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場石破天驚的空歡喜。卿君不免失望歎氣,本打算化個男妝,去那見識一番的。


    卿君跟在身後,入了這快綠閣。儀君向前來殷勤招待的小二要了樓上靠窗的位子。此舉,甚合卿君心意。到底是姊妹,如此默契。


    上了二樓,於窗邊入座。一眾仆人皆是屏氣斂息,威嚴站立,時刻待命,聽候差遣。見請客做東的儀君的仆人尚且如此,卿君也抹不開麵兒叫子衿、子佩入席。抱歉的望了望她們,還好她們通情達理,向她投來理解寬慰的目光。


    很快上了菜,卿君想著她這未免太過拖戲了!這麽會兒了,還不出招?不管了,先祭了自己的五髒廟,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戰鬥。


    開始,二十個人站著伺候她們姐妹二人,她還有些忐忑。隨著上菜的進度,她的介懷也慢慢釋懷。這由於封建主義剝削製度造成的不平等,她一小女子也無從改變。不如放寬心,開吃吧。


    正吃得酣暢,她抬眼便發覺儀君的心思仿佛並未用在用膳上。她頻頻斜眼一邊瞥著對麵內,一邊自斟自飲著茶水。仿佛在等什麽出現,而那些玉盤珍羞什麽的,對她來說皆是浮雲。


    儀君秀眉輕蹙:那人分明說過,他此刻會出現在對麵。


    卿君一邊在桌上大展拳腳,一邊在心裏不安盤算著她的後招。


    隨著儀君一聲咳嗽,她身後的一名女娃如按了開關按鈕一般,失聲驚呼了起來。這演技,浮於表麵,華而不實。卿君了然,該來的終於來了。


    她不緊不慢放下手中雞腿,循聲望去,那女娃正朝對麵處驚恐的望著,仿佛對麵有著什麽不堪入目的畫麵。


    卿君嗤之以鼻,切,少見多怪,裏的畫麵怎會老少鹹宜?


    繼而轉臉望向對麵。


    跟自己說好,不管望見什麽場景,都是今日這位“好心”的姐姐一手導演的戲碼,莫入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隔岸觀火,袖手旁觀。可是轉臉的刹那,心還是疼痛了。


    她看見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夜無儔。摟著身側柔媚入骨的美嬌娘。還有,江浸月,他仿佛做不來夜無儔的紈絝放浪,隻是正經坐著,同身側的令一位柔媚入骨的美嬌娘喝著花酒。還有個誰,卿君不曾見過,但也同樣一副嫖客娼女的限製級場麵。


    夜無儔同男人們肆意說鬧著,同他懷中女人們肆意繾綣著。而後,一群人酒足飯飽思淫欲,各自領了一女,各入了一間貴賓房間。推門的刹那,卿君瞥見了房內床榻上刺目妖嬈的帷紗。


    “狗男女。”卿君痛快的咒罵。明明心緒被攪的繚亂如麻,但是若明擺在麵上而茶飯不思,一來,暴殄了桌上的許多“天物”,二來,正中了儀君的下懷。所以,硬著頭皮,繼續吃著。


    你以為自己唾手可得的真情不過是虛妄。甚至,你以為自己不要的人,也不過耳耳。夜無儔和江浸月的雙重打擊,蕭卿君,這滋味如何?當然,我是說這兒的酒菜。


    蕭儀君雲淡風輕的抿嘴淺啜盞中茶,心中暗爽。


    男人越發成為主宰,女人啊,多麽可笑,何苦總是為難女人?


