這處子少女才是問題關鍵所在”。


    狄仁傑換了一種提問方式:“這麽說吧,如果你是這采花大盜――”


    “先生,下官可不是采花大盜”,陳平趕忙雙手連搖,心情緊張:“再說,下官也沒這能耐啊。”


    狄仁傑雙眼一眯,微笑道:“刺史大人不用緊張,我是說如果。如果你是凶手,你覺得對這些處子少女動粗,會有什麽好處?”


    “這個――”陳平略為思考:“除了滿足私之外欲,好像並沒有別的什麽好處了。”


    “是啊,這個問題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狄仁傑歎了一口氣:“哦,我們再來說第三個問題。正常情況下,即便是處子少女遭遇歹人強奸,一般情況下是並不容易致死的。而日前發生在青石縣的五名受害者,經仵作驗證,係強奸而亡,身上並無他傷痕跡。那麽,這些受害者真正的死因是什麽?”


    “先生,這有什麽問題嗎?強奸者,暴力也,致女子死命似乎並不足為奇啊?或許這幾位死者的死亡隻是巧合而已。”


    “不足為奇?巧合?起初我也認為這幾位女子遭遇強奸死亡,可能是由於身體舊有固疾,或心理無法承受等等原因,僅僅是巧合而已。”狄仁傑話鋒一轉:“然而,現在已經不是五位受害者了,十州四十個縣四百餘名受害者,全部死亡,這還不足為奇嗎?刺史大人還認為這僅僅是巧合嗎?”


    “這,這決不會是巧合。”陳平翻然醒悟。


    狄仁傑輕“哼”了一聲:“巧合達數百次之多,那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巧合了。而是一種必然。”


    “必然?”陳平眼珠一轉,驚道:“先生的意思是說,隻要查明受害少女的真正死因,就能找出凶手犯案的動機!”


    狄仁傑反問道:“難道不是嗎?這是目前唯一最合理的解釋。”


    “可先生,四十餘縣的仵作都查不出其真正的死因來,”陳平略為尷尬道:“恐怕――”


    “你說的也並不無道理,然而這畢竟是一條不可多得的線索。斷案之道,講究的便是究微探密,我們決不能輕言放棄。”狄仁傑語重心長地說道。


    “先生之言,下官謹記。”陳平一副受教的樣子,又接著道:“如今頭七已過,受害者卻是已經入土為安了。”


    “無妨,我們,開棺驗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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