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說笑著,忽然,丫鬟來回:“大太太來了。”王夫人急忙迎了出去。


    邢夫人並不知道賈母已知鴛鴦的事,這次是來打探消息的。她剛進了院門,幾個多事的婆子就偷偷告訴她,賈母知道了,而且很生氣。她想跑,但跑不掉了,王夫人迎接她來了。


    進門,先給婆婆請安,婆婆一言不發的板著臉坐在炕上。


    第一個開溜的是鳳姐。


    鴛鴦也回房了,不願看邢夫人“醜陋”的嘴臉。


    薛姨媽、王夫人也靜悄悄的走了,為了不讓邢夫人難堪。


    邢夫人更想溜,但是,她不敢。


    屋裏隻剩下婆媳二人了,賈母先發言:“我聽說你給你老公說媒了?你倒也‘三從四德’的,隻是賢惠的過了頭。你們現在也是子孫滿堂了,你連句勸說的話都不敢說嗎?怎麽任由著他鬧騰!”


    邢夫人滿麵通紅:“我勸了好幾次了,他不聽。老太太也該知道他的脾氣。”


    賈母:“他叫你殺人,你也殺去?簡單跟你說吧,有鴛鴦,我凡事不用操心,也不用你們替我操心,我的脾氣性格她也知道,你們要是把她要走了,弄個什麽人來給我使喚?就算給我個超人,也不跟鴛鴦好使!我正要打發人跟你老爺說去,要人不行,要錢我有,給你萬兒八千的出去買一個!你轉告他吧。”


    說完,又叫人去請姨太太和姑娘們:“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怎麽一會功夫都不見了?快喊她們去,都來打牌。”


    領導發話了,不一會兒,大家都齊刷刷的趕了來。


    賈母:“姨太太,咱們坐一塊兒,別讓鳳丫頭把錢騙了去。”


    薛姨媽:“咱們四個人玩呢,還是再加一個人玩?”


    鳳姐:“再加一人熱鬧。”


    賈母:“叫鴛鴦來,我跟你姨太太眼花了,讓她幫著瞧著點,鳳丫頭喜歡出老千。”


    一會兒,鴛鴦來了,坐在賈母下手,她下手是鳳姐。


    開始:洗牌,碼牌,抓牌,看牌,賈母糊了;又一輪洗牌,碼牌,抓牌,看牌,賈母又糊了……


    鳳姐直叫:“輸慘了,快叫平兒送錢來。”


    平兒拿來了一吊錢,說笑了一會兒,回家了。在門口看見賈璉。


    賈璉:“太太在哪了?”


    平兒:“在老太太屋裏罰站呢。”


    賈璉:“老爺叫我請太太過去呢。”


    平兒:“老太太生了半天氣,這會子略好了點,你還是別去碰釘子了。”


    賈璉:“沒事,我裝著問老太太十四去不去賴大家,好預備轎子。這樣既請了太太,又不讓老太太生氣,豈不兩全其美。”


    平兒:“依我說,你別去,連寶玉都挨吵了呢。”


    賈璉:“老爺打發我叫人去,我敢不去嗎!老爺現在也沒好氣,指望著拿我出氣呢!”


    說完,垂頭喪氣的去了,平兒不放心,也跟了過去。


    賈璉躡手躡腳的到了堂屋,不敢貿然進去,在窗外探頭,隻見邢夫人佇在那兒,麵容尷尬。鳳姐眼尖,使眼色不讓他進來,又使眼色給邢夫人:你兒子在外麵呢。


    邢夫人還是不敢走,給賈母端了一杯茶來,放在賈母麵前。賈母一回頭,賈璉沒躲利索。


    賈母:“我剛看見一個影子,一閃就過去了。”


    鳳姐站起來:“我也看見了,我瞧瞧去。”


    賈璉:“別瞧了,我進來了。”


    賈璉進來,給老太太作了一揖,陪笑說:“我來問問老太太十四去不去賴大家,我好準備轎子。”


    賈母:“既然有話問,為什麽不進來。”


    賈璉:“見老太太打牌,我不敢進來,想叫媳婦出去問問。”


    賈母:“等她回家再問就不行了?下流東西,你媳婦跟我玩牌呢,你有這半天功夫,回家和那趙二家的商量治你媳婦去吧!”


