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閃的眼神不敢看淩鈺,胡姬道:“這幾日身子不好,此刻不太想彈琴。”


    “怪不得,那夫人有看過醫官麽。”話到此刻,淩鈺才想起這裏是與外界隔絕之地,醫官肯定不會來的,她連忙道,“明日我就要走了,我現在就去找醫官來,夫人,你是哪裏不舒服?”


    胡姬似乎沒有想到她會如此熱情與關心,溫婉的麵龐一時微有錯愕,半晌道:“沒有事的,你不用去了,我……這裏天子不讓外人來,你不要再去了。”她險些有些語無倫次。


    半信半疑間,淩鈺隻能道:“夫人覺得沒事就好。”望著石墩上那把琴,淩鈺可惜,“此去再難聽到夫人的琴音,真是一件憾事。”


    見她如此可惜的模樣,胡姬忙道:“今後你回來我也可以為你彈奏,又不是不再回來了。”


    說起離開,淩鈺便覺不舍,胡姬一人在這裏實在孤寂,她今日想多留些時間陪伴胡姬。隻是越與胡姬說多了話,她神色越是焦慮,漸漸地,對於淩鈺的話也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淩鈺索性囑咐她要照顧好身體,起身欲要離開。


    胡姬在此刻倒有些如釋重負了,她起身道:“那你先回去做離宮的準備,我送送你。”


    走進屋子裏,淩鈺抱著手上的琴道:“那這把琴就放在這裏了。”


    正要自己過去放置在桌上,胡姬忙親自伸手來接,淩鈺一側開,笑道:“我來,我來,夫人您身體不適就多休息。”瞧著前方還有另一張寬敞一些的桌子,淩鈺道。“我放去那裏吧。”說著,她已邁步走過去。


    “阿鈺——”突兀的一道聲音將淩鈺嚇住,胡姬突然這樣大喝著她。


    淩鈺迷惑:“夫人?”


    “我自己來。”胡姬急忙走上前抱過了琴。


    淩鈺微愣,瞧著行事如此奇怪的胡姬大惑不解,“那我先……”


    寧靜的屋子突然爆出一聲嬰兒的哭聲,清脆的聲音將淩鈺震住。她呆呆立在原地,看著眼前的胡姬由慌亂到擔憂的神情,腦中已漸漸知曉了是怎麽一回事。


    胡姬急忙跑去那張桌子後麵,那裏還擋了一閃屏風,屏風後是架搖籃。胡姬心疼地急急抱著小嬰兒。柔聲哄著:“扶桑不哭,不哭哦……”


    是扶桑,她猜測得沒有錯。這大哭的嬰兒果真是扶桑。


    “夫人。”淩鈺走上前,望著在胡姬懷中漸漸不再哭鬧的扶桑,“夫人,小王子怎麽會在你這裏?”她這個問題不用問的,除了梁肆啟。誰能夠動得了小扶桑。


    胡姬已知隱瞞不了她,“是天子要我照顧的,他本不想讓旁人知道。”


    所以這就是胡姬舉止古怪的原因,淩鈺疑惑的不是這個,“天子為什麽會讓夫人照顧小扶桑,他不是更需要母親照顧麽?”


    胡姬眼眸閃動。“興許是怕黎嬪年輕,照顧不好吧,興許是覺得我有帶孩子的經驗。”


    “隻是乳娘也有帶孩子的經驗。有乳娘加上小王子的生母,怎麽會照顧不好?”


    胡姬是不會爭執的人,也不會說不真實的話,她麵紅,局促地摟緊小扶桑。“我也不知天子所思是何……”


    並不單單隻是胡姬有經驗這個原因,這其中的秘密到底是什麽?淩鈺認真地看著胡姬:“夫人。您與天子是什麽關係呢?”接觸胡姬雖然不久,但她卻越覺得這個雍華溫婉的女人身上有她想知道的所有秘密。


    胡姬臉色僵住,淡淡道:“你不是知道麽,我是前王後的妹妹,是他的姨母。”


    是呢,隻是胡姬隻比梁肆啟大了七歲,麵容年輕,一身氣質風華猶盛,舉手投足間無不氤氳萬千風情。這樣一個美麗的女人,是否梁肆啟對她動心,將她養在這僻遠之地?


    淩鈺暗暗責備自己竟會有這般低俗的思想,這是梁肆啟的姨母,他怎會喜歡自己的姨母。覺得羞愧,淩鈺不由有了一絲愧色,她道:“夫人,我……”卻又難以啟齒。


    胡姬不再是平日溫婉含笑的神情,一心抱著扶桑安撫,“阿鈺,你回去吧,既然你已經知道小王子在我這裏,我也不再瞞你了。但是你別對天子說,不然天子恐怕會生你的氣,會責罰你。對了,你也別告訴黎嬪。你心中,我能照顧好小扶桑嗎,若你信我,就不要告訴別人小扶桑在這裏。”