    酒足飯飽,打道回府。途中儀君的步伐明顯輕快了許多。


    “男人慣常如此,逢場作戲罷了,妹妹莫往心裏去。”儀君麵露憂色,勸慰自家妹妹。


    “無妨,我已見識過更孟浪的,所以,也不足為奇了。這出軌的男人,便是掉在屎上的錢,不檢可惜,撿了惡心。何況妹妹嫁的是他七王爺的身份,他的人和他的心,若不稀罕便也不必勞心操持了。”卿君維係麵上的雲淡風輕,娓娓道來。


    儀君聽了鄙夷望著她:“你倒想得開!”似乎卿君的表現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這令儀君感到失敗。


    “姐姐這話欠妥。我若付出了自己的人和心,投資沒有得到回報的情況下,自己還能如此豁達,這叫‘想得開’。可現下的狀況則不然。妹妹實在擔當不起姐姐這句‘想得開’的褒讚。”卿君看著儀君一貫不可一世的神情漸顯緩和,


    繼續道,“姐姐今日盛情,妹妹沒有盡情領略,倒白費了姐姐一番費心提點的心思,委實抱赧的緊。”


    說完,領了子衿、子佩,故作歡快的往自己園中走去。走路帶風,還自行配樂:頭發甩甩,大步的走開,不憐憫心底小小悲哀。揮手byebye,祝你們愉快……


    留下儀君獨自站在風中淩亂。若她原本的心思便是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卿君的痛苦之上,那卿君現下顯然沒有她想象之中的痛苦,那她自己也就無從快樂了。


    可她為什麽偏生要自家妹妹痛苦才能快樂呢?這一點卿君始終沒有堪破。


    子佩跟在卿君身後忿忿低估:“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大小姐分明是早已收到情報,今兒特意帶著二小姐去看戲的!一母同胞,如此傷人,也太過了吧!”


    子衿也恨恨道:“大小姐慣常便是笑裏藏刀,咱們兩個才四個眼睛兩個心,真是防不勝防。”


    卿君在前麵聽著,兩人不住的替自己打抱不平,一副守護自己的防禦姿態。她很是受用。她們真心待她,朝夕相處她又怎會不知?心下一陣動容,先前由於夜無儔的風流韻事而陰霾跌宕的心也漸趨平靜,止住了起伏。


    “傷人一千,自損八百。今日要惆悵的可不單單隻有我們。”卿君想說道兩句來慰藉一番她二人今日備受打擊的心靈。


    兩人眼睛發亮望向她,似在詢問:還有誰能比我們還要惆悵?


    “蕭儀君。”卿君道出了一個她們意想不到的名字。


    “怎麽可能?今天最最暗爽的便是她了!”子佩反駁。子衿也蹙眉,一副不信的模樣。


    卿君便知道她們會是這樣的反應,耐心同她們分析:“今日,她望向的時候,並非事不關己的看熱鬧,而似乎,有些……”


    “憂傷!”子佩提點道。


    “嗬,對,子佩看出來了?”卿君表示很讚賞,繼續道,“她並非純粹的隔岸觀火,她的情緒之中有極力掩飾的傷感。我猜想,同夜無儔一同風流快活的那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便是蕭儀君的意中人!若非情之切,斷然不會關注的如此細微瑣碎。男人們赴宴的時間、座位都契合的近乎無縫對接。你們想,若非對其中某個男人心意相通完全了解,怎會如此天衣無縫?


    子衿被她這麽一說,斂眉思索道:“她的意中人會不會就是江浸月?可江浸月分明對咱們二小姐如此厚愛!”


    一語驚醒夢中人,卿君恍然大悟道:“如此說來,她對我明裏暗裏的擠兌便得以解釋了。”


    其實方才說給蕭儀君的那些牛逼哄哄的話何嚐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風月之事從來投資回報不成正比。真是想不通,如此荒唐不合邏輯的買賣從古至今還有如此多的人前仆後繼、樂此不疲?


    珍愛生命,及早抽身。她原先已然領略到其中真味,後來為何又自顧自犯癡?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心中嚴重鄙視了自己一番。自此,夜無儔那妖孽,便如同引起這一場霍亂的霍亂弧菌,急需隔離。


    卿君相信,給她一段免疫的時間,容她須臾時日,曾經那個禦姐自會安然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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