    眾人都笑了,鴛鴦笑道:“是鮑二家的,老太太又扯上趙二家的。”


    賈母也笑了:“我哪裏記得什麽抱著的、背著的,提起這些事我就生氣,還不快滾出去!”


    賈璉不敢再吭氣,退了出來。平兒站在窗外偷偷笑著說:“我說不讓你來吧,你偏要來,怎麽樣,碰了一鼻子灰吧。”


    邢夫人也出來了,賈璉說:“都是老爺鬧的,現在把氣都撒到我們身上了。”


    邢夫人:“沒孝心、遭雷劈的下流東西,挨兩句罵,你就抱怨了?你爹這幾天正生氣,小心他修理你!”


    賈璉:“太太快回家吧,我爹找你。”


    邢夫人回家,把賈母的話跟賈赦說了。賈赦沒辦法,不敢去見賈母,假裝有病,也不出門。但是想娶小妾的賊心不死,最終花了八百兩銀子買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子來。


    轉眼到了十四日,一大早,賴大家的又來請。賈母高興,率領著賈門女將還有寶玉到賴大家的花園玩了半天。


    賴大家的花園雖小,但五髒俱全。亭台樓閣、樹木山石也有幾處驚人駭目的。外麵廳上,有薛蟠、賈珍、賈璉、賈蓉等,賈赦沒來。


    賴大找了幾個陪客,其中有個叫柳湘蓮的,薛蟠認識。


    【柳湘蓮】綽號,冷二郎。父母早喪,性格豪爽,喜歡耍槍舞劍,賭博喝酒。因長相俊美,所以成了一名業餘的戲曲演員,擅演生旦風月戲文。


    薛蟠雖然隻見過柳湘蓮一麵,但印象頗深,以為此人也是一風流人物,想和他交個朋友,無奈一直沒有機會。今天竟然在這裏又見到了,薛蟠喜不自禁。賈珍也聽過柳湘蓮的大名,趁著酒勁,讓柳湘蓮唱了兩出戲。


    今天,柳湘蓮是以賴大兒子賴尚榮朋友的身份出席宴會的。大家喝的醉醺醺的,別人還能勉強控製自己,但自製力極差的薛蟠同誌好色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剛開始動口,隨後手腳並用。柳湘蓮很生氣,幾次想走,但賴尚榮不願意:“剛才寶二爺囑咐我,說現在人多不方便,等散席時有話問你。你要走也行,等我叫出寶二爺,你們見過麵再走。”說完,命小廝叫出寶玉來。


    寶玉拉了柳湘蓮到側小書房坐下,問:“這幾天去沒去秦鍾的墳上看看?”


    柳湘蓮:“前陣子我在附近打獵,背著眾人去瞧了瞧。今年雨水多,墳頭衝動了些。我回家湊了幾百錢,雇了倆人修了修。”


    寶玉:“怪不得。上月我們大觀園池子裏結了蓮蓬,我摘了十個讓茗煙去他墳上供供,茗煙說他的墳比上次新了好多。我天天圈在家裏,凡事做不得主,你們就多費心吧!”


    柳湘蓮:“這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們外麵的朋友呢。這不,馬上就十月初一了,上墳的錢我已經留出來了。你知道我一貧如洗,家裏也沒積蓄,不如趁早留出這一份!”


    寶玉:“我正為了這事叫茗煙找你,你天天不在家,也聯係不到你。”


    柳湘蓮:“這事不過個人盡個人的心,最近我還要出趟遠門,可能三年五載的才能回來。”


    寶玉:“要去哪?”


