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洋洋的背對夫人揮一揮手,米切爾用略帶沙啞的聲音回應了艾米麗的嘮叨,就一個人慢慢走到儲物間,整理漁具準備出發。


    打開一隻發泡塑料內襯的碩大塑料箱,把魚竿、水桶和其他雜物都裝進去,行事嚴謹的前海軍中將又瞥了兩眼報紙,渾濁的淡藍色眼珠轉了一轉,就撇撇嘴把紙張撕開揉搓幾下,作為緩衝物塞進塑料箱子裏。


    收拾東西之時,一想到報紙上的荒唐內容,年邁的老人也不禁“呸”了一聲,怒氣消散後,卻又爆發出一陣開懷大笑:


    “hahaha――!


    ‘as_bold_as_brass’,those_physco……”(“哈哈哈――!‘厚顏無恥’,那群神經病……”)


    此時此刻,塞進紙箱的報紙還露出一角,上麵印著前些天的州內新聞:


    “夏威夷韓裔遊行,反對合眾國對俄國的一味綏靖政策,同時聲援新羅大學教授都敏俊的最新考證,稱俄國頭號王牌飛行員‘維克托*雷澤諾夫’是韓國人……”


    一切東西收拾妥當,大約半小時後,前來府上拜訪的越野車就停在了車庫一旁,身著軍裝的兩名男子走進老將軍的別墅客廳,皮鞋鋥亮,徽章閃閃,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郊外垂釣的裝束,習慣了這些軍人儀表的馬克*米切爾卻似毫不在意,他和年輕人一起把工具箱搬上越野車,一屁股坐到後排椅子上。滄桑麵容上也似乎恢複了幾分血色。


    “哈。約瑟夫。你現在居然還有一些閑暇出來釣魚,這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閑暇還有一點的,總是窩在辦公室裏忙也不合適,米切爾先生,您的很多教導我都一直銘記在心。”


    約瑟夫*普理赫,堂堂美軍太平洋聯合司令部官員,在簽署日本加入nato文件時被一把擢升為uspa總司令,其實那隻是一種臨時應付的官樣運作。現在就光榮卸任、繼續回到第七艦隊當他的副司令,打理夏威夷群島上這一大票由於遠東戰火而忙忙碌碌的海軍艦艇和軍事人員。


    和一個二戰戰敗國簽署文件,允許其加入北約,雖有意大利和聯邦德國的兩個實例在前,然而戰後由美軍一家軍管、去法西斯化也並不徹底的日本卻又是另一種情況,國會和民間都有很多人對此持有異議。


    派一個臨時官員在文件上簽字,雖然隻是象征性的,也算是某種意義上的權宜之計。


    對約瑟夫*普理赫來說,作為一名海軍裏打拚出來的指揮人員,也曾經在馬克*米切爾手下共事多年。就他本人而言,還是更習慣投身作戰、而不是管行政;眼下太平洋戰局一片煙波詭秘。他得到了當年老上司出院回家(話說,這住的什麽院,米切爾怎麽會是精神病?)的消息,就投其所好相約出去垂釣一次,從繁忙軍務中脫開身前來拜訪。


    一路驅車前往海畔,車子上幾名軍官、前軍官倒是相言甚歡。


    對普理赫的關切詢問,馬克*米切爾抬手揉一揉太陽穴,他現在還是完全沒一點記憶,當時在地中海的“卡爾*文森”號航母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回想過去,很多記憶場景都變得如泡水一般影影綽綽,他隻能記得紐約的陰冷冬天,和白色高牆內麵無表情的醫護人員,每天按時吃藥、量血壓和心電圖,那些披著白大褂的蠢材好像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老年癡呆患者,好在後來,他終於還是被獲準出院了。


    “哈!那些事情,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思考間,眼見旁邊的約瑟夫*普理赫一身嶄新將官服,再看看自己身上肩章、袖標空蕩蕩的舊軍服,年邁的前海軍中將也不禁心生傷感,他手抄在衣兜裏短暫沉默了一會兒,望向窗外的一片綠色山野,和被這片綠色時時遮蔽的遠方軍港,灰白色戰艦正在海麵上留下一抹水花航跡,看得他心裏五味雜陳。


    時光如梭,如今真和俄國人打了起來,美利堅合眾國的強大海上力量依然存在,然而這一切都已經和他馬克*米切爾無緣了。


    越野車一路前行,來到某處荒涼僻靜、環境卻十分整潔的砂石海畔。


    午後的燦爛陽光,照耀著浪花一線的起伏海麵,幾人跳下車來就能感受到吹拂在臉龐上的一陣陣微風。


    冬季的夏威夷,氣候依舊十分溫暖宜人,有時候還會毫無預兆的下起一場雨來,換上了徒步鞋的米切爾等人拎著箱子來到一處適合垂釣的礁石旁,在這一小片海岸環抱的幽靜港灣裏略作消遣。


