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隻剩他們二人,晏淵冰放鬆身體靠在廊柱上,半垂著頭聲音低落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蒼純一愣,下意識想反駁又不知道該怎麽說。


    晏淵冰繼續道:“這段時間,你雖然沒有排斥我的親近,但我能夠感覺出來,你在和我相處時的……忍耐。”


    說到最後兩個字,語氣不由便流露出了委屈。


    蒼純的表情變成了驚異,她沒想到晏淵冰竟然這樣敏銳。的確,如他所說,因著厭男症,她和他相處時的確每時每刻情緒都處於忍耐中。


    忍耐不適,忍耐攻擊的欲望。


    她臉上的驚異被晏淵冰理解成了被說中後的吃驚,頓時臉色黯淡了下來。


    “我……”蒼純一時間有些啞然,她並不是能言善辯之人,這件事又確實不好解釋。


    先不說古代有沒有厭男症這種說法,就是有,她生活在西蒼怎麽會知道自己有厭男症?而且說了不就等於告訴他自己識破他的性別了嗎?


    她覺得,既然明姨沒有公開他的性別,那便肯定有這樣的必要,她即便知道了,還是當做不知為好,哪怕她並沒有揭露的想法。


    她的沉默,在晏淵冰眼中就是默認,頓時麵色發白,咬著唇,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這一次的交心之語,並沒有向著晏淵冰預想中的坦誠釋懷路線上走,反而因著蒼純的沉默變得不歡而散。


    看著晏淵冰離開時倔強的背影,蒼純歎了口氣,看來這個人隻能是自己人生的過客了。


    不過也好……


    晏淵冰一走,薛映自然也跟著走了,蒼海本來還想說什麽,但被蒼鷺拉住了。


    等到晚上回了自己的閨閣,蒼海立刻發難道:“你剛剛幹嘛不讓我說?”


    蒼鷺白了她一眼,將曬好的枕套疊好,口中道:“你笨啊,沒看到主子正心情不好嗎?”


    蒼海癟了癟嘴,一屁股坐到繡墩上,老大不高興道:“知道啊。但是那晏姑娘實在太討厭了,之前是她自己湊上來的,現在又對著主子擺譜,惹得主子不快。”


    她最介意的是,主子似乎還並沒有對晏姑娘生氣。


    蒼鷺的想法其實和蒼海差不多,不過她沒蒼海那麽情緒外露,蓋上樟木箱,她給自己和蒼海各倒了一杯碧螺春,客觀道:“我們又不知道主子和晏姑娘說了什麽,還是不要妄下判斷為好。”


    “說不得有什麽內情呢。”


    蒼海立刻橫眉怒目,“晏姑娘給主子氣受還有理了?能不成你覺得是主子錯了!?”在她想來,自家主子肯定不會犯錯,錯的肯定是那位晏姑娘。


    “你冷靜些,我不是這個意思。”蒼鷺扶額,按著她的肩膀道:“主子本就心情不虞,我們作甚再去火上澆油?”


    蒼海哼了一聲,口中還是抱怨道:“不是我說,那晏姑娘實在有些不著調了,想一出是一出,你看馬姑娘她們都是叫主子綠姬的,就隻有她直接叫主子的名諱,一點也不尊重。而且還無賴,為了找借口接近主子,直接把琥珀和瑞瑞丟到玉落園來。”


    又一臉恍然道:“差點忘了,他賭氣走了,怎麽不把琥珀和瑞瑞帶走?難不成想讓我們主子白養著?”想到平日裏主子對著它們從來不吝嗇的天材地寶,她便是金錢觀念薄弱,也感到了肉痛。


    “我看那倒不是問題,隻是……”蒼鷺皺眉,“我寧願晏姑娘一直忘了,反正主子也不差那兩口糧食錢,反而她若是把琥珀和瑞瑞帶走,主子養了幾個月都養出感情了,到時說不定會舍不得。”


    蒼海愣了,明顯根本沒想到這方麵,半晌瞪大眼睛怒道:“我就說那晏姑娘沒安好心,肯定是知道這一點,想要用琥珀和瑞瑞威脅主子向她低頭,太陰險了!”


    蒼鷺嘴巴囁嚅了下,到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她其實也覺得蒼海的話很有可能。


    在官學的這段時間,她們二人其他不說,對於權貴家族的陰暗麵卻是通過他人之口有了更多的了解,知道那些年紀小的姑娘小姐並不一定沒有心機,不再像以往那樣被蒼純和令媽媽保護得太好,對什麽都懵懵懂懂。


    “不用擔心,主子不會上當的,她最討厭被人脅迫了。”蒼鷺安慰蒼海也安慰自己道。


    蒼純並不知道兩人私下的交談,要不然,肯定會說她們杞人憂天。


    對晏淵冰,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知道,他不一定是個好人,但一定不是一個卑劣之人。