    柳湘蓮:“你不知道我的心事,到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先走一步了。”


    寶玉:“好不容易見一麵,晚上一塊走不好嗎?”


    柳湘蓮:“你那位色色的姨表兄你懂得,我再不走,恐怕會出事,我還是回避了吧。”


    寶玉:“既然這樣,那也好。隻是遠行前一定要告訴我一聲啊。”說完,滴下淚來。


    柳湘蓮:“必須的!你別告訴別人就行。”


    說完,站起身來出了書房。剛走到大門口,就聽薛蟠在那裏大嚷大叫:“誰放小柳子走了?”


    柳湘蓮聽了,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但礙著賴尚榮的麵子忍了又忍,終沒發作。


    薛蟠左顧右看,忽然看見柳湘蓮出來,如獲至寶,趔趄著一把抓住,笑道:“好兄弟,你要去哪?”


    柳湘蓮:“我出去走走就回來。”


    薛蟠笑道:“好兄弟,你走了就沒意思了。有什麽要緊的事告訴哥,哥給你擺平。有你這個哥,你做官、發財都簡單。”


    柳湘蓮見他如此齷齪,又恨又氣。想出一個法子,把薛蟠拉到沒人的地方,笑道:“你是真心和我好,還是假心和我好?”


    薛蟠聽了這話,心癢難耐,斜著眼說:“好兄弟,我要是假心假意,立刻死在這裏。”


    柳湘蓮:“我相信你。這裏人多不便,等會我先走,你隨後出來,到我家咱們喝一夜酒,我那裏還有兩個絕佳的男妓。你一個人也別帶,我家連服侍的人都是現成的。”


    薛蟠高興的酒醒了大半,說:“是真的嗎?這難道真的是真的嗎?”


    柳湘蓮:“人家拿真心對你,你怎麽不相信人呢!”


    薛蟠:“我信!你走了,我去哪裏找你?”


    柳湘蓮:“我家在北門外荒郊街野嶺巷123號。你舍得離開家在外住一夜嗎?”


    薛蟠:“有了你,我就不要家了。”


    柳湘蓮:“我在北門外橋頭等你,不見不散。”


    二人回到席上,薛蟠越想越美,越喝越多,不知不覺,已有八九分醉了。


    柳湘蓮趁人不注意出了門,告訴門口等著的小廝:“你先回家,我去趟城外。”


    說完,跨上馬直奔郊外,立在橋頭上等薛蟠。


    不到一頓飯功夫,隻見薛蟠騎著一匹大馬,遠遠地趕了來,張著嘴、瞪著眼、頭似撥浪鼓一般的四處亂瞧。可惜眼大無神,竟錯過柳湘蓮跑前麵去了。


    柳湘蓮哭笑不得,撒馬追來。


    薛蟠越跑越奇怪:“怪不得這裏叫荒郊街野嶺巷,原來確實沒有人煙。”


    勒住馬,回身一看,柳湘蓮就在身後。不禁大喜,笑道:“我說你不是不講信用的人吧。”


    柳湘蓮:“快往前走走,後麵貌似有查酒後駕馬的捕頭。”說著,往前飛奔,薛蟠緊跟其後。


    柳湘蓮見前麵沒人了,而且周圍又是一片蘆葦蕩,就翻身下馬,將馬栓在樹上。向薛蟠笑道:“你下來,咱們發個誓。”


    薛蟠也把馬栓在樹上,跪下來說道:“我要是變了心,告訴別人,天誅地滅!”


    一語未了,隻聽“嘡”一聲,腦後像被鐵錘砸了一下,隻覺兩眼一黑,滿眼金星亂冒,不由自主,倒在地上。


    柳湘蓮一看,知道他是個笨蛋,隻用了三分力,薛蟠臉上就開了果子鋪。


    薛蟠想掙紮著起來,柳湘蓮輕輕踢了兩腳又跌回去了。


    薛蟠:“兩廂情願的事,你不同意就直說,幹嗎騙我出來打我?”


