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絹飄飄,落在沈子祺腳邊。


    那麽明顯的刻意,瞎子都看得出來,沈子祺又豈會看不出來?


    薄唇幾不可見的翹高了些許,沈子祺還是彎腰將那絲絹撿了起來,旋即便聽到一道脆亮而又緊張忐忑的女聲:“那是我的,謝謝。”


    抬眸,便見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小姑娘往他這邊奔來,臉上的麵紗晃啊擺,沒幾下也落了,露出她白皙姣好的臉蛋兒,雖然還略顯青澀,卻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兒般,別有一番風情……


    “誒呀~”


    赫連霜霜也不知是演技不夠到家,還是太過緊張,一聲驚呼捂臉略顯誇張,慌忙模樣回頭去撿飄落的麵紗,而後,她便感覺有人走近她了。


    心,不禁撲通撲通的狂跳,眼看人近了,更近了……


    “小姐,是您的絲絹嗎?”


    輕輕的男聲傳入赫連霜霜耳膜,雖然在她看來,配著沈子祺那俊逸脫俗的外形有些掉分,可很輕很溫柔,又很加分。


    赫連霜霜滿心歡喜的扭頭去接絲絹,並按照李錦繡教的,接時含羞帶怯緩緩揚臉,道謝時聲軟如吟低若耳語:“謝謝沈……”


    映入眼簾的麵孔不是沈子祺那張臉,赫連霜霜瞬間就僵住了,道謝也斷了去。


    小姑娘的心理完全寫在了臉上,就算仲成隻是個侍衛也一眼就看得清明,好在他有幾分定力,沒有笑出來的繼續道:“這位小姐,您的絲絹。”


    赫連霜霜這回全醒了,頓時小臉一暗,悶聲道謝著接過。


    仲成淺笑,輕聲道:“小姐要謝,還是謝我們家公子吧,拾到小姐絲絹的是我們家公子。”


    赫連霜霜再度悶聲,卻就聽到仲成猛然想起來般的驚了聲:“誒~,您不是那天茶樓額咳……沒什麽,沒什麽。”


    雖然話到一半又錯口的猛然斷了去,但赫連霜霜還是一聽,頓時一片光明似的臉就亮了起來,抬眸,卻見仲成轉身匆匆已走,而沈子祺更是已過轉角,她這麽看過去,隻來得及看到他一抹順風飄擺的袍角……


    黯然,再度落上赫連霜霜的眸。


    “沒事沒事,好歹是照過麵了,日後見著,也認得出來。”李錦繡從身後出來,淺笑著輕聲安慰她。


    哪想,赫連霜霜一聽卻惱了:“日後?還有幾個日後?”


    說罷,一把揮開李錦繡的手,便往伊笑笑的閨院方向去。


    李錦繡一見她那是要去找李錦樂,當即暗惱在心,咬咬牙,還跟了上去,擠出討好的商量笑臉道:“霜霜表妹別氣嘛,我剛剛說的那是一般情況下,而現在情況顯然比較特殊,自然也就跟著要特殊對待了。”


    赫連霜霜神色淡淡,倒還是斜了她一眼:“你倒是說說,怎麽個特殊對待法?”若是說不好,瞧我怎麽收拾你!


    那連掩飾都沒有的神色,李錦繡看得清楚,自然愈發惱火,卻還是隻能賠著一張笑臉拉著她的手,一副親昵寬容的模樣湊近她耳邊低語。


    赫連霜霜起初還有些不耐,卻也不知李錦繡到底說了什麽,竟聽著聽著就小臉微紅起來,女兒家嬌態盡顯:“這樣……這樣好嗎?會不會太唐突了?”


    “確實有些唐突了,可這不是沒幾天了嗎?”李錦繡扇風道。


    赫連霜霜想想也是,旋即咬咬牙點頭,吩咐丫鬟喜鵲道:“去,找筆墨紙硯來。”


    *分啊分*


    沈子祺淡淡瞥了一眼仲成遞來的信,勾唇:“念。”


    仲成應諾,拆開便念:“沈大公……”


    愕然卡住。


    沈子祺挑眉,繼而想到了什麽,笑著拿過信淡掃幾眼,而後讓仲成附耳靠近……


    才交代完,沈子雲便來了,笑道:“二弟遇到什麽好事了麽?”


    “也算不得是什麽好事,隻不過是想到又能見到她,就不禁……”沈子祺淺笑微赧,不露聲色就將那封信疊起藏進了袖中。


    “她?”


