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含珍在外麵甩著鞭子好一通發泄,由不解恨,怒氣衝衝地闖進帳篷裏來。青蟬眼見她的鞭子往自己身上招呼,急忙往旁閃過,毓含珍一下抽空,沒再追擊,反手一鞭子抽向宸娘。


    宸娘本來呆坐著,聽到鞭聲躲都沒躲,這下子實打實地抽到她背上,她痛“嘶”一聲,往前匍倒,青蟬去看,她後背已被抽出條長長的血痕,衣裳裂開,皮肉翻滾。


    顯然毓含珍是下了死勁了!


    青蟬被她激起火氣,攔在宸娘身前:“毓含珍!你別欺人太甚!”


    隻聽毓含珍冷笑一聲:“宸玉,你真了不得啊,按理你也沒少幹那逼良為娼的事兒,怎麽到頭來你就有人護著,而我死到臨頭卻連個疼惜的人都沒有!?”


    宸娘搭著肩頭,斜眼往背上看了看,而後挺直脊梁,唇瓣顫動著,有一會兒,才發出聲音:“因為,你心裏裝的永遠是自己,你從沒有真心實意地對人好過,在你眼裏,所有人隻分為兩種,有用的和無用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是……愛。”


    那一個字燙過青蟬心頭……愛?


    宸娘:“我確實對不起青蟬,對不起端木和細砂,我心懷愧疚。但你呢?你不同,你從不曾把她們放在心上,她們隻是你達到自己目的的工具!”


    宸娘這一席話,讓毓含珍的眸光像是淬過毒藥的鴆酒,陰寒逼人。她不耐地揚起鞭子,重重抽在沙地上,飛沙四濺。


    “毋需多言!”她對宸娘的控訴避而不談,指著青蟬,手中鞭子寸寸握緊:“我不管你與姬蓮生有甚糾葛,我先殺了你,等喚醒流光之刺,再贖我先斬後奏之罪!”


    黑色鞭身毒辣地抽向青蟬,宸娘眼疾手快地撞開青蟬,她替她硬受了這一下,不待毓含珍收鞭,宸娘又五指大張地抓住鞭梢:“如果今日我不讓你遂願,你是否要連我一起殺?”


    從裸|露的脖子開始,傷口橫貫整個胸膛。淋漓鮮血湧出來,宸娘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毓含珍略一遲疑,咬牙道:“既然你自尋死路,我就成全你!”


    青蟬分明看到宸娘眼中的希冀淪為死水。


    毓含珍用力把鞭子往回扯,宸娘不肯鬆開,粗糲的鞭身將她虎口處磨得皮開肉綻。她凝視著毓含珍,聲音裏有不容忽視的哽咽:“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其實對你而言,我一直是可有可無的……是不是這樣?”


    毓含珍沒有答她。


    宸娘落下淚來,軟了語氣:“含珍,其實根本不用這樣……我們離開這裏,什麽流光之刺,什麽白鶴城,大不了全部拋諸腦後!你嫌海上枯燥,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容身呢?為何非要讓自己活得這麽累,你死我活、爾虞我詐,真的讓你快樂嗎?”


    毓含珍厲聲道:“閉嘴!”


    宸娘低下頭:“……算我求你。”


    “你以為到了如此田地,我還可以全身而退?真是可笑!”毓含珍紮穩腳跟,鞭子往下一甩,又向上一挑,鞭梢從宸娘手中脫開,刮過她額角,在半空中轉了方向,朝青蟬攔腰卷去:“看過人間繁華,得擁一呼百應,你再讓我退,不可能!”


    一粒石子快且準地彈在鞭子上,瞧著平平無奇,卻讓毓含珍的鞭子脫手而出!帳篷內的三人同時往入口看去,隻見薑無憂負著手,漫不經心走進來。


    毓含珍撿起鞭子,惡狠狠地剜著青蟬,心裏咽不下這口氣,然而當著薑無憂的麵又無計可施,憤恨地走了。


    薑無憂看著她走,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了,她才收回目光,將手裏的瓷瓶拋給青蟬。青蟬慌張接住,越瞧越眼熟:“這是……”不會是姬蓮生先前給她的那瓶傷藥吧?


    薑無憂:“姬蓮生讓我給你的。”


    青蟬:“……”果然……


    薑無憂離開之後,青蟬擰開瓶子給宸娘敷藥。宸娘一言不發,哀莫大於心死,青蟬看她有些萬念俱灰。


    “宸娘……”青蟬最後撒了藥在宸娘額頭,塞上瓶塞將瓷瓶擱在一旁:“你這樣……值得嗎?”


    為了毓含珍,值得嗎?


    宸娘看著青蟬給自己包紮虎口,她抬起那隻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摸了摸青蟬黑發。


    兩人一直待在帳篷裏,天黑之後,便在簡易搭建的床鋪上各自躺下。


    青蟬直到夜深才睡著。心裏想著宸娘和毓含珍的事,又擔心毓含珍隨時會卷土重來,她睡也睡不安穩,心頭沉甸甸的,總是隔了一陣就要轉醒。開始時還好,後來一次半睡半醒間迷迷登登看見床邊有人,立時就被驚醒了。


    “噓――”來人比了手指在唇上,示意她不要發出大動靜。


    青蟬立刻去看宸娘,帳篷裏麵來了不速之客,宸娘竟然毫無反應,歪著頭,睡得死沉。


    “她一時半刻醒不來”,姬蓮生輕聲道。


    青蟬意識到是她對宸娘動了手腳:“你想做什麽?”


