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泉的眼神微微一動,十分體貼地提議道:“既然跡部君想跟手塚君稍微聊一聊的話那我就先自動消失十分鍾吧?正好我想喝果汁呢那麽我先閃了——”


    然後沒等那對原作官方cp放閃,她就主動撤退了。


    說起來,手塚和跡部之間交情深厚,彼此也相互關心,手塚這次重新複出征戰硬地賽季,跡部大概也有很多感想要跟他聊聊吧,她一個外人(?)戳在原地、一臉呆滯地旁聽也並非上策。而且今天來送行,本來就是她強行請求的,假如連這點眼力都沒有的話那就太糟糕了啊。


    柳泉跑到一旁的自動販賣機前,投入硬幣買了三罐果汁,從背包裏找出一個塑料袋裝好,隨意地走開到一扇落地窗前去,麵朝窗外眺望著一片繁忙的機場景象。


    記得她曾經設置成手機鈴聲的那首歌裏唱道:


    【即使換個立場也無法適應


    繼續追逐那個人背影的日子


    離別的痛苦


    也總有一天


    會變成相逢的喜悅


    ds】


    是這樣嗎。


    離別的痛苦,真的會有一天,會變成相逢的喜悅嗎。


    佇立在人來人往、離別與相逢不斷地上演著的機場大廳裏,柳泉的思緒仿佛卻已經飄遠,浮遊在今天一望無際的晴空之中,向下俯望著這個虛幻而又真實的世界,以及這世界上的那些人們。


    那些,曾經在苦惱中不知道要怎樣去麵對,最終卻結下了深刻的羈絆、成為了可信賴的最好同伴的人們。


    [……你是什麽人假扮的嗎,柳泉信雅?]


    [……你就是以這樣自相矛盾的行為來摧垮每一個對手意誌的嗎,大小姐?]


    [有必要讓你稍微理解一下你現在放棄的是什麽東西呢。]


    [6-4,冰帝,柳泉信雅,獲勝!!]


    [知道自己不太可能獲得勝利,卻仍然要踏上賽場去直視前方,奮力爭取,這樣的人才是勝者。]


    [聽說……信雅醬這個最後的絕招,還是跡部君幫忙起的名字呢——啊~啊,果然當時曾經好好的交往過啊。]


    [現在就去揍他一頓吧。別讓他等太久啊。]


    [不管懂還是不懂,作為有擔當的關西男兒,不快點道歉的話是不行的啊!life啊!!]


    [還真是心理陰暗的女人啊。不過……是像英雄一般的發言哦?]


    [……柳泉君的心意和鬥誌,我都確實地收到了。而且,對此,我心懷感謝。]


    [界內!7-5!柳泉信雅,獲勝!!]


    ……


    在一片茫然之中,有這種紛雜的、許多人發出的聲音,那是許多人說過的不同的話語,此刻都從她記憶的最深處慢慢地飄起來,而且愈來愈響亮,最後匯合在一起,逐漸演化成了一個聲音。


    她自己的聲音。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迄今為止所度過的大部分時間,絕非毫無意義。]


    [一定,還有我能夠做到的事情。]


    她握著果汁罐的右手五指漸漸收緊了,最後用力得手背上都幾乎泛起了青筋。她的鼻翼輕輕翕動,咽喉緊縮,就連呼吸也變得有一絲困難;淚腺好像忙忙碌碌地打算開始運轉,她不得不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和突然獲得了巨大力量的它進行對抗。


    忽然,身後有一道陰影籠罩過來,向著她這邊移動,最後駐足在她的身旁,同樣麵朝著落地窗外繁忙的空港。


    柳泉沒有轉過臉去,來人也同樣沒有看她。


    他隻是站在她身旁,望著窗外廣闊的停機坪,沉默了片刻,才開口說道:“輪到你了。”


    她的身軀微微震動了一下,卻並沒有立刻開腔回應。


    他突然偏過頭來,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從她手中接過那個裝著果汁的塑料袋拎在自己手裏,補充了一句:“有什麽話想說就趕快去說一下……你就是為這個才來的吧?”


