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蕭灑再醒來時,已經回到了家裏臥室中的床上,一晚上昏去醒來幾番折騰,直讓他產生了晝夜顛倒、恍如隔世般的錯覺。


    啪!有人擰開了床頭的小台燈,一盞昏黃灑滿了小小的空間,蕭灑捂著高燒得有些燙手的額頭,瞄了一眼床頭鬧鍾,指針已經指向了三點整。


    小台燈橘色的光芒總是讓他感覺到溫暖和安全,記憶中那些年孤兒院的歲月,幾乎在每個夜裏,那個消瘦的老女人便是借著小台燈的微光縫縫補補。似乎隻有她在的地方,才能稱之為孩子們的家……


    “來,吃藥了。”鍾曉輪一手端著水一手拿藥,端坐在床邊。


    蕭灑甩開滿腦子的回憶,強撐起病體把藥塞進嘴裏,含糊不清道:“小薇那丫頭呢?”


    “在我家睡下了。”鍾曉輪把溫開水遞到他嘴邊,道:“衣服我幫你換了,你裹了一身的臭汗,聞起來就像是從陰溝裏撿回來的。”


    蕭灑老臉一紅,嗆了一口水,咳嗽不已。鍾曉輪幫他拍著背心,柔聲問道:“小弟,你不準備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麽事嗎?小薇也是一問三不知,回來跟個小醉貓似的左腳絆右腳,你說你讓個小女生喝那麽多酒,安的是什麽心……”


    又不是我要她喝的,皇後娘娘主意大著呢!我看你是說得輕巧,吃根燈草,那種場合裏我怎麽管得住她?哼,看來以後娛樂場所還真不能讓她多去!蕭灑心裏嘟囔了幾句,重重躺下,眯著眼睛,隻覺得床和天花板都在旋轉,太陽穴一跳一跳的脹痛。鍾曉輪還在喋喋不休,不依不饒地追問。老蕭煩躁不已,背過身去,丟給她一個碩大的冷屁股。


    聽見身後一聲重重的歎氣,蕭灑心中一軟,張開幹涸的嘴唇,囁嚅了幾聲卻始終沒有解釋什麽。


    他對鍾曉輪一向是報喜不報憂,說穿了就是怕她擔驚受怕。之前在rm18拳打地痞流氓,腳踢癮君色狼,當了一整晚的奧特曼,卻並沒有讓蕭灑產生絲毫的沾沾自得,反倒是令他心存憂慮,竟對自己神乎其神和蠻力和無法抑製的暴虐感到害怕。他覺得那時的自己就像是失去了理智,完全受控於本能的野獸,這一點令他心有餘悸,甚至於反胃惡心。人類對於未知總是感到恐懼的,不是嗎?


    病中的蕭灑心力交瘁,在床上翻來覆去,折騰半天總算是沉沉睡去。鍾曉輪俯身掖了掖敞開的被角,手背貼到他脖頸處,立馬感到火炭般熾熱的高溫。


    看來退燒藥並沒有發揮功效,體溫已經到了駭人的地步,鍾曉輪臉上的擔憂之色愈發濃烈。咬著下唇一琢磨,隨即脫鞋上床,盤膝坐下,雙手合十,麵容端肅,櫻唇微啟,念誦起了《清心咒》。很難想象一個專業醫科大學畢業的高材生,麵對病人會做出這樣一番舉動,盡管她參加工作之前,出人意料選擇了去考獸醫的行醫執照。


    過了不多時,竟然異象陡生,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她一雙潔白光滑的小手發出乳白色般的光芒,半透明的纖纖十指看上去如玉石雕鑄一般無二。


    羊脂白玉般的雙手撫上蕭灑滾燙的額頭,如一盆冷水澆在了燒紅的烙鐵上。呲的一聲水火交融,蕭灑臉頰漲紅,體表的汗水頃刻蒸騰成了暗金色的霧氣。鍾曉輪見狀臉色更為凝重,玉掌下滑,緊按在他胸膛之上。


    “老姐,你唱《萬物生》裝薩頂頂嗎?”蕭灑掀了掀眼皮,即使是迷迷糊糊,還是改不了憊懶的性子。


    鍾曉輪隻道被他看破,心中著慌,手上光芒暗弱,口中經文也淩亂了。卻覷見蕭灑嘴角忽地爬上一絲戲謔,眼角似有金光溢出。鍾曉輪心中頓生警兆,還來不及反應,隻覺眼前一花,蕭灑整個人如同僵屍般彈坐而起,那張棱角分明的黑臉離自己鼻尖不足一指寬,他火熱的鼻息打得俏臉一陣酥麻。


    “你身上的氣味,真是讓人我……又愛又恨。”


    蕭灑嘶啞著嗓子,冷著一張生硬的撲克臉,裸露在外的黝黑肌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為蒼白,仿佛變色龍一般詭異。雖然說樣貌身材沒變,但無論是膚色還是氣度,與平常相比迥然有異。


    鍾曉輪驟遇大變,差點叫出聲來。隻是心中一動,也不見她動彈就憑空向後移了一米,整個人已經超出了床沿,盤腿漂浮於半空之中,似乎地心引力對於她沒有任何影響。


    “棄我者,必將被我遺棄。”蕭灑麵無表情,吐字發音晦澀,咧出一個極為僵硬古怪的笑容。鍾曉輪盯著他寒光閃閃的牙齒,隻覺得一陣陰風吹來,脖子上生出些許涼意,不禁起了一排雞皮疙瘩。