    姬蓮生笑了笑:“你睡著之後呼吸急促、眉頭深鎖,顯然睡眠很是糟糕。”


    青蟬:“……”怎麽原來姬大人還有偷窺別人睡覺的惡習嗎?好極了,青蟬自忖對她的惡劣品性又有了新的認識。


    姬蓮生:“來,我帶你去個地方。”


    青蟬沒動,警惕地看著她:“去哪裏?去做什麽?”


    姬蓮生沒有回答她,而是俯下|身,湊到她耳邊:“你在床上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會讓我產生一些……不太好的誤解的。”


    她發帶上垂下的瓔珞擦到青蟬的臉頰,青蟬火燒眉毛地從床上跳下來,跳得匆忙,立地不穩,反手抓住床沿,才勉強沒有崴到腳。


    黑暗裏響起姬蓮生低低的笑,青蟬的心情簡直差到了頂點。


    今晚守夜的妖兵比之昨日多了數倍,青蟬跟在姬蓮生後麵,路遇幾列夜巡的妖兵,他們見到姬蓮生,全部肅然而立,敬畏地對她行禮。


    姬蓮生一一點頭:“辛苦了,平定死亡沙漠你們功不可沒。”


    整齊劃一的回複:“不辛苦!”


    姬蓮生滿意地拍了拍領隊那人的肩,在他臉上一看再看:“我對你有印象,昨日一戰你們鹿家擋在最前,折損最為嚴重,你今日依舊能夠鬥誌昂揚,我很欣慰。”


    得她誇讚的將領臉上劃過一絲尷尬,姬蓮生猶不自知,這時從另一列隊裏走出個雙目通紅的年輕小將:“大人,我鹿家一門甘願為白鶴城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姬蓮生:“……”


    死人是件嚴肅的事情,可看著這樣的姬蓮生,青蟬拚命咬緊嘴唇才沒讓自己發出嘲笑。


    姬蓮生神色自若道:“火光有些暗,原來是我看錯了。”


    在場的沒有不知道姬蓮生有認臉障礙的,可誰也沒膽子點破,聽著她這個蹩腳的借口,還要做出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青蟬憋笑憋的有點辛苦……


    等那列妖兵走過去了,姬蓮生轉向青蟬:“能讓你這麽開心,是我的榮幸。……沒關係的,你可以笑出聲來。


    青蟬:“……”


    姬蓮生帶著青蟬離開了營地,大漠無垠,冷風呼呼吹著,青蟬朝手心嗬了嗬熱氣,貼到臉上取暖:“你要帶我去哪裏?”


    姬蓮生開始沒告訴她,後來又不知出於什麽用意:“帶你去薑無憂那裏。”


    青蟬搞不清姬蓮生這話是真是假,她這邊陷入沉默,那邊姬蓮生嘖道:“果然一提到她你就沒有疑問了?”


    就知道又是這樣!青蟬睜大眼睛木然地看著她:“你覺得這麽戲弄我很有意思嗎?”


    姬蓮生訝異:“誰說我是戲弄你?”


    青蟬:“那我們現在究竟要去哪裏?”


    “好吧”,姬蓮生聳肩,“帶你去見識見識你們先祖的埋骨之地。”


    青蟬心跳驟然加快,她想到了什麽,但不能確定,於是試探姬蓮生:“埋骨之地有什麽?”


    姬蓮生:“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她說的理所當然,“除了流光之刺還能有什麽?”


    “你、你……你帶我去那裏要幹嘛?”青蟬不肯走了,不僅不走,還連連倒退。


    姬蓮生:“你怕什麽?剛才你嘲笑我眼神不好使的時候可一點都不怕啊。”


    青蟬捏了把冷汗:“……我幾時嘲笑你了!”


    姬蓮生從鼻子裏細細的“嗯”了聲,尾音上揚:“敢做不敢認這品性可不怎麽好啊。”


    青蟬撒腿就跑。


    然而又能往哪裏跑?不管跑得如何賣力,姬蓮生始終保持一點距離跟著她,青蟬被她逼得崩潰,知道自己再快也快不過姬蓮生,再怎麽跑也隻會是徒勞,幹脆也不跑了,咬著後槽牙跟姬蓮生攤牌:“你要拿我去祭劍?”她本想說薑無憂應諾了不會這麽做,但想來這麽說的話,又要得到姬蓮生的嘲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姬蓮生反問:“我有這麽說過?”


    青蟬頭裏一陣發暈:“……可你不是要帶我去看流光之刺?”


    姬蓮生:“是這樣沒錯。”


    青蟬:“那、那……”


    “那就走吧。”姬蓮生利索地截斷了這次的交談。


    青蟬腿如負載千鈞重物,擔驚受怕了一整路,等到了目的地,一小列妖兵印入眼簾,然後是站在妖兵之前的薑無憂。


    火把林立,薑無憂眉目清雋,就像一顆白色挺拔的樹,隻是站在那裏,就給人無限心安。


    青蟬不知不覺就鬆了口氣,同時斜眼姬蓮生,她還真把自己帶到薑無憂這裏來了?等等……還有一個!有個人仰麵倒在妖兵腳下,看不出是死是活,走近了細細一看……毓含珍!?


    “你們……”青蟬心頭倏地敞亮,不寒而栗:“你們要用毓含珍祭劍?”


    姬蓮生揚唇,評價:“還不算笨得無可救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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