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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裏帶著責備:摸一下就成,還沒完沒了。要是被人闖見,指不定又鬧出怎樣的風波。“我說如果。”她記得自己昏睡前,躺在他懷裏的感覺,沒有半分的陌生,就似尋覓了太久的港灣,那份溫暖,那種依靠,讓她安心。“如果有一天,江家遭難,答應我,盡你的努力多救幾個人。”


    “又說傻話了。”他笑著,“你的家人,亦是我的家人。”


    素妍伸手摸著他的臉:“怎麽這麽涼,出來也不知道披件鬥篷。”


    “我就想見你,再見不到你,我就要瘋了。”


    她低聲笑了,“以後,就到這兒來吧,這裏有大柳樹擋掩,又有得月閣擋住視線,沒人會發現的。我爹娘是我爹娘,我是我,我不信克妻命。就如同江南一帶的人,相信二月出生的人是天煞孤星,許多人家為避免生下這樣的孩子,服食催產藥,結果平白害死嬰孩。二月裏出生的人,亦有不乏才華橫溢、能幹之人。所以阿琰,我不信這些。”


    宇文琰笑了,月光落在他的臉上,素妍第一次覺得其實他長得真的很好看,比曹玉臻還要好看。曹玉臻的俊朗早已模糊,留存心底的恨依然未散。


    “弱水,我今天跑了好遠的路。”


    她平靜溫柔地望著他。


    他細細地把左肩王妃說的話,還有在皇城分別找了好幾個不同算命先生的事一一講了,又講了自己奔出皇城,在小鎮、百裏之外的縣城找人算命的事。


    素妍聽罷,麵露驚色:“真是奇了,誰會做這種事情,像是故意阻撓你、我訂親。”


    “一開始以為是吳王。但吳王已與寧西訂婚了。初七那日,我去過吳王府,他與我說了好些話,他是真的放下你了。”


    吳王放下了,否則不會對他說出“善待安西,她值得男子真心相待”。吳王如此坦然,既然說了放手,不會再做出其他事來。


    素妍輕柔漫步,在那幾步之內來回站著,很顯然這七步之內沒有設下機關。因為每次她隻走六七步便又兜回來。


    “對方不想你、我訂親,是衝著你去的,更要你迎娶二月出生的金命女子。”


    偶有幾個算命先生如此說。素妍不會覺得意外,整個皇城上至半仙、居士,下至算命先生,甚至連袁天師也是這樣與江舜誠說的。


    太奇怪了!


    這人當真好大的本事,欽天監的袁天師、天龍寺的悟遠大師都一並收買。


    宇文琰卻有不同的看法。“亦有可能是為你做下這麽多。若是女子,下這麽大的力氣,著實費勁。如果是男子所為,就能理解了。”


    “有這個可能。”重新坐下,“你打算怎麽做?”


    “我想等待時機,看看那人到底是誰。如果不抓出那人。就算我們訂了親,他一樣會想出其他卑劣的方法。”


    素妍闔上雙眸,“好好兒的。我娘和大嫂怎麽會想到找人合八字、算卦,皇上賜親,事先都是會請欽天監占卜算上一卦,要是良緣,方才得配。可是這人知道。你我的聖旨下得突然,兩家還未來得合八字。才給他鑽了空子。”


    “聽張夫人所言,你大嫂找的是天龍寺悟遠大師。”


    素妍麵露凝重,“隻能說明這個人很不簡單。”連悟遠大師都與算命先生的說辭一樣,可不厲害了麽。


    宇文琰溫和笑著,“要是有人真衝著你來,你會答應嫁給他麽?”


    “不會。我既選擇了你,又怎會再看別人,除非……是你辜負了我。”


    當有人傷她太深,亦如曹玉臻那樣的,自然得放手。


    她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前提是那個人必須值得她付出。


    “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弱水,你是世上最好的。”


    “少來,現在說是最好的,天曉得再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隻怕那時,你煩我都快要煩死了。”


    “不會,你永遠都是最好的。”


    她抬手止住她的話,蒼白手指如盈然停落的蜻蜓,點放在他的唇上,輕輕落下,慢慢撫摸,不想聽,她害怕聽到心不對口的情話,寧可隻要他最真誠、深情的目光,於她,那勝過千言萬語的表達。


    “阿琰,琰,聽起來像我名字裏的‘妍’,你可有字?”


    宇文琰若有所思,“無字。”


    “要不取一個吧。”


    她的字是“弱水”,弱水三千,唯取一飄飲。


    宇文琰道:“要不以後你叫我千一。”


    “千一?”