    叮叮叮一陣金石相交,蕭灑皺著眉頭抽回了右手。鍾曉輪嚇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剛才眨眼一瞬他就已經欺進身來,一爪抓向自己的脖子。若不是法寶通靈護主,怕是已被他如抓鵪鶉般給製住了。


    臥室之中紅光閃耀,一顆栲栳大的球狀物環繞在鍾曉輪身周,上下翻飛,左右盤旋,如同小太陽般灑下光芒萬點。蕭灑似是被光芒刺得有些睜不開眼,怪笑一聲,閉目幾拳轟出,直打得小太陽火光四濺,如金烏西沉般搖搖欲墜。


    紅光暗淡了下來,反倒是露出真實麵目,赫然是一柄裝飾於佛塔之上的金輪,其上鑲嵌著硨磲、玉髓、水晶、珊瑚、琥珀、珍珠、麝香,謂之佛家七寶。


    金輪滴溜溜轉個不停,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異香,七寶皆被蕭灑拳勁震得有些散裂,似乎再轉快些便會脫落下來。鍾曉輪心疼不已,一雙秀眉蹙了起來,柳腰一扭,再飄退數米。拉開到一個安全的距離,這才雙手挽花般結出一連串玄奧幽微的手印,一搖身便跣足散發,衣帶無風自舞,長發不動自飄,手裏掐訣,口中作歌。


    “觀音菩薩妙難酬,清淨莊嚴累劫修;浩浩紅蓮安足下,彎彎秋月鎖眉頭;瓶中甘露常遍灑,手裏楊枝不計秋;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度人舟……”


    一時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檀香陣陣,金霞颯颯。鍾曉輪腦後浮現一個虛影,可不正是那位低眉順目、白衣翩翩的南海大士!


    菩薩於虛空中向蕭灑頜首一笑,隻打一個照麵便又融入曉輪體內,頓時體表白光大作,明亮如晝,映得紅撲撲的俏臉纖毫可見、毛發畢現,就像是一顆帶著淡淡絨毛的水蜜桃。


    “哼,故弄玄虛……”蕭灑抱臂而立,隻是任她施為。


    七寶金輪上密布的裂紋被佛光一照,一息之間便完好如初,紅焰更勝於前。隨著鍾曉輪玉指一點,那七寶金輪倉啷啷一轉,化為一條七尺來長栩栩如生的火龍,搖頭擺尾衝著蕭灑麵目奔來。


    這一躍勢如脫兔,歘如飛電,登時咬住蕭灑腦袋,身子如繩捆住他軀幹。老蕭措不及手被它製住,一人一龍翻翻滾滾,跌落床下。吃了大虧,他勃然大怒,蒲扇般大手猛然發力,幾起幾落就把火龍扯成數截。


    隻是那火龍不似生物,身形一晃居然又重新組合起來,口中吐出絲絲紅炎,蜿蜒向他七竅之中鑽了進來。蕭灑似是知道厲害,一拳打散龍頭,趁著它蓄力凝結之時,墊步擰腰直奔鍾曉輪而來……


    同一時間,一牆之隔的翹腳寺卻是鬧翻了天,起因源於大雄寶殿前那棵已千餘年的黃桷林。之所以一顆樹能稱之為林,還真有一段傳奇的故事。


    據說,大唐貞觀年間建寺之時,便有了這兩顆黃桷樹,兩樹之間還立著麵刻著金剛經的石碑。後來明末清初,佛門巨擘破山祖師在樹下開悟得道,兩樹受佛法感應形成了樹抱樹,樹包碑的奇景。二木合一謂之為林,“殿前黃桷林”就這樣傳開了。當年的鎮寺神木,到了現代社會,因為沾染了些許神話色彩,儼然成了觀光旅遊的一景。


    故事流傳了近五百年,老一輩人口中神乎其神的黃桷林,除了枝繁葉茂、大如傘蓋之外,平日裏也從不見有何不尋常之處。卻沒想到在今天夜裏,樹中忽起佛號,突生異象。


    寺裏上下僧人齊齊心有所感,在同一時間驚醒了,心中惶惶奔大殿而來。遠遠便聽得鈀鐃齊響,梵音陣陣,古樹幹上隱隱有金色碑文流轉。眾僧肉骨凡胎,不明端倪,皆是麵麵相覷,也不知道是福是禍,交頭接耳,討論開來,如同開水陸道場般沸騰嘈雜。


    “阿彌陀佛!”大雄寶殿之中緩緩走出一個紅光滿麵、須發皆白的老和尚,身後跟著四位麵容枯槁的老僧。


    “方丈!”大小光頭見方丈與四大班首皆在,頓時有了主心骨,齊齊圍上前去好一通七嘴八舌。


    “噤聲,靜心!”


    五個老和尚惜字如金,也不多解釋,隻是盤膝坐於黃桷林下,閉目誦佛。僧眾們也是福至心靈,有樣學樣,盡皆原地坐下,打坐念佛,隻覺得心澄體澈,靈台清明,不到一刻的工夫都入了定。


    黃桷林隨著和尚們誦經微微晃動,漸漸使得眾人的聲音同步,渾然匯成一股黃鍾大呂般的共鳴。此刻大音希聲,隻見僧眾口中張合,已聽不見了人聲,憑空在人心坎敲出木魚般篤篤篤的輕響。等響到第七下時,樹冠上衝出一道匹練般的金光,在大雄寶殿前盤旋了一圈,便向動物園的方向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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