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白子笑笑,並不細說那個故事,隻轉了話鋒,說起他的來意:“依前輩的傳奇,民間有人製畫像來供奉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副畫像竟是他失蹤前,那一夜之間猝衰白發的模樣。你再看,這畫是經過了多少歲月沉澱的,指不定還是孤本,叫人不禁好奇,當年繪製這副畫像的畫師究竟是何人,而此畫又為何流落至此。”


    正當他說著,那方店家陪著笑也湊上前來,接道:“仙師果然認得畫中人。此畫還是我家世世代代傳下來的,似乎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


    不說少白子,就連蘇白也隱隱有些好奇,隻聽著那店家繼續說道:“那時祖上還窮困潦倒,過著有一頓沒一頓的乞討生活。那一日有個老神仙拿著自畫像找到了祖上,說是可以讓祖上過著衣食無憂的好日子,但附帶了些條件,要其後代世世代代謹行,可保八百多年的安泰。其中一條就是要家裏一直將這畫像供奉在店麵迎門處。還有一條那便是但凡認得老神仙的人入店,穆家便要轉述一些話。”


    說到這,店家憨厚的笑笑:“我這是第一次跟像您這般的大人物說話,一時緊張,盡說了些沒用的。話是這樣的…”他清清嗓子,將那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句子放著十分憧憬的姿態念著:“千年一過吾兒將醒,未免生靈塗炭,唯有神器紫宵可誅。”


    ……


    回去的路上,蘇白心中複雜。


    三乾門易一道人林嶽的兒子,就是清風,那個沒有俗家名字甚至連姓氏也沒有的清風。


    詳細少白子並沒有提及,隻淺略叫蘇白知道那個“吾兒”是誰,算是話題點到為止。


    “知道了林嶽前輩的事,你有何感想?央石,你救了三合鎮百姓是事實,隻不過,若是無心,隻為搏名,四葉帖中則不會有你的名字。”


    加上這突然一語中的句子,叫她回去的路上,心中如何不複雜?


    沉默沒多久,少白子再次開口:“你太年輕,閱曆尚淺。我希望你有情人行有情道,做個真性情的人。”


    蘇白一怔,搏叔叔之前領她去看畫像又說了那些故事,其實,是為了引出這句話吧!


    林嶽這個“有情”的例子雖遭變,可有傳說他最後得大道飛升了去,再者即便不提傳說,少白子也說此人最是叫他敬佩。


    有了這樣一個鮮活的榜樣,再來指出蘇白的短處,才更有力。


    明白了這一點,蘇白沉默片刻,卻一時不敢保證,畢竟有情人是什麽,有情道是什麽她當真還不太明白,要知道承諾於她而言,重於山,豈能輕允?


    便是這時,又聽他轉了話題,道:“我聽說你被那魔頭給擄去,你師叔也跟去了,不知後來又發生了些什麽?”


    此話一出,隻瞧這俊逸的麵上,那一雙眼似乎隱隱有什麽跳動著,像是一種激動情緒被他刻意影藏,又像是還有些許不確定的因子在作祟,使得裏麵有種矛盾。


    蘇白頓悟!


    搏師叔既然與師傅是拜把弟兄,那麽師傅的靈獸是彩鳳他必然是知曉的,當時她被擄走,多少雙眼睛是親眼瞧見五葉師叔化鳳而騰起,就連平都能在她剛得知禦靈族之事時的震驚從而猜測出她師叔不是幻化成鳳,而是實實在在的靈獸這個事實,與師傅交好的搏叔叔又如何猜測不到?


    難怪特意帶她去了一趟那店麵,還特意講了那人的事,更甚是直言不諱的說出她的動機,若是八竿子打不著麵的人,少白子何須如此大費周折?


    可即便是少白子猜出八九,她也不能承認,師傅不叫她認“叔叔”自有師傅的理由,再者雖說魔頭去了萬劍,她乘翎?來,這些事難保不會傳到少白子耳裏,想到這,蘇白隻道:“沒印象,我隻記得醒來時是在萬劍宗。”


    少白子沉默良久,終是沒有再問,臨別時,他才說出:“你也聽到店主那一句話了,如今正是千年之後,清風醒來必定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局時,若是生靈塗炭與子無關,要這樣的強者又有何用?修道者,理當衛道,正氣之心即是道。但願這一屆四葉帖中,有我親自書下你的名帖。”


    說罷,他且含笑離去。


    留得蘇白駐足原地,怔了好一會,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未明,她帶著那孩子便與平兄告辭離開,又不是一別再也不見,竟叫平兄一番不舍,還反複叮囑蘇白記得他的名字----平慎之。


    其實蘇白隻不過是送這孩子投奔遠門親戚,若不出什麽意外,去去就回的,可平慎之這番不舍好似是覺得蘇白會一去不返一般。


    一路提著輕功背著孩子趕路,行了一陣,那孩子輕輕的聲音才終於忍不住問起他娘。


    憑心而論,這孩子乖巧,蘇白答應過會說,孩子便沒再問旁人,此時聽到孩子這麽一問,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娃娃竟然一直在等她。


    她不禁想,若是自己當初不決定跟平慎之走,這孩子隻怕還再盼著她這個即將道出噩耗的人回來。


    沒聽到蘇白應聲,孩子咬了咬唇,還是忍下了,沒再多問。


    就當一路的寂悶撓得娃娃無聊的直打瞌睡,這時蘇白那無悲無喜的聲音終於開口:“你娘,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


    聽到“娘”,娃娃來了精神:“大夫,我娘什麽時候回來?”


    “回不來…”她一頓,改說:“暫時回不來。”


    畢竟是孩子,忍了幾次,這回終究沒忍住,追問:“那要多久?”


    卻隻聽到蘇白說道:“等到了你舅舅家,要聽話。”


    於孩子的追問,她並沒有回答。


    隻聞身後那乖巧的聲音:“恩!”


    終究,這孩子還是不知道至親離世的殘酷。


    蘇白恍然間又想起少白子的話:若是生靈塗炭與子無關,要這樣的強者又有何用?


    仔細想來,若是當時三合鎮沒有修行的人來幫忙,任由那魔物胡作非為,這孩子如今還有溫度嗎?


    感受著身後那暖暖的小手圈著自己的脖、肩,那小小的心跳帶動著生命透過脊背傳達給她。


    隻辨著方向,早已不是一兩次行從未去過的路,她竟頭一回覺得,這路好像有些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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