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悄悄的把飯吃完,丫鬟們又用小茶盤端上茶來。以前黛玉在家時,林如海曾教導女兒說,吃完飯一定要等一會兒再喝茶,這樣不傷腸胃。但如今不是自己家,也隻能入鄉隨俗,慢慢改了。


    又有人捧過漱盂來,黛玉照著別人的樣子也漱了口。洗完手,又捧上茶來,這次才是喝的茶。


    賈母說:“我們吃完了,你們也回去吃飯吧。”


    王夫人聽了,領著賈珠媳婦和王熙鳳走了。


    賈母又問黛玉念的什麽書,黛玉說:“剛開始讀《四書》,姐妹們都讀什麽書?”


    賈母說:“不過是認得幾個字,不是睜眼瞎罷了。”


    話音剛落,隻聽外麵一陣腳步聲,丫鬟們進來笑著說:“寶玉來了。”


    林黛玉心想,這個寶玉,也不知生了個怎樣誕皮賴臉的模樣,我還是不見得好。黛玉還沒想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


    前麵我已經給大家隆重介紹了王熙鳳,不管她的出場怎樣與眾不同,但是,王熙鳳畢竟還是配角。下麵出場的公子哥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我們的主人公:賈寶玉先生。


    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蹬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麵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如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嗔時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絛,係著一塊美玉。


    誇人誇到這個份上,不服都不行。此公子長得太完美了,連生氣和發怒都好看的人大家能不喜歡嗎?


    黛玉一看寶玉大吃一驚:太奇怪了,這人怎麽看起來如此眼熟(能不眼熟嗎?澆灌了那麽多年,天天見。所以,我認為但凡對第一次見麵的人感到眼熟的,上輩子兩人肯定有交情)。在哪裏見過呢?黛玉卻想不起來。


    寶玉給賈母請了安,賈母說:“快去給你娘請完安再回來。”


    寶玉答應著,一溜煙跑出去了。


    再回來時,已換了裝束,雖然從正裝換成了休閑裝,但依然滿頭的珠寶,一身的綢緞。而且,這身裝扮越發顯得寶玉麵如施粉,唇若施脂,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這種描寫要是放在現在,就整個一偽娘)。後人寫了兩首詞來諷刺賈寶玉:


    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腹內原來草莽。


    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譯文:無緣無故的自尋煩惱和悲傷,有時瘋瘋傻傻像癲狂了一樣。縱然長相瀟灑漂亮,怎奈腹內空空像草包一樣。荒唐頹廢不懂得人情世故,執拗不馴又不願學習孔孟文章,行為古怪性格反常,哪裏還管得世俗人們的中傷誹謗!


    富貴不知樂業,貧窮難耐淒涼。可憐辜負好韶光,於國於家無望。


    天下無能第一,古今不肖無雙。寄言紈絝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


    譯文:富貴時不知道安居樂業,貧窮時更受不了孤獨淒涼。可惜白白地浪費了大好年華,對於理家治國全無指望。天下無能屬他為最,古往今來像他一樣不成器的人沒有第二個。勸告那些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千萬別學這孩子的模樣!


    賈母見寶玉換了裝,笑著說:“客人還沒見,就先換了衣裳。還不去見見你妹妹!”


    寶玉早就發現屋裏多了個人,料定是林姑媽的女兒,連忙上前作揖。等大家都坐下,寶玉細細打量黛玉:


    兩彎似蹙非蹙罥煙眉,一雙似泣非泣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姣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似皺非皺的雙眉仿佛籠罩著兩縷輕煙,高興中帶有一絲憂鬱的雙眼脈脈含情。兩頰的酒窩露出些許哀愁,嬌弱的身軀好像常常被疾病侵襲。眼角微露點點淚光,不時地又有些嬌喘。安靜時仿佛嬌豔的鮮花映在水中,行動時又好像柔軟的柳條在微風中擺動。聰慧的心靈較比幹還多出一點,微露的病容比西施還漂亮三分。)


    寶玉審視完了,對賈母說:“這個妹妹我曾經見過。”


    賈母笑道:“又說瘋話了不是,你怎麽可能見過呢!”


    “就算沒見過,但是看著麵熟,在心裏就當做是老相識了,所以,今天見麵應該是久別重逢了。”寶玉說著,坐到黛玉身邊開始了第二輪的審視:“妹妹在家時上過學嗎?”


