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惟獨卿君身上的嫁衣刺目妖嬈。待看清來人,夜無儔眸中的絳紅如怒燒的火焰,憤怒張狂道:“你跑來此處做什麽?!還不回去!”


    哼,回去?等你自卸一臂,自毀前程?還是等你斷我一指?


    刀光粼粼,月華清洌,碧池淒楚的喊著,叫喚了一夜,聲音有些嘶啞了。卿君心想,倒是難為她了。不禁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一條性命,自己一指換一條鮮活性命也算利益最大化了。


    “爺,你的一臂可是敵得過碧池千萬條性命!萬萬不可啊!怪我不該懷疑你,怪我不該試探你!我原本隻是想造成自己遇險的假象教爺上心,不曾想倒真將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又白白連累了王爺!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


    “這通盤的道理既然你都知曉,何必玩轉這出戲?”卿君不屑打斷了碧池的自說自話,如同審視一棵大白菜似的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碧池,道:“我還當是個什麽貨色,值當爺拋卻春宵暖床、溫香軟玉。清秀倒是清秀,但也不過如此。爺,這等容貌,又是這等性情,你倒是稀罕什麽?”


    卿君何嚐不知,夜無儔稀罕什麽。風月之中,從來不是評選先進個人、三好生,不是你門門一百分、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便可以順利拿下意中人。恰恰相反,即便你姿色平淡,恃寵而驕,隻要你是他的菜,他便買你的賬。


    這便是愛情。這樣淒楚婉約的愛情,在患難時分被放大得異常清晰。是他們的,卻同卿君無關。


    是誰說過,能被搶走的愛人,不是真的愛人。這夜無儔對於碧池的滿腔赤誠分明是赤果果的生死大愛,將那句至理名言反推回去,憑她蕭卿君方才那拈酸吃醋的隻言片語是斷然搶不走夜無儔的。


    那又何必說這些,反倒降了自己的格調。


    她隻想惹怒夜無儔。


    夜無儔的性情她自是了解一二的。做婊子,還要立牌坊。倘若她今日冠冕堂皇上前,自願伸出手任人砍,無疑是給了夜無儔一個冷情毒辣的罪名。


    在西涼這個國度,作為國君,你可以無功,可以無為,甚至可以昏庸,如容瑞。但是斷斷不能毒辣!這樣的君主形象是純良的百姓所無法接受的。


    夜無儔在這樣的國情下,若擔當了這樣的罪名,他日如何君臨天下?卿君為自己的用心良苦感動泣下!


    夜無儔聽著卿君在一旁蠱惑,神情似是難以置信,繼而又鄙夷怒道:“從前是本王小看了你還是我高估了你?這樣混賬的話你倒是說的輕飄。”


    先前聽的卿君如此薄幸,碧池一時恐懼忘了叫喚,現下聽得夜無儔動怒,終於神色稍顯輕鬆了些。眸中含淚,神情款款,望向夜無儔。


    雖然達到了自己預期的目的,但是聽得夜無儔對碧池如此袒護,以及對自己的仇惡,卿君百煉成鋼的心還是疼了。


    夜無儔隨即便義無反顧要朝綁匪那邊走去,卿君一把拉住了她。


    “你給我滾回去!”夜無儔惡狠狠的朝卿君怒叱!一把甩開了卿君攀附在他臂上的柔荑。


    望著夜無儔心急火燎前去解救心上人的背影,這麽個妖孽無儔的人,染指江山的夢做了這許多年,他又怎會甘心寂寞?卿君笑的妖嬈,悠悠啟齒:“今日我蕭卿君便要逞逞這七王正妃的威風!”


    此言祭出,綁匪各個眼睛發亮。如卿君所料,他們定是聽到“蕭卿君”的名號。他們今日出行前,主子特意交待,七王絕非池中物,並非如同外界訛傳一般“草莽”。這姑娘一命,或是七王一臂,七王未必會束手就擒,怕是會抵死反抗,七王先前應承下來,各個匪徒心中卻無人真信,實則都在觀望,防備著七王有什麽後招。


    現下這七王妃的一指,倒是指望的上。若是得了,也可交差。


    卿君說話的功夫,便大步趕上了夜無儔,雙手又糾纏起了他的臂膀。誰知夜無儔振臂一揮,不堪重力的卿君應聲倒下。


    回頭看了眼淒楚倒地的卿君,夜無儔道:“本王真是錯看了你!”


    卿君迎上夜無儔怨毒的目光,從容的在心中默念:繼續,hold住!


    “從前便聽說你對這七王正妃的威風甚是看重,如今,本王便教教你何為我七王府主母的風範!”夜無儔轉臉不看她,醇厚的聲線從涼薄的唇邊漸漸飄散開來,“七王妃蕭氏,善妒亂家,口多言離親,成婚之初,‘七出’之罪便已觸犯其二,本該一紙休書,但顧念其父族祖蔭,便暫留王府,觀其後效。然則家有家法,便斷其一指,以儆效尤!”


    卿君看向他有著完美輪廓的側臉,喉結隨著他吐露音節而上下翻動著。卿君便這樣欣賞著,如同從前在異國他鄉欣賞米開朗其羅的“大衛”,如同,他此刻所說的句句刀鋒般淩厲的言辭都是對她最由衷的讚美與神情。


    好一個心思縝密的七王爺!微言大義,將七王妃的斷指處理的天衣無縫,又冠冕堂皇!如此一來,便是蕭伯殷往後追究起來,也無從遷怒!