    她聞言無聲地扯起唇角笑了笑,停頓了一下,才轉過臉去同樣直視著他,簡單地應道:“謝謝。”


    跡部哼了一聲當作回應,把視線轉開了,重新望著窗外,並且伸手探進塑料袋裏拿出一罐果汁,不過沒有立即打開,而是握在右手中,一上一下漫不經心地信手拋接著果汁罐。


    柳泉本來想開玩笑似的說明一下“放心吧其實隻是道個別而已不會跟你搶手塚君的所以你的腦洞不要開太大啊”,但是又覺得這麽說的話似乎是在侮辱情商其實很可觀的跡部大爺,於是又忍回了那句話,而是轉身向著手塚那邊走了過去。


    手塚依然右肩挎著那個網球包,腿旁放著旅行箱,身姿筆直地站在人來人往的離港大廳正中。那種隱然帶著某種氣場的、修長清俊的身姿實在很好看,走向他的途中,柳泉就已經注意到周邊不同的人們向著手塚投過來的打量目光;而當她走到手塚麵前時,那些紛紛投來的目光似乎變得有一點刺人背脊,像是細密的蜂針一般,紮得她感覺稍微有一點頭皮發麻。


    然後,她注意到當自己走到手塚的麵前停下的時候,手塚臉上的表情好像微妙地變得溫和了一點;於是那些刺在後背上的目光就好像更蜇人了一點點。


    ……哦呀,這真的是自從她進入這個遊戲以來,最最瑪麗蘇的一刻啊?被男神溫和地注視著,然後被路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紮成刺蝟什麽的——真是,太蘇了一點點啊?!


    柳泉不由得露出一個苦笑。


    男神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好像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周圍npc們投過來的眼神。


    “怎麽了,柳泉?”男神清直醇厚的聲線響起,語調裏帶著一點疑惑的呆萌和溫和的關心,又莫名其妙蘇了她一臉。


    ……咦誰來告訴她自己的姓氏後麵跟著的那個敬稱是什麽時候不見的?


    不過柳泉當然不會笨得現在義正詞嚴地指出來。


    她收回思緒,搖了搖頭,順便把那些來自旁觀npc的異樣眼神帶給自己如芒刺在背的不適感搖掉了。


    “不,我隻是在想,你這一次在硬地賽季複出的決定來得有點突然呢。”她笑了一笑,關心地問道:“傷勢……沒有問題了嗎?”


    手塚點了點頭,“啊。……具體的情形還要等待美國那邊醫生的檢查,假如他們不給出醫療許可的話那麽還是無法參賽啊……不過我想去試試看。感覺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是嗎……”難得聽到手塚洋洋灑灑說了這麽一大堆話,柳泉一時間有點驚訝。


    “一定會沒事的。”回過神來,她馬上顯示出了自己史詩級【自動延續對白避免冷場】的技能,“畢竟像我這麽倒黴的人,這世界上應該也沒幾個吧……你的運氣一定遠遠在我之上,傷勢什麽的也不可能擊倒你……我是這麽相信著的。”


    手塚一時間似乎有點驚訝。他的臉上一瞬間露出了稍微有點啼笑皆非的表情,使得他那張總是顯出超越年齡之上的沉穩嚴肅的麵容這一刻格外生動。


    “說什麽倒黴……”他好像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默了一下,才認真地說道:“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像你一樣擁有耀眼的才能……”


    ……所以他是想說,即使這種才能現在已經被糟糕的身體狀況封印了至少百分之八十,她還是應該肯定自己的幸運,不要用那麽糟糕的字眼來形容自己,是嗎。


    柳泉再度微笑了起來。


    “是是。”她啪地一個立正,誇張地應道。“你說得對,手塚部長!”


    突然被這麽一本正經地稱呼,手塚不由得默了一下,才重新開口問道:“呃……你將來……有什麽打算?”


    ……看起來還真的要善盡身為一位可靠的部長和前輩的角色責任,關心一下不夠可靠的後輩的未來發展計劃了嗎,手塚部長?


    懷著稍微有點複雜的情緒,柳泉忍不住就想順手刷一發【真·蛇精病的對白】。


    “嗯……做個有用的人?”


    “……”手塚一瞬間默了。


    “啊,抱歉抱歉,”柳泉微微偏著頭,唇角笑意盈盈。“其實應該說……做個有夢想的人?”


    這個答案好像還比較符合手塚的三觀,他輕輕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個極其近似於【笑意】的微妙表情。


    “啊。那就不要大意地上吧。”他說。


    在最後的最後,竟然還可以刷出來一次足以代表他這個人的名言,柳泉真心覺得這條友情線真的沒有其它什麽值得追求的了——雖然還是會感覺有點遺憾。


    忽然,離港大廳巨大的落地窗之外,仍然燦爛的夕陽斜暉裏,有一道光似乎滑過某樣金屬表麵——或許是冰冷的鋼鐵,或許是慢駛的車身,或許是舒展的機翼——再透過明淨的玻璃被反射回來,一閃之間,刺痛了柳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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