    “跟家庭教師學了一年半,認得幾個字。”黛玉說。


    寶玉:妹妹可有表字?


    黛玉:沒有。


    寶玉:那我送你兩個字‘顰顰’,妹妹的眉間若蹙,用這兩個字最合適不過了。妹妹也有玉嗎?


    黛玉:沒有,這種珍稀之物,哪能人人都有?


    黛玉輕輕的一句回答,卻點起了寶玉深深的怒火。他從脖子上摘下那塊玉,狠命的摔在地上,罵道:“什麽破東西,連人的高低都分不清楚,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了!”


    眾人一擁而上,都著急去撿玉。


    賈母一把摟過寶玉:“孽障!你生氣時人可以隨便打,但就不能摔這命根子!”


    寶玉邊哭邊說:“我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家裏的姐妹們都沒有,現在來了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為什麽單單我有?”


    賈母哄他說:“你這妹妹原來也有玉的,隻是你姑媽去世時做殉葬之禮了。”說著,從丫鬟手中接過玉,親自給寶玉帶上:“以後不許這樣了,仔細你娘知道了打你。”


    黛玉低著頭偷偷抹眼淚:怪不得二舅媽說不能跟寶玉多說話,這才說了幾句話,就惹得他犯了癡狂病,要是再多說幾句,還不得鬧翻了天?以後要小心點!


    摔玉之事就這麽過去了,。奶媽過來請示賈母:“林姑娘今晚住哪兒?”


    “把寶玉的鋪蓋挪到我屋裏,讓林姑娘暫時在碧紗櫥(一種隔斷)裏吧,等過了殘冬,春天再給他們重新安排。”賈母吩咐道。


    寶玉說道:“我在碧紗櫥外的床上就行,何必又去老祖宗房裏鬧騰。”(看到了吧,喜歡在內幃廝混。)


    賈母想了想,反正他們年齡還小,這樣也行,也省了寶玉鬧騰的自己休息不好:“每人由一個奶媽和一個丫頭照管,就這樣吧。”


    黛玉從家裏帶來了兩個人,一個是奶媽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雪雁。賈母見雪雁年齡小,王嬤嬤歲數又大了,便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鸚哥給了黛玉使喚。這樣,王嬤嬤和鸚哥就在碧紗櫥裏陪黛玉。寶玉的奶媽李嬤嬤和大丫頭襲人,陪在外麵的大床上。


    這裏介紹下襲人:襲人本來是賈母的丫鬟,本名叫珍珠,因她心地善良,愛崗敬業,最主要的是對主子們盡心盡責,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精神,所以深得賈母的喜愛。賈母怕寶玉身邊沒有竭力盡忠的人,就把珍珠給了寶玉。寶玉嫌珍珠這名土氣,因她姓花,又有“花氣襲人”的詩句,所以就給珍珠改名為襲人了。襲人可是個本分姑娘,看到寶玉性情乖僻,總是耐心的勸說。雖然每次說了也白說,但她仍樂此不疲、廢寢忘食的繼續自己的工作。


    寶玉和李嬤嬤都睡了,襲人見黛玉屋裏還亮著燈,就敲敲門進來了:“姑娘怎麽還沒睡?”


    “姐姐請坐。”黛玉讓襲人坐在自己炕沿上。


    “林姑娘正在這裏傷心抹眼淚呢。”鸚哥笑著說:“今天剛來,就惹得你家公子摔玉,倘或把玉摔壞了,怕被人責罵。”


    “快別這樣了。”襲人說道:“你不知道我家公子,這種奇怪的事兒多了去了。你剛來不知道,等以後處長了就會明白的。可犯不著為這點小事抹眼淚兒。”


    “嗯。”黛玉點頭:“姐姐說的我記住了。不知這塊玉是什麽來曆,姐姐知道嗎?”


    襲人說:“這個還真不知道。聽說出生時從嘴裏摳出來的,上麵還有現成的眼兒。你等著,我拿來你看看。”


    黛玉說:“這麽晚了,算了,以後再看吧。”


    第二天起床後,黛玉先給賈母請了安,又到了王夫人屋裏。正好王夫人和王熙鳳在看金陵來的書信。金陵城中居住的薛家姨媽的兒子薛蟠倚財仗勢,打死了人,現在正在應天府受審。王熙鳳的舅舅王子騰知道了消息,派人送書信來,讓他們想辦法周旋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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