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方城都沉浸在一股肅穆之中,還有一更就要開曉市了,忙碌了一天的商販都在加緊休息,可謂睡得正香。


    但是唯獨杜家是個例外,杜明梟的母親獨孤蘭這會兒穿著一件寬鬆的白色睡衣不住的在房間裏踱來踱去。


    “老杜,這會兒將將三更了,梟兒怎麽還沒回來,你去二裏橋看看吧。”獨孤蘭看上去不到四旬的年齡,這會兒緊鎖眉頭,較瘦的臉龐在燭光的映照下略帶一絲苦澀,看得出來杜母很寵愛杜明梟。


    杜如晦也是穿著一身睡衣,看著搖曳的燭光,一口口地抿著杯中的茶水。


    聽到獨孤蘭這樣說,杜如晦起身穿好了衣服。


    “你先睡吧,梟兒肯定沒事,不管他這會兒在哪兒,不出三更我就把他帶回來。”看著獨孤蘭焦急的樣子,杜如晦先平定一下夫人的心情,這才轉身走出屋子。


    這會兒已經有商販開始在街道上擺曉市了,一個個的哈氣連天,但是眼神中卻閃著異樣的光芒,雖然還沒有客人,但他們的心態並不見一絲懈怠。


    杜如晦穿過曉市出了城門,想到剛剛跟獨孤蘭說不出三更就把杜明梟帶回來,腳下的步伐也快了不少。


    二裏的行程對於杜如晦真不算什麽,就是用腳走也不過用了一刻鍾,這會兒遠遠地望去,已經能夠看到黑夜下波光粼粼的二裏湖水。


    但是,下一刻杜如晦就從原地消失了,出現在距離橋身不足百米的地方,又是一腳,就到了二裏橋上。


    清風中,明月下,一具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頭蓋黑巾,靜靜地橫躺在二裏橋上。


    杜如晦彎下身去,揭開黑巾,然後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了,杜如晦粗重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


    啊……


    啊……


    啊……


    一聲聲的咆哮,宛若從野獸口中吼出,經久不息,震蕩四方,整個湖麵都顫抖了起來。


    此時此刻,就連遠在二裏外擺攤的商販都止住了口中的哈氣,喉結之處都不在蠕動,隻能感覺一雙看不見的手突然從黑夜中襲來扼住了脖子,整個身子都僵在了原地。


    獨孤蘭聽到這一聲聲的長嘯傳來,急忙從床上下來,一身睡衣就躍出杜家急匆匆地向著城外的二裏橋飛去。


    杜如晦看著杜明梟那雙直愣愣未曾閉上的雙眼,自己早已是目眥欲裂,一行行的血淚流落兩頰,整個麵容變得分外猙獰。


    喪子之痛,就不是杜如晦能夠忍受的,他不相信這是現實。


    杜如晦抱起杜明梟,腳下一抖,就在原地消失,原本二裏橋所在還有那一條湖水,隨著杜如晦的消失,永久的退出了人們的視野,橋身炸成碎屑散落在湖裏,湖底橫貫東西都裂開兩丈長且深不見底的裂縫,湖水盡數流了進去,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個呼吸間。


    杜如晦昂揚挺立在方城的上空,寒風吹來,衣衫獵獵作響,懷中橫抱著杜明梟,杜如晦抬頭看著漫天繁星,任由一滴滴血淚向著方城撒去。


    “誰殺吾兒……”杜如晦聲音沉悶渾厚,這會兒的杜如晦就像九天怒神下凡,空中雷音滾滾,凡是方城的人全都被這一聲驚醒了。


    不多時就看到十幾個武者出現在方城上空,但是距離隱匿在星辰之中杜如晦仍舊有很大一段距離。


    這些人都是四元踏雲的武者,在他們腳下不計其數的二元三元武者都驚恐的望著天際那個流著血淚好似魔神的杜如晦。


    “誰殺吾兒……”又是一聲,杜如晦的聲音這會兒已經變得不再像人類的聲音,虛無縹緲卻凜然四方,那些原本在空中的四元武者,都被這一聲震落的身形不穩,還有一兩個剛剛進入四元的,竟然從空中掉落下來。


