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柳泉就提前出了門。


    據說手塚搭乘的航班起飛時間是下午6點25分,柳泉預留了充足的時間在路上。


    坐在電車上,柳泉又想起了結束與手塚的電話之後,係統菌冒出來高冷的提示。


    當時她的心中正在思考“如何能夠讓‘柳泉信雅’體麵而合理地退場”,剛剛想到“不如就去國外留學怎麽樣?不過不知道辦手續是不是很麻煩?這樣一來的話會占用很長時間吧?”這一類的問題時,自帶史詩級主動技能[讀心術]的係統菌就毫無預警地再度發聲了。


    【警告:玩家通過安排過長情節來逃避離開任務世界的行為是不可取的。】


    當時柳泉一陣無語,順口就反問了它一句:[我覺得這種劇情安排最妙,進可攻退可守,完全不會有讓世界和劇情發展不下去而崩潰的危機——辦理手續耗時長久也不是我的問題,假如您這麽神通廣大的話何不幫幫忙讓這些手續早日辦理完成呢?!]


    誰知道這隻是有點沒好氣的反詰,卻讓係統菌沉默了幾秒鍾。


    【可以。】


    柳泉反而被炸得頭皮一麻。


    [不好意思,您說什麽?!]


    係統菌冷冷說道:【為讓玩家早日脫離任務已完成之世界,玩家可默認該條件已完成。現在玩家有24小時的時間去完成“最後的見麵”之告別任務,時間一到即將脫離本世界。】


    柳泉一愣。


    [也就是說,即使我脫離了本世界,接下來代替我存在的那個“柳泉信雅”也會照常成功辦理手續、出國留學嗎?]


    係統菌答道:【正是這樣。】


    ……真是能夠隨時出手堵住規則漏洞的、思路敏捷的係統菌啊。玩家在係統大神麵前其實就是個渣,為什麽自己到現在還不死心地想要挑戰呢?!


    啊,對了,關於那首古怪的歌,係統菌也有話說呢。


    【那首歌是玩家在完成任務之後滯留本世界內、完成劇情獎勵機會時的提示歌曲。歌曲內容由係統隨機抽取,一個玩家隻會指定一首歌曲。每當與劇情獎勵機會對應之劇情人物出現時,該歌曲會響起,提示該次機會被使用。最後一次響起時,玩家將脫離本世界。】


    ……這個破遊戲還給每個玩家安排了個斷頭……不,送行歌,到底是幾個意思!幾個意思!!


    想必是像奧斯卡頒獎那樣,領獎人上台致辭的時候,隻有45秒鍾的時間;一旦時間快要結束,台下的樂隊就會奏起音樂來提醒領獎人,假如領獎人置之不理而超時演講的話,樂隊的音樂就會越奏越響亮,直到完全蓋過領獎人的說話聲、將其客客氣氣請下台為止。


    說到底還是一種體麵的提醒方式,提醒玩家是時候該下台一鞠躬了吧。


    電車到站,柳泉隨著人群下了車。


    走進離港大廳,柳泉感到一陣茫然。


    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她都從來沒有來過成田機場。現在麵對著一座陌生的建築物,巨大的落地窗裏照射進來的燦爛陽光投在四壁同樣巨大的鋼架上,反射出點點耀眼的輝芒,竟然讓她一瞬間稍微有點恍惚,生出幾分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的迷茫感。


    但是很快這種灰色的迷惘感就被打破了。


    “柳泉……信雅?!怎麽又是你?啊嗯?”


    一聽這個結束語的口頭禪就知道是誰來了。當然作為手塚國光在原作中的官方cp,跡部景吾會出現在這裏也一點都不稀奇;反而是她這種原本跟手塚並沒有多少羈絆的人物,會出現在成田機場是讓人奇怪的一件事吧。


    ……其實跡部大爺出現在這裏也好。那麽她就不用傷腦筋明天要怎麽約見他的問題了。


    柳泉慢吞吞地回過頭去,臉上已經十分自然地掛上了一個【真·蛇精病的笑容】。


    “來參觀東京著名的空港啊,果然名不虛傳!”一句蛇精病台詞十分通順地脫口而出。


    果然一句話就成功地點燃了跡部大爺的怒氣槽。


    “喂,你……”他那張漂亮的臉孔唰地一下就刷成了白板,那副語氣柳泉已經很熟悉了——那絕對是打算開始說教的先兆!


    ……好懷念啊,這張臉。


    說起來,雖然也並沒有見過很多很多次麵,但是自己已經熟知了說什麽樣的話會點燃對方的怒氣槽,說什麽樣的話會獲得對方酷炫狂霸拽的讚賞,對方那張臉上出現怎樣細小的變化代表著下一秒鍾會變成怎樣的表情;就好像已經認識了這個人很久很久一樣。


    明明,是幾個月之前還完全陌生的人呢。


    所謂羈絆,真的是奇妙的東西啊。


    “對不起對不起,”柳泉彎起眉眼,搶在跡部大爺開始說教之前虛心認錯,“我隻是開個玩笑——其實,我是來送手塚君的。跡部君一定也是吧?”


