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鬼醫。


    他叫華常山,“常山不倒,眾生不滅”的常山鬼醫。


    他喜歡裝作鶴發老者,因為,他精湛的醫術不應該出現在二十上下的年輕人身上。


    所以,他瞧不起日益衰落的穀神宗。


    他自名:穀唯修。


    穀唯修沿著一地青石,逐漸走到了一片唯美的洞天。


    漫天的半夏花,彩蝶斑斕,更有潺潺的流水聲,繞著木屋遊蕩。穀唯修凝眸遠處,輕歎道:“此地背依青山,麵朝花海,若有佳人相伴,怕是醉死仙境也是莫大的福分吧。”


    “華先生謬讚了。春風一等少年心,閑情恨不禁。若有華先生這樣的天縱奇才邀請,天下女子,豈不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麽?”隻聽見木屋中傳來了一聲嬌笑。


    這聲音,甜如甘醴,美如天籟,比黃鶯出穀多了一絲婉轉,比銀鈴輕碰多了一絲清亮。


    飄搖入耳,旖旎勾魂。


    穀唯修但覺如沐春風,恍然似醉,待醒過來,猛的打了個激靈,強壓下冷汗,問道:“可是冷香宮的宮主?恕常山唐突了,一時迷醉在花海裏,忘記了此地乃宮主的寢房。隻是…”


    “隻是什麽?”木屋中的佳人仍不現身,慵懶的問著。


    “隻是冷香宮的宮女個個麵冷如霜,不近人情。為何宮主這般平易近人,又這般多情呢?”


    “三言兩語,不足以猜透一個人,更不足以道明一個人。本宮才說了不到兩句,便被華先生劃分了什麽類的人,華先生未免過於武斷了。”這美如天籟的嗓音忽然變得不可捉摸,陰晴不定。


    恍若傾盆大雨下的三秋桂子,又似驚天巨浪裏的飄搖孤舟。


    穀唯修隻覺心魂被她壓住了,一呼一吸,已費盡了全身力氣,卻不願放下傲氣,道:“並非常山武斷,那些女子冷麵如冰,卻不知是否表裏如一,是否春心蕩漾。怎比得上宮主,這般真性情,不遮不掩?”


    “華家小兒,你可知在與誰交談?本宮冷雨漪!”一句怒語激起驚濤駭浪,宛如九天怒雷奔湧而下,震碎耳膜,更敲擊震顫著心窩。木屋中的女子發了鳳威,竟比龍顏大怒更加氣勢逼人。


    穀唯修心神堵塞,仿佛一顆心被人挑起,掛了起來。一次震顫,一聲哀鳴,深深陷入冷香宮的絕幻魔音,隻連連點頭,唯唯諾諾。


    忽然,他覺得胸口的巨石被移除了。


    因女子突然又變換了口氣,嬌嗔嬌怨,小豔疏香,嬌軟無力,惹人垂憐。她魅惑妖冶的問道:“你怪本宮心機重麽?”


    穀唯修啞然無語。


    他不知該如何回複,生怕說錯了,又是苦痛的幻象折磨。


    五句話,已是五種腔調,惟妙惟肖,沒有半分工琢的痕跡。


    冷雨漪冷冷笑了聲,寒聲道:“本宮不是心機重,隻是洞察世事而已。同樣是心計,不被人看破,是精明漂亮。被人看破了,就是陰狠毒辣。你可認同?”


    “是,宮主言之有理。”


    “冷香宮遇到天縱奇才,一是收納,二是誅殺。你回去仔細想清楚,如何為本宮做事,本宮才能收了你。”


    “你想讓我做什麽?”


    “神丹出世,血雨腥風。我要你幫最優秀的那個男子找到穀神丹,其他人,殺或廢,隨你。你常山鬼醫的毒,名聞天下,一定不會負了本宮所期吧?”


    幽冥深深,寒意刺骨。


    穀唯修已然濕透的脖頸,被涼水香風吹的微微顫抖,他卻咬了咬牙,歎道:“我不顧家,無牽無掛,所以不過是孑然一身,賤命一條。你為何這麽肯定,我鬼醫會甘心為你做事?”


    冷雨漪自小屋中款款走了出來。


    有雲:


    玉藕浸香蘭,不如柔夷軟。


    螓首蛾眉斂,盡落玉壺間。


    不單單是穀唯修癡傻了,還有滿地的半夏花,漫天的花蝴蝶,紛湧而起,繞著剛剛走出木屋的美人起舞。仙境雖美,終究不如美人額頭上,那聖光一線。


    就像,血染江山的畫卷一篇,怎敵你眉間的朱砂一點。


    “最優秀的男子,你指的是誰?如何辨別。”


    “到時便知。不管遇到了多厲害的對手,你都不要怕,本宮保住你。除非…你辜負了本宮的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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