    沈子雲愣了一會兒才猛然想到了什麽,頓時麵色有些微妙:“二弟說的那個她,是先前說起的那位嗎?”


    今天才去過新伊家……難道對方是伊家的親眷?


    沈子祺一斂方才的愉悅,苦笑道:“大哥放心,我也就是想再見見她,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不會逾越了禮數抹了你和嫂子的臉。”


    他這麽自知之明,反倒讓沈子雲不好意思了,再想自己的命都是這個弟弟救的,再加上這些日子來的諸多包容,照顧,袒護……就更覺得他有事而自己幫不上,太對不住他了。


    想了想,沈子雲拉沈子祺走走,並道:“若是方便,跟我說說你們的事如何?當然,如果不方便……”


    “大哥這是哪的話,沒什麽不方便的。”


    沈子祺淺笑,卻難掩的有些苦澀:“說起來,也是我自己沒把握好機會,偏在她最困難最痛苦的時候什麽也不知道,更別說幫忙,怪不得她……選了別人……”


    沈子雲一聽還有這種故事,不禁多了幾分好奇的追問:“怎麽回事?”


    沈子祺苦笑,好一會兒才道:“大哥還記得二月時我出了趟遠門嗎?”


    “自然記得。”


    沈子雲點頭:“三月初八父親住雲貴的老友大壽,而雲貴太遠又地處南境,二三月正是一年中最潮濕的時候,父親早年受過腿傷落了遺症,一遇潮濕就痛不欲生,所以你便替了父親去拜壽,本說好是四月便能回,卻不想竟拖到了六月,還一著家沒多久又出門,直到前陣子才回來。”


    沈子祺笑:“大哥記得可真仔細。”


    沈子雲訕訕,不敢說那段日子就他跟那位景寧王爹在府裏,實在過得鴨梨山大。


    他不說,沈子祺卻一眼明白,輕笑道:“父親大半生都在戰場上,早年更是位高權重,想律人必先自律,幾十年下來不知不覺就成了習慣,如今確是卸去了重任,卻也已想改也難改了,其實他人沒什麽,就是嚴肅慣了老板著個臉而已,真沒別的,要不也不會千方百計將你尋回來認祖歸宗。”


    沈子雲訕訕:“我明白,我知道……”隻是麵對麵的時候,還是情不自禁心戰戰就是了,總覺得那樣一個人是他父親好不可思議!


    “明白就好,別往心裏去就成,沒事兒,你瞧瞧我就知道了。”沈子祺笑著安撫。


    “瞧我,本來說的是你的事,卻又反過來讓你安慰我了。”猛然想起的沈子雲哭笑不得:“現在想起來,你當時似乎是出了什麽事的,可是你才在家待了兩天就又出門了,我都沒來得及問。”


    沈子祺倒也不否認:“那時確實出了事,若不是遇上她,我就回不來了……”


    沈子雲一聽,自然震驚:“怎麽回事?”


    “遇上小人了唄。”沈子祺無奈苦笑:“下毒偷襲,無所不用其極。”


    沈子雲急問:“那父親知道嗎?”


    沈子祺點點頭,而後笑著拍拍沈子雲的肩:“放心吧,已經過去那麽久了,事情早解決了,隻不過是……”


    頓了一頓,滿麵的神采已然黯了下去,勾唇即是苦笑:“是我不好,報仇心切忽略了她,等我報了仇再去尋她,才發現她家破人亡不見了蹤影,苦尋數月好不容易再相見,而她卻又成了別人的妻。”


    沈子雲靜默一會兒,輕問:“她知道嗎?”


    “知道什麽?”


    沈子祺輕笑:“半年前一別至今,我和她就沒再直接照過麵,若不是那日在街上無意中見到,我還以為她已經……”


    “二弟,你老實告訴我,她是誰?是哪家的夫人?”沈子雲忽然問,語氣很冷靜。


    沈子祺張嘴就要說,猛然想到了什麽而驚愕的看向沈子雲:“大哥你……”


    “倘若你和她之間私下裏許諾過什麽,卻因為誤會而最終沒走到一起,不覺得遺憾嗎?”