    大概是心底隱約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跡部的臉上掠過一絲略顯五顏六色的豐富表情。


    “啊。”最後他隻是簡單地應道,並沒有多問“你是被叫來的還是自己來的”這一類有點令人尷尬的問題。


    柳泉當然也不會笨得主動招認。她笑著故意換了個話題。


    “怎麽沒看見樺地君啊?”


    “樺地?”跡部大爺疑問地微微皺起了眉,“本大爺並不是做什麽事都必須讓樺地跟著一起的吧?今天來送手塚就是本大爺自己的事情,沒必要讓他也跑一趟——”


    其實柳泉當然知道這一點。隻看她數次和跡部大爺偶遇的時候,樺地都沒有跟著跡部大爺,就可以得出這種推論了。不過她提起樺地也隻不過是為了消弭此刻似有若無地蕩漾在空氣中的一點點尷尬和疑惑,而用搞笑番來打岔真是再好不過的選擇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柳泉立即態度良好地認錯——卻完全看不出有一點悔改的想法,“我還以為跡部君和樺地君總是成套出現的呢?你懂的,就是那種‘冰帝校園國王套裝’之類的……”


    “什、什麽叫做‘國王套裝’啊!啊嗯?!”跡部前所未有地憋氣了一秒鍾,才把聲音提高了八度,帶著一點惱怒地喝問道。


    ……係統菌在上,坦率地說,一想到以後就聽不到這麽美妙而富有磁性的美好聲線了,玩家脆弱的內心就感到一陣惆悵呢。


    柳泉努力振作起來,笑嘻嘻地答道:“啊,那個啊——就是類似‘國王與禦前侍衛’這樣的組合的統稱吧?說起來,用來形容你和樺地君,好像也很適合呢……哦呀,”她刻意露出一點誇張的驚訝表情,“以前真的沒有人這麽說過嗎?”


    這麽解釋過之後,好像卻正對了跡部大爺酷炫狂霸拽的爆點,他微微昂起下巴來,露出一副睥睨天下的霸道國王表情包。


    “不需要有那個‘禦前侍衛’的配備,本大爺也應該是冰帝的王者吧?啊嗯?”


    柳泉愣了一下,馬上就笑了出來,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是啊是啊……說不定以前就是因為這件事太理所當然了,所以反而沒有人刻意提起呢?”


    她都表現出這麽合作順從的姿態了,跡部的眉頭反而又慢慢地皺了起來,露出一副深思的表情。


    “喂,我說啊——你!”他的眼神微微沉下去,左手又抬起來罩在了臉上——果然又是那個酷炫狂霸拽的萬用標誌性手勢!用在這裏的話,大概表示認真思考吧。


    柳泉剛想用一些諸如“今天天氣真好啊哈哈哈”之類的話打混過去,就聽見跡部開口了。


    他認真起來的嗓音會略微低沉一些,但那種每一個字發音時仿佛會在胸腔中嗡鳴的低音炮效果可一點都沒減少——不,不如說是直接飆升到了max。即使不去聽他言語的內容,隻憑這種聲線入耳,就已經讓柳泉的心髒咚的一聲漏跳了一拍。


    “總覺得你今天異常的活潑啊……好像輕鬆得有點過頭了……?!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過來,但是送行的話你未免表現得也太愉快了一點啊……?!”


    柳泉張口結舌了一霎,立刻就想反駁,但是卻被身後傳來的另一道沉穩醇厚的聲線阻止了。


    “啊,你們兩個人都已經到了啊。抱歉,是我來晚了。”


    不知道為什麽,柳泉忽然後背上有點悚然之感,也許是由於緊張而冒出了微微的冷汗。


    聽到了手塚的聲音,柳泉和跡部不約而同地一齊回過頭去。


    也許是出於某種原因,手塚顯然隻有一個人單獨出行。他穿著一身簡潔的便裝,背著網球包、另一隻手裏拉著一個箱子,無論是裝束還是行李都非常簡單,卻更加顯出他修長的身形和沉穩的氣場。


    柳泉因為驚訝而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跡部卻立刻就意會過來,問道:“又是獨自旅行嗎?你的教練在美國跟你會合?”


    手塚啊了一聲,點了點頭,然後把視線先後投向跡部和柳泉。一時間他仿佛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似的,那副永遠都是鐵一般嚴肅鎮靜的臉上此刻也似乎流露出某種“天啊這兩個人站在一起氣氛和平的同時入鏡的畫麵為什麽透著一種詭異感真是讓人不知道怎麽應對”的糾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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