    那些不計其數的二元三元武者,此刻雙腿早就戰戰兢兢,膽小些的索性就嚇得趴在地上。


    整個方城這會兒都彌漫一股恐怖的氣氛,空中昂然挺立的杜如晦在眾人眼中就是殺神一樣,那恐怖的氣場,這些武者終生都忘不了,這時屬於強者的氣場。


    盡管杜如晦的氣場殘暴無比,直射心神,但是下麵的武者仍舊沒有人應聲。


    “我數三聲,三聲之後,若是沒有人出來,整個方城就都給我兒陪葬吧!”杜如晦的聲音聽上去已經沒有一絲人味兒,痛失愛子,心裏何等滋味兒。


    一……


    “你這樣不公平,憑什麽把我們大家的生死掌握在你手裏?”


    “是啊,你兒子死了,又不是我們殺的,有本事去找出凶手。”


    腳下二元三元武者中開始暴動了起來,他們剛剛才看到人間強者是多麽威風八麵,這會兒心裏對力量有著夢寐以求的追逐感,要是就這麽喪命,他們又怎麽甘心?


    不過,這些人還真是傻得可憐,上麵那些四元踏雲的武者哪個敢說話?而且這裏的四元武者不乏平日裏杜如晦的朋友,十幾個四元武者都不敢喘大氣,這就說明他們沒有能力應對星辰中那個殺神,這會兒誰說話,無異於送死。


    杜如晦聽到這些質問的聲音,心中生不出一絲波瀾,這會兒的杜如晦完全沉浸在痛苦當中,隻是沉悶地吐出兩個字。


    “貪狼……”杜如晦看著腳下暴動的人群,找到了剛剛說話的兩個人。


    原本兩個人還在望著空中那些四元武者,那裏麵有他們的師父,有他們的長輩,所以他們有恃無恐,兩人身穿都是綢緞,可以知道家世定然不凡。


    但是,這又怎樣?


    杜如晦剛剛吐出兩個字,立時空中就有兩個四元武者向著地下奔去,剛剛說話的兩個人可是兩人家族中的佼佼者,要是這樣就被殺了,那可是虧大了。


    不過,那又怎樣?


    “破軍……”


    杜如晦說完,天樞星一閃,頭頂星空驀然出現一隻十幾丈高的白色狼頭,下一刻,這個狼頭血盆大開,陡然動了一下,隱藏在星空中的身子也出現在眾人視野,那是一頭長百丈,高十幾丈的雪白色巨狼,口中獠牙無數,兩雙狼眼冒著血紅色的光芒橫掃地麵眾人,似乎是在尋找獵物一般,隨著一聲長嘯,貪狼向著腳下的人群俯衝而去。


    下一刻在貪狼出現在的旁邊位置,搖光星一閃,一根丈長尺寬的金黃色棍子閃了出來,黃金棍上流轉著赤紅色的火焰,在滿天星空中滴溜溜地轉了不知多少輪,向著那兩個四元武者追去。


    那兩個四元武者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是多麽愚蠢,不知道自己背後襲來的這一棍,他們吃不吃得下!


    看著已經俯衝到地麵的貪狼,兩個人又加快了速度,那些剛剛沒有說話的三元二元武者早就四散逃去,隻剩下站在原地嚇傻了的兩個人。


    不過,兩人看著貪狼雖然害怕,但是看到已經到了貪狼背後的兩名長輩,倒是踏實了不少。


    但是,那又如何?