    沈子雲歎氣,拍拍沈子祺安慰:“她已成了別人的妻,若過的好那是再好不過,你便祝福她吧,若是不好額咳……總之,我覺得,你還是有必要跟她見上一麵,至少把過去的誤會解釋清楚,免得時日久了怨變仇,日後想見都不好過。”


    沈子雲這麽說,自然是因為猜測到了沈子祺說的人是伊家的什麽親眷,而他就要跟伊笑笑很快就要大婚了,到時候就成了一起的親戚,指不定抬頭不見就低頭見了,若是有間隙有誤會而生出仇恨來,到時候一邊是他的弟弟,一邊是笑笑的親戚,幫著哪邊都不好,都不幫也不好……


    沈子祺哪能看不出來,卻假裝不知的受了教誨的模樣道:“大哥說的是,不過……她如今的身份,也不是我想見就能見上的。”


    沈子雲隻當是說那人如今是內宅婦人,而沈子祺個大男人約了不方便,便道:“你且說說她是誰,我們商量著來,若是我有我能幫上忙的,別客氣。”


    沈子祺勾了勾唇:“大哥,謝謝。”


    真的謝謝!


    *分啊分*


    伊笑笑十月二十八出閣,伊府十月十五喬遷擺宴,兩大喜日子貼得緊緊的逼著,做事竟格外效率,但也容易出岔子……


    新伊府已經布置妥帖,伊家上下來了便可入住,卻不想,本預計十月十三趕到皇城的一家大小,卻直到了十月十四淩晨才到,原因是路上伊夫人下車解內急時摔了一跤,腳給崴了,可她記掛著趕路當時並沒在意,哪知道後來竟腫成了變形饅頭。


    且不說十五擺宴走不走得動去招待賓客,就是這新喬遷的大喜日子,卻撞上這樣的倒黴事,別人瞧見了指不定會搬些什麽難聽的話?人言可畏啊,多少人眼紅著他們家攀上景寧王府這門親,若是因為這個事而說出了什麽岔子來,可怎麽辦?


    情急之下,伊笑笑忽然想起之前水雲冉崴了腳,就是倚天山莊的大夫一包藥給敷好的,於是,他們也不管是什麽時辰天亮與否,自己那新家都還沒進,就匆匆忙忙又偷偷摸摸的跑別莊來求助赫連靖了……


    房裏燭光搖曳,才下床的赫連靖瞥了一眼雖然坐了起來,卻嗬欠連連處於半夢半醒狀態的水雲冉,不禁失笑,彎身回去拍拍她的臉:“想睡就睡吧,我去就好。”


    “才怪。”


    水雲冉有氣無力的嘟囔一聲,起床氣頗濃:“你一個人過去試試看,保準回頭你二姑母就得往狠了削我。”


    赫連靖一聽,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幹脆坐回床沿拉她進懷摟住,哄小孩似的揉啊揉:“要不我也繼續睡,都不過去。”


    “回頭就換娘削了!”


    水雲冉沒好氣的橫他一眼:“到時候你肯定以忙為借口開溜,扔我在那裏連你的份一起受了。”


    赫連靖大呼冤枉:“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不,是,嗎?”水雲冉鄙視他推開他,龜速爬下床,打著嗬欠去梳頭。


    赫連靖笑笑,道:“我叫巧月進來侍候?”


    水雲冉瞥了僅穿著貼身的單薄中衣的他一眼,悶聲一聲:“不用。”


    赫連靖瞧得清楚,卻也沒有點破,隻笑著給她拿上襖裙走過去,把正梳頭的人兒從椅子裏拽起來:“先把衣服穿好。”


    說罷,就手把手的給她穿了起來,雖然溫柔,卻有些待小孩子般,鬧得水雲冉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有些悶氣:“我又不冷。”


    推拒他的手想要自己穿,卻被他拉著襖子忽的往一扯,險些整個人就被他拎了起來,襖子虛套在身這麽個姿勢,說不出的難堪……


    水雲冉瞪他,還來不及罵,就聽到他說:“等你覺得冷,就凍著了。”


    水雲冉無語,哪有他說的那麽誇張。


    而,赫連靖卻還嫌不夠,掃了她一眼後繼續又重重的歎:“唉~,這麽大個人了都不會照顧自己,也虧得是命好遇上了我,不然啊……”


    “少臭美了,我前二十年也沒遇上你,不也一樣活得好好的。”水雲冉氣不過頂嘴。


    “活得好好的?你也算活得好好的?”


    赫連靖挑眉,滿麵鄙夷:“作為女人,最重要的癸水每月來得不準就算了,還一來就到處亂跑,前幾天還幹什麽去了一身濕的回來?三更半夜的你那是去遊水了嗎?”