    這一通完美的外交辭令,怕是早已在他腹中盤算了罷?


    “葉扁舟!”夜無儔冷冷喚著那位先前迎親的使者,他的謀士,葉扁舟。


    葉扁舟無辜的望了眼身旁的煮鶴,朝夜無儔躬身拱手,聽候差遣。


    “將七王妃帶回,家法伺候!”夜無儔的聲音,和著如水清洌的月色,讓卿君感到刺骨的寒意。


    葉扁舟朝煮鶴嘟噥的一句:“這種差事……不是一向都是煮鶴兄你的活兒嗎?”


    夜無儔轉臉卻對匪徒謙遜有理道:“現下,這人可以放了罷?”


    主子原本便意不在那七王妃的一指,而在於七王同平陵榮國公的反目,如此一來,即便當真七王妃被斷下一指,但七王字字句句經得起推敲,榮國公即便有心護短也隻得對七王道一句:小女頑劣,王爺管教的是!


    事到如今,七王府關起門來是否當真執行這家法,倒也無關緊要。而他們,也毋須當真要見著七王妃的斷指才放人不可。


    這淺顯的道理,雙方都已然默認。


    此番任務算是以失敗告終。匪徒訕訕然將碧池推向夜無儔一側。雖然沒有完成主子精心布局的任務,但是,何必如此委婉?直接取了七王的性命不是一了百了?管他什麽陰謀陽謀!


    為首的綁匪這般想著,便在完成了推開碧池的動作的同時,將明晃晃的匕首朝夜無儔這邊招呼過來。


    夜無儔是什麽人?慣常玩弄他人的人,他怎會料不到這點?他又豈會輕易便教人算計了去?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碧池又扔給了煮鶴。煮鶴雖然多年前被一場變故奪了一臂,但一身功夫卻是鮮有人是對手。交給他也算放心。


    原本他隻打算同綁匪拖延僵持,然後伺機尋求突破救人。來人高調下招,招招致命!皆是擊中他夜無儔的軟肋。能將他看得如此透徹的,不是他的好哥哥太子夜無尚還能有誰?


    碧池的性命他自是要救的,不過,他既不會自卸一臂,也不會斷了蕭卿君的指。可笑,他夜無儔若要解救一人,憑他幾個匪徒,還能攔得住他不成?


    正在僵持階段,蕭卿君的突然出現亂了他的分寸。


    起初,他一個勁兒吼她,是想讓她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沒想到她最後竟然善妒成性,容不下碧池。清高如焚琴,也知曉為顧全大局,而同碧池二人相互包容,這蕭卿君,如此這般,全然不顧他的處境!


    一氣之下,說出了那番嚴懲七王妃的言辭。並且,命葉扁舟將她領回府中,“家法伺候”。沒有將這差事交付煮鶴,是要留下高手煮鶴,對付稍後即將到來的一場惡鬥。


    而這場混戰,便在蕭卿君眼皮下開始了。


    葉扁舟很又紳士風度的將卿君扶起,請卿君回府領家法去。卿君訕訕的折回。小七,我也隻能幫你到這兒了!這麽想著,邊走著,邊無比留戀的望著自己的雙手。斷指,也沒說是斷哪根指。


    那邊夜無儔正熱火朝天的奮力廝殺著。領了兵器的碧池也已加入了奮勇殺敵的陣列。碧池也武藝不俗,今日若非匪徒暗算,加之自己心術不正,若真是明刀明槍,這幾個小嘍嘍也未必是碧池的對手。


    十數個匪徒傷亡慘重,須臾,便隻剩一光杆司令了。


    那光杆司令見著不遠處在葉扁舟陪同下返回府中的七王妃,心生歹念。一溜煙走起,便逮住了正在忘乎所以留戀自己雙手的蕭卿君。用方才抵在碧池臉頰的匕首繼續抵著卿君的喉嚨。


    卿君這下蒙了:“不是說好隻斷指的嗎?大俠你指著我喉嚨做什麽?艾瑪,你可冷靜點兒啊,萬事好商量!”


    “閉嘴!”這光杆司令見一同前來作奸犯科的小夥伴們都同自己陰陽兩隔,原本便已經慌了神,現在被卿君一聒噪便越發慌亂了。情急之中對著蕭卿君吼了一聲。


    “本王先前對你禮遇有加,倒教你看不清楚自己斤兩了?本王的王妃,也是你能對著無禮吼叫的?”夜無儔向煮鶴使了眼色,煮鶴隻見輕彈,卿君便見一不明物體朝這邊飛來,似乎擊中了光杆司令腿部,他當即便嚎了聲倒下。


    卿君在一旁將一切看的分明。所謂情字擾心。先前碧池被劫持,他夜無儔按兵不動,是投鼠忌憚著碧池這個瓷器瓶兒,他怕碧池稍有差池,並隻得規行矩步。現下,他製敵製勝,如行雲流水,說明若沒有了情字牽絆,他夜無儔便是所向披靡的!


    夜無儔立即上前一步,隔開了卿君同匪徒,煮鶴一行人上前製服了“司令”。雖然得救,但卿君心中實則苦澀:夜無儔,你當真這麽不在乎我的生死?那“司令”的利刃在喉,你當真沒有絲毫動容?


    心痛到極致,就麻木了罷?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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