    雖然是個孩子,但蒼純已經能看出他性格中的敞亮大氣。


    “晏淵冰怎麽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趙敏因的語氣很是不屑。


    雖然對那次的事不再耿耿於懷了,但她已經習慣了和晏淵冰作對。


    正在洗筆的蒼純動作一頓,沒有回答,繼續手中的工作。


    趙敏因一愣,敏銳察覺到似乎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發生了,不由將疑惑的目光投向身邊的劉畫。


    劉畫同樣不明所以,困惑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知情。


    趙敏因又去看馬芸,結果對方也不知道。


    這下子,不止是她,在場的劉畫和馬芸也產生了疑惑。


    可惜蒼純定力十足,任她們用視線壓迫都不為所動,不緊不慢地將洗好的筆放回筆架上,淡淡道:“好了,收拾東西去上術學課吧。”


    三人挫敗。


    果然,能當成帝姬的人,必有其過人之處。


    一連幾天,晏淵冰都沒有來找蒼純,即便在課堂上遇到,視線也絕不和她對上。


    對此,蒼純坦然處之,反而是馬芸等人的視線總忍不住在兩人間看來看去。


    晏淵冰氣悶地將一張寫廢的宣紙丟到廢紙簍裏,又重新拿了一張宣紙寫了起來。


    旁邊的薛映鬆了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是在賭什麽氣,白天遇上綠姬時就一副高貴冷豔霸氣狂拽的裝逼樣,回去後就跟吃了炸藥一樣,一副看什麽都不順眼的暴躁棄夫樣。


    哢嚓一聲,晏淵冰手中上好的羊毫筆被折成兩段,他眉頭一皺,丟到桌上,板著臉一副快要爆發的樣子。


    薛映偷瞥了一眼講台上的先生,拉了拉晏淵冰的衣角,小聲提醒道:“主子!”


    晏淵冰神情一頓,餘光極快地瞥到左前方的蒼純,抿了抿嘴從筆袋中取出一支新的羊毫筆。


    薛映原以為主子這次肯定會忍不住去找綠姬說話,沒想到,下課鈴一響,他還沒反應過來,主子就已經旋風一般衝了出去。


    他呆呆站在原地,感到馬芸等人的視線,尷尬地笑了笑,趕緊跟了出去。


    教室中,蒼純垂著頭正用絲絹擦拭鎮紙,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主子,主子,你等等我!”眼看前邊晏淵冰的身影疾速,很快就要不見了,拚命追著的薛映出聲喊道。


    前方晏淵冰的身形一頓,慢慢停了下來,薛映顧不上喘氣,趕緊跟上。


    “主子,你跑這麽快做什麽?”


    晏淵冰陰沉地瞥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


    薛映呼吸一窒,滿肚子的埋怨都說不出來了。


    兩人穿過教學區,一路往住宿區走去。


    “主子,你還有一節數學課要上。”猶豫了好一會,薛映忍不住提醒道。


    “不上了。”晏淵冰聲音淡淡的,語氣卻極其不耐煩。


    薛映不敢再勸,沉默地跟在他身後。


    回到知著院,晏淵冰也不進屋,直接去了後院,動作靈活地爬到了一棵高大的石榴樹上,躺在其中最粗的枝椏上,看著天空開始出神。


    “小主子最近到底怎麽了?”薛映正猶豫要不要爬上去看看,嶽奶奶就撐著拐杖有些急地跑過來,壓低聲音問道。


    “我也不知道。”薛映苦著臉道:“上次主子隻是和綠姬談了次話,我站得遠,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麽,然後主子就賭氣回來了,也再沒主動去找過綠姬。”


    嶽奶奶聞言皺起了眉,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看出來了,這位小主子看著大而化之,其實心防很重,別說是她,便是薛映也沒有得到他全心的信任。


    這不像是性格的多疑,而是是一種行為習慣。


    也不知道小主子以前在東晏經曆了什麽。


    要說例外的話,就是那位綠姬大人了。


    但……


    她隻是一個乳娘,根本不好開口要求綠姬大人做什麽,而且為著這種小事,便是明相也不好開口。


    “薛映,你上來!”


    就在這時,晏淵冰的聲音從上方響起。


    薛映一愣,對著嶽奶奶點了點頭,就開始往石榴樹上爬。


    ――他的動作雖然沒有晏淵冰矯健,但也能算流暢。


    “主子?”薛映坐在旁邊的枝椏上,小心翼翼開口道。


    晏淵冰轉過頭來,目光帶著逼人的亮光,“我問你,我對蒼純好嗎?”


    “……啊?”見晏淵冰瞪了過來,薛映趕緊點頭道:“好,自然好。”


    “我要聽實話。”晏淵冰皺了皺眉。


    看著他眼中的認真,薛映沉下心仔細想了一番還是點頭道:“確實很好。”


    自家主子對別人且不說,對綠姬卻是真的好,除了在陛下麵前,他從來沒看過那樣掏心掏肺,毫無保留的主子。


    ――盡管沒有將最大的秘密告訴綠姬,但薛映相信,若是綠姬表現出想要知道的意願,主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全盤托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夫君丟過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雪鳳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雪鳳凰並收藏夫君丟過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