    起初聽到那會兒,水雲冉還有些羞得無地自容,可聽到後麵……


    抿了抿唇,水雲冉看著他問:“拐那麽大個彎,你到底想說什麽?”


    赫連靖挑了她一眼,懶懶道:“不是說了嗎?你啊,命好,遇上了我。”


    水雲冉默默看著他,無法反駁……


    當初如果遇上的不是他而是別的人,她帶著塵塵未必能全身至今,而他卻其實從一開始就沒真計較過她偷他的馬偷他的錢,後來甚至下藥毒他也沒有怎麽她,他甚至明知她身份不詳,隱瞞了很多事情留著很可能是個危險,卻還是留著她,並,她不說,他便不問,她沒開口,他依然給了她平等!


    古代,真正的正室夫人也未必能得到的平等,他卻雲淡風輕的默默便給了她……


    慶幸之餘,水雲冉又不禁時常找不著真實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瞧上了她哪一點,但,隻要靠進他的懷裏緊緊的摟住他,感受到他的心跳他的體溫,她就能肯定,他是真實的,她沒有做夢!


    赫連靖低頭看著主動靠進懷裏抱住他的人,笑道:“幫我解毒,我馬上讓你更有真實感。”


    水雲冉頓時黑線:“你可以閉上嘴不要破壞氣氛嗎?”


    然後,他真的不說話了,一副由她抱個夠的模樣。


    水雲冉頓時沒了興致,一把推開他:“穿衣服去,我要梳頭了,二姑母等急上火了,指不定就得衝過來。”


    話音才落,就聽到春喜咚咚的腳步聲出院,而後折回來輕敲了敲門,報道:“莊主,夫人,陳媽媽又過來催了,說是二姑奶奶疼得都暈過去了。”


    水雲冉給了赫連靖一個“你看吧”的眼神,正要應話,就聽到赫連靖先不耐的道:“告訴她,再催我們就不過去了!”


    房外春喜一聽,琴瑟的縮了下脖子,慌忙應諾去傳話給院外等著的陳媽媽。


    陳媽媽聽了雖麵色難看,卻也不敢再說什麽,也依舊堅持的等赫連靖出來。


    好一會兒,總算看到赫連靖和水雲冉的身影出現,陳媽媽的眼便一下亮了起來。


    待人近,福身便道:“莊主,莊主夫人,那麽晚了還吵醒您們真是過意不去,可……事態緊急,老爺少爺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來都來了,就別說這麽多客套話了,走吧,看看二姑母的情況去。”赫連靖邊說著,邊就摟著水雲冉直接從陳媽媽麵前過。


    “是。”陳媽媽趕緊應諾跟上。


    赫連靖和水雲冉到的時候,二姑母又疼醒了。


    伊老爺,伊大公子夫婦,伊笑笑,還有一群媽媽丫鬟陪在身側侍候著,姚先生也已經過來看過了,隻是去配藥還沒回來,可她還是一瞧見赫連靖就讓赫連靖靠近了去坐,淒淒哎哎的呻吟個不停。


    水雲冉默默站在一側,偷偷瞥了瞥二姑母那隻崴到的腿,頓時被震撼到了。


    崴了而已,怎麽就腫成了象腿似得?腳踝竟生生脹成了原本的四五倍那麽大,也難怪二姑母呻吟成那樣了,不過……


    算了,不管是什麽原因造成的都好,反正她沒有要插手的意思,過來也隻是以小輩的名義跟著赫連靖來看看。


    倒是,她還是第一次見伊家的其他人,不禁趁機安安靜靜的在一旁各瞥了一下。


    伊老爺已經年近五十,身材略微發福,但五官英俊依舊,可見年輕時也不得了,整個人乍一看很老實很親和,可那雙眼太亮,奸商獨有的賊亮出賣了他,可沒些手段,當初又怎麽能讓二姑母委身下嫁?


