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君姑娘其實已經知道了這背後的一切?!”劉世博的聲音冷如利劍,他握緊雙全,體內真氣鼓動,衣衫無風自動,殺氣頓顯:“既然君姑娘都已經知道了這些,那就莫怪劉某手下無情!”


    “先生此言差矣!”


    君惜竹一手握鞘,一手握柄,橫劍身前,絲毫無懼道:“倘若本軍師再次使出瞳術,先生可有幾會把握?”


    “五分。”


    “那若是再加一招‘天地同殤’呢?”


    “以君姑娘此時身上的傷勢,如何能使出瞳術?又如何能夠再次使出‘天地同殤?’”劉世博一拳擊出,同時道:“便是逞強使出,其招反噬會令姑娘傷上加傷,怕是將來十數餘年韶華將盡付床榻,從此不再見花落花開,不再見江山如畫……”


    “那麽,先生可敢與本軍師賭上一賭?”君惜竹旋身險險躲過劉世博這一拳,不顧身上方才開始愈合的傷口再次裂開,緩緩拔劍道:“以一雙眼睛和十數年韶華的代價,換得先生一條性命,本軍師不虧!!!”


    黃泉劍被緩緩的拔出劍鞘,那低緩而喑啞的摩擦聲,仿佛就是死亡的前奏曲。


    君惜竹沉心於劍,凝神於劍,除了手中的黃泉劍,她的眼中就再也容不下其它――天地同殤!


    一劍即出,天地同殤!


    傷敵傷己……


    但在此時,她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劉世博潛伏在殿□邊,已經不知盜取了多少機密,也不知殿下是否有所查覺,再加上此時正值殿下伐陵大戰前夕,若是將劉世博留下,不知將若來多少後患,而要完全消除這些後患的唯一方法,那便是斬草除根,今日將劉世博的人頭留在黃泉劍下!


    “是嗎?!!!”


    劉世博眸光一沉,麵露凝重,死死的看著麵前那援援拔劍的白衣女子,心底掀起驚濤巨浪――她竟然不惜身遭反噬失去雙眼,竟然不惜此後將纏綿於榻,也要將他性命留下?!!!


    好狠的心!


    好狠的人!


    不隻是對她的敵人狠,對她自己竟然也是如此之狠!


    難怪有人千方百計的要將她除去,這樣的人一旦成長起來,將會有多麽的可怕?!!!


    隱身在周圍的瓊花宮影衛亦是忍不住震驚起來,他們皆遙遙望著那衣袂飄飛,執劍而立的白衣軍師,目露駭然――他們自問也是從血雨腥風之中成長起來的死士,可比之於眼前之人而言,卻是千差地別!!!


    她――無懼生與死!


    看似眉目如畫,清雅無暇,可實際上,她的殺伐果決,她的不顧一切,卻如同那橫行在沙漠中的孤狼――即便是自己身死無處,也要讓自己的敵人與之隨葬!


    麵對這一觸即發的一戰,周圍的影衛們束手無策,軍師與劉先生互指對方居心不良,他們幫誰都是錯,紛紛退後之際,隻好傳訊於殿下。


    永輝殿下原本正在召集軍中諸將商討伐陵之策,卻突聽暗衛來稟,道是軍師與劉先生互起爭執,以武相對,當即便撩起衣罷舉步匆匆。


    是以,便是在黃泉劍即將出鞘的那一刹那,永輝殿下自將軍府大堂急忙趕到。


    說時遲,那時快,情況危急之下,永輝公主竟然一伸手握住了君惜竹正在拔劍的手。


    “何故如此大動幹戈?”楚汐不著痕跡的擋在君惜竹身前,以指尖輕撫衣袖邊緣的暗紋,微微低垂著眉目,讓人看不清她此際的表情,更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君惜竹見此,隻好收回長劍,正待說話,卻聽楚汐繼續道:“我向來敬重先生如師如父,不管這其中有何般事由,我現在都不想深究,先生是走是留,都由先生自己決定,我隻希望,不管先生是走是留,都給我們留下他日還能再相見的機會。”


    這一變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君惜竹,她從一開始就知道影衛肯定會將消息傳給殿下,隻是她沒想到殿下竟然會來得這麽快,並且會有這樣的決定――殿下這是……打算招攬劉世博,還是打算就這麽放過劉世博?!!!


    如果就這樣的一個人,無論是招攬還是放過,都隻會留下無窮的後患。


    ――殿下她……這是下不了手罷?


    畢竟劉世博跟在她身邊多年,出謀劃策不計其數,就算是沒有功勞,也應有苦勞……


    所以,殿下她……果然隻適合做一個情深義重的英雄麽?!


    可是……在這烽火亂世,要成為一個英雄,將會是何等之難???


