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慶和秦飛的對話很快在所有黑衣察子之間傳遞開來。


    “西門大人居然還會這種法術?”


    “這也太神奇了吧,就算是官家寵愛的那個林靈素恐怕也做不到?”


    “招魂這種事情靠譜麽?”


    不斷有黑衣察子忍不住跑過來問甲組八號。


    甲組八號的回答千篇一律:“西門大人本事很大,我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但我相信他會。”


    黑衣察子們似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一個個若有所思的默默回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大哥,那種法術你應該是不會的吧?”武鬆滿臉疑惑的來找西門慶:“我跟你那麽久也不知道這種事情”


    西門慶低聲回道:“我當然不會,但是如果不這麽做,如何能引出真相?二弟總應該還記得當初在清河縣大牢吧?”


    武鬆猛然想起來當時便是鼓上蚤時遷按照西門慶的吩咐,假扮亡魂讓鄆哥說出真相。


    “這麽說,大哥已經確認秦飛就是凶手?”


    “已經有五七分確認了,如果秦飛敢下手,那就是他無疑了。”西門慶微微點頭:“我們如此這般安排,到時候見機行事。”


    武鬆凜然道:“全聽大哥的,如果秦飛真是凶手,這等惡人自然要從這世上抹去!”


    “正是如此。”西門慶看著不遠處空地上,那些黑衣察子把抬出的屍體都集中在那裏。


    數量之多,讓西門慶頭皮有些發麻。


    就在這時,秦飛卻極其罕見的走過來問道:“西門大人,你說的那種法術,有幾成把握可以成功?”


    “法術自然沒有那麽隨隨便便就能成功。”西門慶胸有成竹的回道:“時辰,法器等都缺一不可,說實話本官這法子是從羅真人那裏學來,還是頭一次使用。”


    “不過秦指揮使你放心,本官今天晚上肯定會成功,因為方才在秦老爺子棺木那裏有非常強烈的感應,相信秦老爺子英靈不散!”


    這到這裏,西門慶非常認真的盯著秦飛的雙目,一字一句的說道:“秦指揮使,不管是誰做出這種傷天害理,慘絕人寰,禽獸不如的事情,必然會遭到報應,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


    “哦。”秦飛似乎有些不敢和西門慶的目光相遇,微微側過了臉:“西門大人需要什麽,隻管說來。”


    西門慶收回目光,用手一指村子中間那個微微隆起的小山坡:“那處便是秦老爺子的住所,在旁邊搭起一座靈棚,安置棺木。時辰一到,本官便會做法,召喚秦老爺子的英靈!”


    “好!下官去安排!”秦飛瞳孔一縮,拱手道:“大人可有法器隨身?”


    西門慶解下腰間的雷公石:“此雷公石乃是下山時我師羅真人所賜,如果能召喚到秦老爺子的英靈,這塊雷公石便會亮起來!”


    “在本官作法的時候,任何人等不得接近!否則出現任何意外也是咎由自取。”西門慶深深吸了一口氣道:“這裏死了這麽多人,隻怕有不少孤魂野鬼等著轉世投胎!”


    秦飛默默點頭,拱拱手去了。


    旁邊武鬆這才忍不住發笑道:“大哥你這一套一套,神五神六的,說的雲山霧罩,連我都相信了。”


    “事成與否,隻看今晚。”西門慶歎息道:“到現在我也不能相信,世上還有人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人多好辦事,黑衣察子們個個身手矯健,挖起坑來也是把好手。


    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所有的死者都已經入土為安,雖然沒有墓碑,也無從知道他們的名字,眾人看著那連綿不斷的小墳包的時候,心中湧現的大半都是悲慘之意。


    秦家村雖然隻是個無名小村,恐怕就連懷州官府都不知道有他的存在,但這裏的人無不是大宋子民;在離東京汴梁這麽近的地方出現如此血腥的案件,讓每一個黑衣察子都覺得自己平時做的還遠遠不夠。


    一百四十七條生命!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活蹦亂跳的一百四十七條生命!


    是誰如此殘忍,在一晚無情的把這一百四十七條生命奪走!


    屠村!滅村!雞犬不留!


    找出凶手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那位西門大人,西門勾當官身上!


    這一點,西門慶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得很清楚。


    “此地不宜久留,退到林中歇息一晚。”秦飛下著命令,有意無意的看了西門慶一眼:“西門大人晚上在村裏作法,不管是誰,一律不得進村!違者斬!”


    眾黑衣察子肅然。


    皇城司雖然隻是個向官家直接負責的特殊機構,但一旦出來辦事,執行的卻是有如軍隊一般的嚴令!