    一麵說,一麵不幹不淨的罵。


    柳湘蓮:“你這個瞎眼的笨蛋,你不說求饒,還罵我,今天不打爛你,你也不認識柳大爺是誰!”


    說完,拿過馬鞭,抽了薛蟠三四十下。


    薛蟠的酒疼醒了大半,嘴裏隻“噯喲”。


    打完,柳湘蓮把薛蟠的左腿拉起來,拖到蘆葦叢中滾了滿身泥水,問道:“你可認識柳大爺了?”


    薛蟠不說話,嘴裏隻哼哼。


    柳湘蓮提起拳頭,往薛蟠的身上錘了幾下。


    薛蟠滿地亂滾:“肋骨骨折了。我知道你是正經人了,原來那些說你啥的都是傳說。”


    柳湘蓮:“別連累別人。”


    薛蟠:“我錯了。”


    柳湘蓮:“這樣不行,不求饒不放過你。”


    薛蟠:“好兄弟。”


    柳湘蓮一拳落下,薛蟠:“噯喲,好老爺,你饒了我這沒長眼的瞎子吧,我知道你的厲害了。”


    柳湘蓮:“把那髒水喝兩口。”


    薛蟠:“那水太髒,有寄生蟲!”


    柳湘蓮又一拳落下。薛蟠:“我喝,喝。”說著,低頭喝了一口,還未咽進去,就把剛才吃的吐了出來。


    柳湘蓮:“不讓你喝髒水了,把你吐出來的吃進去吧。”


    薛蟠:“柳大爺積點陰德饒了我吧。”


    柳湘蓮:“好惡心,熏死我了。”


    說完,丟下薛蟠,騎馬走了。


    某朝沒電話,也沒110、120的,薛蟠渾身疼痛,隻得趴在蘆葦叢中等待救援。


    第一個發現薛蟠失蹤的是賈珍,命小廝們去找。


    有人說:“貌似聽到他們說去北門外了。”


    賈蓉帶著小廝們找到北門外,下橋二裏多,看見了薛蟠的馬。


    眾人:“有馬在,人也走不遠。”走到馬跟前,聽到不遠處傳來呻吟聲:“救命啊!”,眾人扒開草叢,發現了破衣爛衫、麵目腫脹、沒頭沒臉、滾的泥豬一樣的薛蟠。


    賈蓉已猜到了八九分:“薛大爺天天調情,今天調到蘆葦蕩裏來了。想必老龍王也愛你風流,想招你做駙馬去。”


    薛蟠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爬了半天,也爬不上馬。


    賈蓉:“去城鄉結合部雇個轎的來。”


    大家七手八腳把薛蟠塞到轎裏抬回了城。


    賈蓉:“席還沒散,大家都等你呢。”


    薛蟠央求:“快送我回家吧,沒臉見人了。”


    賈蓉讓小廝們抬回去,自己去了賴大家,跟賈珍匯報了剛才的情景。賈珍歎道:“我已經猜到了,被人打一次也好,長長記性。”


    賈母回家聽說了此事,忙趕過來看薛蟠,隻見薛姨媽、寶釵、香菱哭的眼睛腫腫的,好在沒有傷著骨頭。


    薛姨媽又是心痛,又是恨,罵一句薛蟠,再罵一句柳湘蓮。讓王夫人幫忙找柳湘蓮:“讓他坐上幾年監獄去!”


    薛寶釵忙勸道:“又不是什麽大事,不過是酒後滋事,都是醉漢,何必認真!咱家也不是仗著親戚之勢欺壓人的人家,媽這樣興師動眾的,不好!”


    薛姨媽:“我的兒,還是你懂事,媽是氣糊塗了。”


    薛蟠躺在炕上痛罵柳湘蓮:“去,拆他的房!去!打死他!去!跟他打官司……”


    薛姨媽:“你就省點心吧,柳湘蓮畏罪潛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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