    劉世博本就已經做好了動手的準備,他見君惜竹如此決然,也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是自己命喪於此,也絕對不會讓君惜竹後半輩子好過,可他卻沒想到永輝殿下竟然會突然說出這麽一翻話――永輝殿下,這是在給他留下活路,言下之意,是要放他走麽?


    該信,還是不該信?


    永輝殿下會不會在他轉身之際出手?!!!


    又或者,自己還有沒有繼續留在永輝殿□邊的餘地?


    ――離開,從今往後就是敵人,今日不殺,並不代表著以後不殺。


    ――留下,那就表示,從今往後,就隻能忠於她一人。


    是走是留?!


    如何走?


    又如何留?


    刹那間,這些念頭在劉世博心頭一閃而過,他來不及反複深思,但已經然明了,永輝殿下此舉,無異於是在讓他選擇。


    “那麽,劉某告辭!”最終,劉世博還是選擇了離去。


    不過,在劉世博離去前,他朝永輝公主抱拳施禮道:“殿下的活命之恩,世博永世難忘,所以,世博此去之後,將不會再沾朝野風雨,自會尋個山清水秀之處了此餘生。”


    如此一翻言語後,劉世博便提起輕功,飛身離去。


    君惜竹‘唰’的一聲還劍入鞘,望著劉世博離去的方向斂眉沉思,邊與楚汐道:“殿下如此放他離去,怕是不太妥當罷?”


    “卻有不妥,可現在你我都有傷在身,僅憑影衛要殺他,必然會有所損失,如今伐陵大戰在即,我又如何能夠損失得起這些人手?倒不如讓他離開,賣他一個人情。”正說著,楚汐轉頭間瞧見君惜竹的衣襟有些淩亂,遂伸手為她理了理,邊繼續道:“聽說阿雪尋我,可是有何緊要之事?”


    聽罷楚汐此問,君惜竹突然想起自己匆匆出門的目的,不禁麵色一沉,回望楚汐雙眸,眉含嚴肅語帶關懷道:“所為有二,其一是想問問殿下,昨夜給我吃的是何靈丹妙藥,竟然可以讓傷口在一夜之間開始愈合。二則是想親眼看看殿□上的傷口。”


    昨夜睡意朦朧間囫圇將藥吞了下去,又貪念著唇齒間那片刻的溫柔,沒來得及細細追問,今日一回想,越發覺得不太對勁,尋常傷藥,怎會有如此療效?


    然而,殿□懷如此良藥,為何她自己的傷口卻依然有血跡浸出?到底是她身上的傷太過於嚴重,還是良藥稀少貴重,是以連她自己都不曾服用過?


    觀君惜竹滿麵認真,楚汐知曉她素來睿智,定是已經發了什麽端倪,遂回應道:“我都說過了,小傷而已,無甚至大礙,阿雪可是不信我?”


    “自然是相信殿下的,隻是有些事情,我總歸是想親眼看看。”


    “可不可以稍待幾日……”


    “殿下,你是脫還是不脫?!”君惜竹說著,揚眉肅聲道:“殿下若是不願,那就莫怪我自己動手了。”


    “可這光天化日……”楚汐微微退後兩步,躲開君惜竹的目光,語含微妙深意道:“軍師何必如此心急?”


    “若是不心急,殿下可會願意……”


    “自然是願意的,隻是來日方長,”楚汐一整麵上神情,雙手扶住君惜竹的雙肩,一本正經道:“待軍師身子好得利索些,本殿下自會……好生待你。”


    君惜竹不由得頓住,仔細看著楚汐說此話時的雙眸,隻覺得少了幾分往日的清冷,多了幾分瀲灩,如同碧湖水波,盈盈柔柔溺人心神,讓人舍不得移目他顧。


    但是,就是這雙妙目的主人,卻在歪解她的意思,一本正經的說著足以堪稱流氓之語:待軍師身子好得利索,本殿下自會好生待你……


    刹時,君惜竹心底的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話――殿下!!!請你不要總是這麽一本正經的耍流氓好不好?!!!


    竟然用這種方法來轉移話題,殿下你可真是夠可以的!


    伸手撫開那撐在她肩頭的手,君惜竹拂袖轉身,狠狠道:“既然殿下說來日方長,那本軍師就拭目以待了,就不知到時,是誰好生待誰!!!”


    君惜竹沒看見,在她轉身的那一刹那,楚汐眼底所有的溫柔都如同輕煙一般隨風而逝。


    她安靜的站在原地,安靜的看著君惜竹轉身離去的身影,深遂的眸光中,有一種憂傷如同風雪般呼嘯而來,傾刻間便侵占了她的雙眼……


    阿雪,


    有些事情我不說,是因為我不想深究,


    我怕深究的結果,是你傷我痛,你可知?


    有些事情我不講,是因為我想守護你,


    就算是再多風雨,我都希望我們可以攜手共渡,


    阿雪,你可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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