    西門慶甚至於覺得皇城司在某種程度上比大多數軍隊都要好,關鍵時候指揮起來真是有如臂指。


    退出秦家村之後,黑衣察子們都尋了林間空地,三三兩兩坐下,歇息,用些隨身幹糧和清水。


    馬匹上都有睡袋等應急之物,有黑衣察子取下來安置好,躺下來休息。


    畢竟頭一天在馬上顛簸,今天又忙碌一天,確實比較累。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林中尤其暗的快,太陽一下去,林中的光線便急速降低。


    雖然帶著便攜燈籠,但卻沒有人點燈,更沒有人像後世那些露營的驢友,隨意燃起火堆。


    林中寂靜一片,黑衣察子們大多數都已經安歇,進入了夢鄉了也有不少,西門慶能非常清楚的聽到那些細微的呼吸聲和四處響起的蟲鳴。


    西門慶沒有絲毫的困意,一直在觀察秦飛。


    黑暗中,西門慶能隱約看到秦飛保持著背靠大樹的姿勢,唯一能看到的是那雙眸發出的寒光。


    那天晚上,秦飛是不是也想這樣,背靠大樹,等待著黑暗,隻要出手的那一刻?


    西門慶忍不住想著。


    現場已經表明這是一次有預謀有組織的屠村血案,那麽當晚和秦飛一起的是什麽人?


    皇城司的黑衣察子麽?


    如果這背後真的是譚稹,或者說那梁師成,他們為的是什麽?


    這些問題讓西門慶有些頭大,閉上眼睛輕輕揉了揉眼窩,試圖把知道的線索整合到一處。


    不久之後,西門慶似乎從這些線索中得出了什麽,但這結論讓他心生寒意。


    梁師成和譚稹一直想控製皇城司,而錢貴一直在勉勵維持著皇城司勢力的平衡;但這平衡在嘉王做提舉皇城司的第一天,就被打破了。


    尤其是在西門慶和武鬆加入皇城司以後,天平迅速向錢貴這邊傾斜,形成以嘉王為首的勢力。


    這勢力已經大到譚稹無法控製,就連梁師成天天混在官家身邊,也是束手無策。


    畢竟嘉王是官家最受寵愛的皇子。


    那麽梁師成和譚稹要做的便是想辦法把天平另外一側的砝碼踢走,又或者拉倒自己一邊來。


    錢貴像是一顆萬古不化的頑石,沒有人能拉得動。


    但秦飛呢?這個皇城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指揮使,前途無量的英才?


    投名狀!


    這三個字在西門慶腦海中突然出現,仿佛揭開了謎團。


    西門慶幾乎可以想象梁師成和譚稹一邊用勾當官這個職位來引誘秦飛,而另一邊則是讓秦飛納個投名狀。


    秦家村,便是投名狀!


    死去的秦力秦老爺子,便是投名狀!


    西門慶想到這裏,頓時覺得背後涼颼颼的,秦力秦老爺子首級的下落,西門慶幾乎可以肯定是到了譚稹手中。


    一邊是日夜期盼的職位,另外一邊卻是血淋淋的人頭!


    這種惡毒的主意,隻有宦官才能想出來。


    但為了那誘惑,便能做出此等獸行的,那還是人麽!


    該是如何的刻薄寡思!


    西門慶無言的笑笑,不管是在那個年代,這種獸行雖然是受人唾罵,但還真是比比皆是。


    為了區區幾塊錢的上網費,把父母長輩殺死在家中,然後若無其事的去網吧繼續上網。


    把男友帶到家裏,奶奶說了幾句便被掐死,然後若無其事的和男友發生關係。


    禽獸!


    殺一百遍都不嫌多!


    秦家村和秦力秦老爺子已經成了投名狀,那秦飛的下一步呢?


    西門慶突然想起來錢貴沒來由的身體欠安,數日不見便幾乎差到臥床不起的樣子,背後的冷汗出的更加多了。


    這,便是梁師成和譚稹的下一步。


    這,便是秦飛的下一步。


    取代錢貴,成為勾當官,和譚稹聯手,對抗西門慶,從而抵*製嘉王趙楷在皇城司的勢力範圍。


    官家讓嘉王趙楷擔任提舉皇城司的目的很明顯,而梁師成和譚稹抵*製的目的也很明顯。


    不讓嘉王趙楷更進一步,應該說是不讓官家更進一步。


    這件事情,牽扯到了自古以來大部分帝王都有些頭疼的問題。


    這問題像一個大漩渦一樣,把上到帝王下到文武百官,都慢慢的卷了進去。


    西門慶猛然睜開眼睛,自己也是在這漩渦之中,但卻要從中掙紮出來!


    對麵的黑暗中,那對眸子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就已經消失了。


    西門慶心裏明白,那對眸子的主人已經潛入了這片無邊的黑暗之中。


    那就讓哥手中的這塊雷公石,給你照個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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