    水雲冉默默又轉眸瞥向伊大公子夫婦。


    伊達,伊家的長子,相貌更多繼承了伊老爺,不如過繼給赫連家的那個弟弟赫連鈺來得俊美,靜站那兒倒也是個瀟瀟灑灑的英俊公子哥兒,隻可惜身上的華服鑲金絲嵌銀線,還這墜那佩的吊了一堆,濃濃土豪氣,眼神兒又愛亂飛,動不動就高高在上給人品頭論足的模樣,看著模樣嬌俏的女子,就又帶了幾分淫邪……


    齷蹉之人,一眼就夠膈應了,水雲冉直接將目光轉向伊家少夫人,伊喬氏身上。


    伊喬氏與水雲冉差不多的年紀,還一般高,稍微胖些,倒也是挺標致的人兒,隻可惜靜靜站在那兒低眉斂眸乖順著樣,麵部線條也沒讓人覺得多柔和,估計平時是個凶悍潑辣的主兒,麵部神經繃拉慣了,臉已經想柔也放不軟。


    這伊家,平常的日子估計就非常熱鬧……


    水雲冉暗暗偷笑想著,就見姚先生走了進來,跟著他一起來的,還有一股濃濃的藥膏味。


    濃鬱,卻不嗆鼻,雖算不上是什麽珍品,但確是天堯族的方子,還是現製的!


    水雲冉不禁挑了挑眉,看了看那副藥膏,又看了看姚先生,恰好與姚先生的目光對上,雖然隻是一下他便若無其事的掠開了,但確實是對上過了。


    他這是在變相的承認,他是堯天寒?


    他不躲她了?他信她了?


    而,不管是哪樣,姚先生都沒再給她任何提示,給二姑母包紮好後,簡單交代:“三天內不能沾水,不能拆除,盡量不要走動。”


    說罷就要走,二姑母卻忍著疼痛急聲尖叫起來:“不能拆?這怎麽能行!明日伊府就是喬遷大喜,到時候賓客滿堂,你是要我用這麽大股味兒招待那些貴客?不行不行,你立馬給我換藥,我要馬上就能消腫的,我要明天就能拆藥走動的!”


    姚先生懶得理她,依舊要走,伊老爺趕緊哈腰將他攔住,一麵掏出二百兩銀票塞給他,一麵低聲下氣的道:“姚先生辛苦了,煩勞姚先生再想想辦法。”


    “想腿廢了,現在拆了都行。”


    姚先生看也不看伊老爺遞來的銀票,更一側身便直接從人縫間掠過,轉眼就到了門口,徑直出門去了。


    “靖兒,你看他!你看他!讓他換個藥他都不樂意。”許是敷上藥,沒那麽疼了,二姑母拽著赫連靖就大聲的嚷嚷起來,竟然有點像在撒嬌。


    水雲冉默默……


    “二姑母,姚先生雖然醫術高明,可到底是個人而不是神,您就是再逼他,他也弄不出讓您立馬就好的神丹妙藥來。”


    赫連靖微笑著拂開她的手,自然而然如同本來就是要把她的手放回被下免得著涼:“您啊,還是聽他的囑咐好好休息要緊,瞧瞧,時候都不早了,再睡會兒天就亮啦,趕明兒腿指不定見好了,而您這……”


    二姑母一把拍開赫連靖虛畫著她眼眶的指,嗔道:“你這孩子,都是當爹的人了,怎麽還這麽沒大沒小。”


    “是是是,二姑母教誨得都是,好了,趕緊為了您那雙眼美麗動人依舊,趕緊合上讓它歇息歇息,有什麽事,咱們天亮以後再說。”赫連靖邊給二姑母掖被子,邊軟聲哄道。


    那聲音低沉微啞,惑人迷神,本來渾身不爽的二姑母竟然乖乖就聽話的合上了眼。


    沒來由的,水雲冉覺得心裏一片平衡,暗歎被那妖孽的聲音蠱惑的人不止她一個,就見赫連靖站起,一邊跟對伊老爺等人頷首,一邊拖上她就往外走。


    才出門,就聽到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二姑母的聲音:“誒~,不對啊,急事拖不得啊,靖兒,靖兒……”


    而後,便是伊老爺等人的勸阻聲。


    再而後……


    走遠了,什麽都聽不到了,水雲冉也就可以放聲的大笑出來了。


    赫連靖好笑的看著她:“有這麽好笑嗎?”


    “當然有。”


    水雲冉咧嘴笑了一聲,本還想說些什麽,卻察覺姚先生在不遠外站著,抿唇板臉的看著這邊,儼然是在等赫連靖。


    她也識趣,擺擺手便兀自先往回走:“去吧去吧,我自己先回去了。”


    赫連靖隻說:“好好看路。”也沒有讓她等的意思。


    直至水雲冉去遠,姚先生才走近赫連靖,淡道:“伊夫人的傷被人動了手腳,很高明。”


    “毒?”赫連靖挑眉。


    姚先生搖頭:“若是直接下毒,就稱不上很高明了。”


    赫連靖輕笑,瞥了眼不遠外的樹杈,又收了回來,笑:“你這麽說,有人得不高興的。”


    不遠的樹杈上靠坐著個人,一身白袍如雪,麵上卻扣著猙獰的麵具,好像隻是坐在那裏曬月光,根本沒聽到這邊的對話而不為所動。


    姚先生瞪赫連靖:“我沒說他!”