    “對,千一,佳人千萬,我隻求你一人。千一,牽意,無論我走到那兒,都有你牽著我的心,引著我來尋你。”


    她沒想這家夥說出話來,可不是一般的迷亂人心,“千一,我喜歡這個字。千一,千一……”


    她每喚一聲,他就應一聲。


    兩人傻傻地笑著,笑著,她斂住了笑意,神色裏難掩幾分羞澀,仰頭看著天,“你該回去了,這幾日右相府裏很忙。對了,你不是說要尋找開醫館的鋪子,可尋好了?傳遠那邊已經定好了開拍賣行的鋪子,最初是想和吳王一起的,可是後來因為我的事,我爹不許了。二嫂找了鎮國公府幫忙,與六公主一起做這生意。三哥和大哥各一成五,六公主一成,傳遠兄弟倆各占三成。鋪子是我娘早年買下的,是個茶樓鋪子。這些日子正在裝修,我三哥和傳遠也天天過去查看。三哥的意思,正月十五要正式開張。”


    到現在為止,宇文琰還不甚明白。問道:“拍賣行到底是何生意?”


    素妍清清嗓子,伸出左右手,“比如,左手是甲一號顧客,右手是丁一號顧客。”素妍走到桌前。朗聲:“現在是本次拍賣會的第一件物品,附庸山人的畫作《林濤》,這件作品乃是丹青墨寶中不可多見的畫作,附庸山人的畫作有寧靜致遠,風格多變,繪法細膩等特點。現在進行拍賣,起價五千兩銀子,每喊一次價,最少上漲一百兩。


    現在開始。”她變了個嗓子,裝出很沙啞的模樣。“五千一百兩!”換一個,尖銳的:“五千二百兩!”


    沙啞的:“五千五百兩!”


    尖銳的:“五千八百兩!”


    看著素妍一個人在那兒叫著價,宇文琰覺得甚是有趣。“八千兩!”學著素妍的樣,揮著手臂,喊著數字。


    “八千八百兩!”


    “一萬兩!”


    素妍拍在石桌上,“丁三號顧客出價一萬兩,還有沒有加價!”再拍一下。“一萬兩二次!”再拍一下,“一萬兩三次!恭喜這個丁三號顧客,以一萬兩的價格拍下《林濤》圖,現在,這位圖就屬於丁三號顧客了。請丁三號顧客到旁邊帳房先生處交付銀兩,銀貨兩訖!”


    宇文琰弄明白了。“要是丁三號顧客不要了呢?你怎麽辦?”


    “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進來的時候,每人得交三千兩銀子的保證金。若是不要,那保證金就不退還了。領了保證金,每個人會得一塊號牌,甲字號、丁字號、丙字號……大概有五十個號牌。”


    宇文琰之前聽說過,拍賣行可以拍賣任何東西。成交之後,拍賣行收取一至二成不等的酬勞費。越值錢的物品。收取的費用越高。


    “弱水,等開張那天,我找幾個進去,把所有東西的價格抬高一點,你覺得如何?”


    素妍拍著手,“千一,這種主意也能想得到。萬一被人知道是你搗鬼,害他們多花好多銀子,會不會揍你?”


    她在擔心他?他的腦子倒也轉得快,如果有人故意抬高價錢,隻怕能多賣不少錢。


    宇文琰心下滿滿的都是快樂,將數日來的不安一掃而去,“你放心,我會很小心的。明兒,就去找江傳遠,就說我想拍幾幅畫,為了保險起見,多找幾個幫忙。不要太多,包括我在內就五個人。”


    兩個人又靜下來了,你看我,我看你,素妍看上一兩眼便垂下頭去,玩耍鬥篷的係帶,“千一,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延後兩年成親?”


    “你要陪你爹娘?”


    宇文琰一直覺得就是這個原因。


    “這隻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便是想知道,若是兩個人真心相愛會是什麽滋味。在山上的時候,一位前輩說過‘談情說愛又叫戀愛,而戀愛是通往良緣的道路。天下間,幾乎多半的男女都不知道戀愛的滋味,因媒妁言,父母命結婚成親。’我不想這樣,人活一世不容易,要活就活得恣意、快樂。我想讓你多陪我走一程,走這段談情說愛的路。”


    宇文琰沉吟著“戀愛?”好古怪的詞,但談情說愛,他懂的,就是這樣男女見麵,一起說說話、聊聊天。“你認識的都是些怪人,居然會教你這些。”


    與素妍說這話的人,是無名子!


    她喜歡無名子,雖說偶爾說話犀厲,但總有道理,總說些素妍從不知道的事,就如這次的“拍賣行”生意,便是無名子告訴素妍的。


    “可我覺得他說得很對呀。兩年,對於一生來說很短。若是留下美好的回憶,於一生都是值得的。”


    真拿她沒辦法。


    不過聽起來不錯,宇文琰道:“好,我陪你。你做事自然有道理,下次你事先告訴我一聲,不要弄得我措手不及。再這樣下去,我會因你弄瘋了。”


    素妍道:“哪有這麽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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