    釣魚,對一名u.s.navy艦隊副司令來說,好像就是在緊張之餘的忙裏偷閑,不過對約瑟夫*普理赫中將,他邀約馬克*米切爾可不是一時無聊,而是借看望老上司的機會,和這位服役海軍數十年,不論戎馬生涯、還是指揮之路都漫長而又曲折的海軍中將聊一聊時局,借助此人的頭腦來看清楚眼下的戰爭全貌。


    在大戰爆發以前,一旦討論起自由世界與共產帝國的較量,大凡合眾人都會抱有一種莫名自信,問題也往往是“何時能勝”,而非“是否能勝”――然而戰爭一旦真的爆發,所有幻想和假定,卻都在事實麵前變得不堪一擊。


    經過接近一年的漫長戰爭,眼下的東西方對峙情形,對美國來說還真不是一般的惡劣。


    在聖誕節十分臨近的年末時節,北極星旗幟下的“自由世界”一直竭盡全力,卻不僅沒能顛覆俄國政權,反而在幾條戰線上都落了一個損失慘重的結局。


    戰況如此窘迫,現在不僅合眾國一線軍人的士氣不高,就連身居高位的約瑟夫*普理赫,一名信念堅定的海軍高級將領,如今也不得不麵對中、基層人員越來越多的動搖與彷徨;辦公桌旁、會議室裏,軍方內部的氛圍正變得越來越沉悶,始終以邪惡帝國作為唯一戰略略對手的龐大軍事力量,現在眼見全勝無望,卻又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為合眾國做一些什麽,進退兩難之際,自然就讓星條旗下的軍人們有一些無所適從。


    世界大戰的車輪,一旦開始隆隆滾動,接下來就不知道要去往哪裏,然而就此停住,卻又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奢望。


    伴隨殘酷戰爭的洗禮,軍人的榮譽感和使命感,已經被曠日持久的戰鬥一點點消磨殆盡,當戰爭張開血盆大口露出猙獰麵目時,人們的選擇往往隻剩下了麻木,這對軍隊與國家來說也許都是一種危機,對整個人類世界來講卻並非是一件壞事。


    然而,麻木也好,迷惘也罷,該打的仗總還是要打的。


    關於眼下的遠東戰局,約瑟夫*普理赫就此詢問米切爾,卻得到了令他意外的回應:


    “哦,約瑟夫;關於戰況的發展,我可不認為一個隱退老人,能比參謀部的家夥們都看得更遠。”


    曾經身居要職,在龐大的航空母艦上運籌帷幄,如今的馬克*米切爾卻像一個尋常老者那樣坐在折疊馬紮上,兩眼盯著遙不可及的水天一線;魚線微微顫動,老人的嘴唇也在翕動,短暫沉默之後是一番牢騷言語,這倒並不出乎普理赫的意料。


    提問之後,就在一旁洗耳恭聽,普理赫知道麵前的老將軍不會一直緘默:


    “約瑟夫,你是知道的,我馬克*米切爾,在海軍服役了三十多個年頭,從一名印第安納波利斯畢業生熬到了艦隊指揮官,現在又變成了一個閑人。


    回想幾十年的海軍生涯,參加過、指揮過很多次戰鬥行動,這裏麵有成功,也有失敗,但是每一次我都曾竭盡全力;別人恐怕多半以為,米切爾是一個癡迷戰爭的老狂人,或者還更差勁一些,是個醉心權謀的軍隊政客,但是,我自己比誰都清楚,這麽多年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什麽。


    是的,約瑟夫*普理赫,我的理想,和那些誇誇其談的將領們不一樣。


    戰爭,對合眾國來說從來都應該是手段,而絕不會是目的,這一點,當年在南中國海的時候我就深有體會,哼……可惡的越南猴子,當年舊事不提也罷,五角大樓的那些將軍們,既然已經把事情做到了這一步,下麵要怎麽收拾這個爛攤子,局外人又怎麽可能知道?


    話說到這兒,我倒不妨再告訴你一件事,這事情我剛剛想起……”


    ……


    “什、什麽?――核彈攻擊?”


    “是啊,約瑟夫!


    我看,你臉都白了;俄國人的核彈,就把你嚇成了這麽一副這樣?”


    聽到老將軍話中有話,借故把隨行人員遠遠支開,第七艦隊副司令官卻被馬克*米切爾的話所震驚,他的確完全不知道,就在高加索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候,美國海軍還有過這樣一項危險之極的行動計劃。


    眼見普理赫的詫異神情,安坐垂釣的米切爾卻“哈哈”幾聲,臉上浮現出惡作劇兒童才會有的那種笑容。(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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