    “那是自然,這世上沒幾個玩毒的能高明過他。”赫連靖笑。


    “你……”


    姚先生怒了一聲,幹脆拂袖便走:“跟你說話就是上火!”


    赫連靖嗬嗬直笑,不攔也不追,倒是瞥向樹杈上的人問道:“你有事?”


    樹杈上的人直接用離開來表示,他隻是被吵醒了順便來看看熱鬧。


    *分啊分*


    赫連靖看了看卷著錦被背對他這邊裝睡的人兒,沒說什麽,脫衣上床便扯她進懷,隔空熄燈。


    黑暗,讓時間顯得過得很慢很慢……


    忽然,赫連靖問:“雲兒,實在睡不著的話跟我說,我隻要輕輕一掌,就可以幫你睡死個幾天。”


    水雲冉:==……


    “在想什麽?”赫連靖的聲音輕柔了下去,邊問著,邊就把手伸進了她的衣服裏。


    水雲冉終究是沒敢忍住,一把扯住那就要握上她胸的爪子:“別鬧了,睡覺。”


    赫連靖:“反正你也睡不著。”


    水雲冉驚了一跳,卻沒好氣道:“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睡不著!拿開,我困了,要睡覺了。”


    輕歎一聲,赫連靖竟真的收了手,卻幽幽道:“雲兒,我就這麽不值得你信任嗎?”


    本想岔開話題或者直接回避,可最終,水雲冉隻是悶出一聲:“沒有。”


    赫連靖隻是歎了一聲,沒再說話,也沒再對動手動腳。


    水雲冉抿唇,揪緊被角,卻又沒多久就忍不住的翻轉過身去麵對他。


    黑暗中,她連他的五官都看不真切,卻準確的一眼便尋到了他那雙墨眸,細細長長的卻不顯小,睫毛濃密而彎翹,此時肯定微微低著看她的角度,為深邃無底的眸子蒙上一層幻般的青影,讓人身陷,沉淪,無法自拔……


    水雲冉險些就要說出“伊府喬遷之日我可不可以不要去道喜”,可關鍵時刻她咬住了唇,到底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頭一低,她把臉埋進他的懷裏:“打暈我吧,不要下不了……”


    “手”字沒說完,脖頸一陣劇痛,然後,然後就是天亮醒過來的事了。


    總看到水雲冉揉脖子,塵塵都忍不住問:“娘,您脖子怎麽了?落枕了嗎?”


    水雲冉僵了僵,訕笑:“沒有。”


    說沒有,而手卻又忍不住揉上去,誰看了都不舒服,姚先生也是。


    “我看看。”


    語氣說不上好,神色也平淡,儼然就是“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出的聲。


    水雲冉想說不用,塵塵卻說:“姚先生,您快給我娘看看。”


    塵塵一番好意,水雲冉總不好拒絕,隻好點頭同意,待姚先生走近彎低聲,才小小聲的道:“其實沒事,就是被打了一下。”


    不想姚先生一聽,愕然的瞪著她:“他打你?”


    水雲冉囧了又囧:“我睡不著,讓他打的,可我沒想到他會真用打的……”


    姚先生一陣“……”後,眼似乎瞪大了些,多了抹類似凶狠的東西,而後甩她一個字:“該!”


    水雲冉更囧,又聽到他給塵塵解釋:“沒事,被蟲咬了一口而已,休息會兒就好。”


    塵塵一聽,就忍不住擰了眉:“姚先生,是什麽蟲這麽厲害?”他明明記得娘的身子很奇特,不招蟲的。


    姚先生想也不想就道:“古今第一臭蟲,又臭又大,別的地方沒有。”


    這回塵塵信以為真了,驚得瞪大眼之餘,不禁抱住水雲冉四下張望,一副“瞧瞧它在不在要是在我就保護娘”的樣子,瞬間把水雲冉給萌到了。


    正想說些什麽逗逗他,院外就來了人求見,是二姑母身邊的陳媽媽,和表小姐伊笑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生王爺穿越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熙爾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熙爾爾並收藏重生王爺穿越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