    兩個四元武者落在貪狼的背上幾乎已經可以忽略不計,兩個人紛紛出劍,運起四元踏雲的真氣向著貪狼的雪背上砍去,他們的意識裏,貪狼隻不過是一個幻象,假如擊潰了這幻象,危險自然解除。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自己打錯了算盤,杜家常七星劍法召喚出來的星獸的確可以擊散,但是隱藏在杜家玄功背後的秘密又怎麽是這些人能知道的,甚至這些人都不知道平時默默無聞的杜如晦竟然是大龍王朝那第五位神秘的撕天武者。


    不過,這會兒即便他們知道了也無法挽回眼前局麵。直到兩人聽到砍在狼背上傳來的鏗鏘之聲,他們驚愕了,心慌了,因為不相信眼見的事實,仍舊灌注元氣向著貪狼砍去。


    貪狼這會兒也是吃痛,雖然這樣傷不到它,但是卻把它嗜血的本性激發了,一聲長嘯後,貪狼先是巨爪一揮,把前麵得意揚揚的兩人拍成了肉醬,背後狼毛根根直立,原本有幾分希望的兩個長輩看到小輩被殺,早已是目眥欲裂,但是就在這一失神,貪狼那數以萬計長約一米的尖峰狼毫就把兩人洞穿了,待狼毫落下,貪狼雪白的背上多了兩攤殷紅的血跡,兩具泄了氣的臭皮囊。


    場中立時安靜了下來,空中那些四元武者無不唏噓,這……這是怎樣的戰力?一回合不僅兩個四元踏雲被殺,還捎上兩個二元巔峰的武者。


    下一刻,貪狼好似完成使命一般,嗖嗖的向著星空飛去,一路無人敢阻!


    這會兒那根金棍也到了地麵。


    噔……


    一聲悶響過後,破軍棍插入地麵一尺,直直的立在剛剛兩個四元武者被殺的地方,破軍棍金光閃閃,赤紅色火焰流轉不息,使人不敢直視。


    “明日這個時候,若是找不到凶手,這根破軍棍會把方城掃平!”杜如晦說完,抱著杜明梟向著方城杜家飛去。


    地麵上早就人去樓空,空中那些四元武者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不多時也都散去了。


    杜如晦沒有立刻回杜家,而是潛在夜空當中靜靜地看著死去的杜明梟,杜家玄功修煉就是星辰的力量,杜家子弟無一不對星辰有著莫名的感情,杜如晦也不例外。


    “唔……大龍朝五位五元撕天,你就是那個最後一人吧,我看你的戰力還在紅拂之上,皇宮裏的赤雲應該能接下你百餘招,懷裏的小娃娃底子不錯,可謂可謂。”


    杜如晦抬頭看到的是一個身穿竹綠色長袍,鶴發童顏的老者,竹綠色長袍上繡著一隻怪鳥嘴裏含著五種不知名的植物。老者同樣挺立在夜空當中,站的筆直筆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杜如晦看著眼前的老者,他知道這個人的戰力肯定不在他之下,能夠觸及星空的人,整個大龍王朝有數,但是他的記憶裏絕對沒有這樣一位老者。


    “老人家還請讓開,我杜如晦今朝喪子,不要*我再開殺戒!”杜如晦這會兒儼然神擋殺神的架勢。


    “癡兒,老朽今日不是衝你而來,而是你懷中的人,明天你繼續發喪,凶手自會露出尾巴,但是不要輕舉妄動,明天這個時候你帶著他依舊來這裏,老朽自然給你滿意答複。”


    老者仍舊一副笑意,好像杜明梟的死亡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樣。


    杜如晦看著眼前的老者,竟然有一種荒唐的想法,直覺告訴他,可能杜明梟還有可能複活。


    “不知老人家姓名,明天若是找不到老人家,我也好尋找。”杜如晦看到兒子有複生的希望,心裏已經踏實了不少,說話的語氣也和緩了很多。


    “不可說,不可說,無量本無心,無心本無天,星辰照人間,五穀大地產,一山又一水,水旁種參天,嘀咕人間事,參天樹裏眠,一葉時機至,化作又一山,種父人間尋,渡他開紀元。”老者說完,笑意盈盈地臉龐就開始虛化,直到散作點點星光又融入這滿天星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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