    帶著那絲愧色,淩鈺毫不猶豫地點頭。她能看出胡姬很喜歡與疼愛小扶桑,是不會傷害了他的。


    到此刻王宮中已再沒有什麽事需要她去惦念,回到央華殿已入夜了,淩鈺準備梳洗一番就入睡。忽然想起自己竟然將梁肇啟忘記了。這座王宮中唯一算是真心在對她的人,她怎麽能不去道個別。


    淩鈺派人去打探,梁肇啟還在宮中,如她所想的,離宮之前梁肆啟還會仔細對梁肇啟交代好。


    淩鈺去了出宮一處的小道等候,夜晚的風吹得涼爽,已不如從前冷了。沒有帶茜蘭,她一人在這裏等候。不知站了多久,才聽聞有腳步聲響起。


    淩鈺仔細望,見那個氤氳著一身月光的人走來,不禁揚起笑來:“阿允。”


    梁肇啟聞聲望來,微有驚訝:“珍妃,你怎麽獨自在此處?”


    “當然是等你!”淩鈺笑道,“你要從這裏出宮回府,所以我隻能在這裏等你了。”


    梁肇啟走近她,“隻是夜風吹得厲害,你不該在此地等的,有受寒麽?”


    “哪有那般矯作!明日就要隨天子離宮了,我來這裏是想與你告個別。”


    梁肇啟笑:“又不是不再回來,需要告別什麽。”


    淩鈺神色微頓,她心中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這一去就會與以往不同了一般。“我也不知天子何時會回胡,道個別總是好的,難道你不稀罕?”


    “當然不是。”梁肇啟無奈一笑,“我們不在這風口站了,我送你回宮吧。”


    淩鈺點頭,因為知曉他一向都是如此,拒絕也是徒勞。一路他們閑話著,淩鈺不動聲色試探地問:“天子這一去應該會很早回來吧,不然小扶桑怎麽辦,他肯定會擔心的。”


    “不礙事的,小王子有人照顧。”


    淩鈺驚訝地問:“黎嬪說天子不讓她照顧小扶桑,真是可憐,小扶桑被安排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梁肇啟隻是輕笑,“有很好的宮中之人在照顧,或許會比黎嬪照顧得好。”


    淩鈺不再說話,她知曉胡姬帶出來的孩子肯定如胡姬一樣性格溫順,但是,小扶桑是黎嬪的親骨肉,世上哪有母親願意與孩子分離。梁肇啟自然是不會告訴她的,她隻一路圍繞這個話題閑扯起來,故意要惹暈他為止,“阿允,你小時候離開過母親麽?”


    “我是由姨母照顧大的。”


    “那應該很思念母親吧,小扶桑興許也是這樣,真是可憐,難道王室的孩子都是如此麽。”


    梁肇啟沉默未言。


    淩鈺道:“還需要母乳喂養的孩子,喝他人的乳汁怎麽能飽呢,他肯定整日都會哭。母親不在身側,現在父親也不在身側。”


    梁肇啟開口:“珍妃,你不用再想小王子之事,哥哥會安排好的。”


    已走到央華殿,淩鈺笑道:“那我就不去想這些了,阿允,你回去吧,要照顧好自己,不要太累於政務。”


    其實她也並非有意提及梁肇啟的傷心過往,但是他們在這樣做的時候難道就沒有站在小扶桑的立場考慮了麽,也不會顧及黎嬪的感受。若她不是一直喝紅花湯水避孕,是否她有了子嗣也該是這個下場。


    明日就要離宮,淩鈺不再去想這些。


    翌日清晨,圓肚已來殿外等候,“珍妃準備好了麽,天子命奴來接了。”


    淩鈺還在鏡前梳妝,茜蘭出去答道:“已準備好了,勞煩圓肚大人暫且等候片刻。”茜蘭忙又折回來拿收拾的細軟。


    簡單地裝扮好,淩鈺跟在圓肚身後往前,“天子已去了麽。”


    “隻等珍妃了。”


    “倒是我耽誤了。”


    今日的日頭正好,和煦的陽光罩在人身上,讓人倍感慵懶。“圓肚大人可知這一去曲國後又將行至哪裏?”


    “天子每次都是隨性而至,五國應都是會走遍。”


    若可以去魏國就好了,但是怎麽可能,梁肆啟不會這樣涉險的。


    宣庭門隊伍如龍,雖然梁肆啟一直強調不帶太多護衛,但放眼望去底下已是黑壓壓的一片。淩鈺下了台階走去,行禮道:“妾來遲了,讓天子就等了。”


    梁肆啟撩開華蓋輕紗:“上來吧。”


    淩鈺望去,諸侯也在隊伍之中,都站在車旁等待她的到來。等她上了禦駕,諸侯也才坐上馬車。但五位小王卻獨獨隻有四輛馬車。詫異之下,淩鈺遠眺,見陸玦騎在馬上,帶領了兵馬跟在隊伍最後。


    “天子,陸公怎麽不坐馬車?”淩鈺脫口問道。


    梁肆啟斜勾起了唇角:“陸公身擔護衛首領,怎可坐馬車。”


    一個小王,卻被他派去做護衛的首領……淩鈺不自主沉了聲音,“天子不是要陸公做妾的守衛麽。”


    “等到達停留的地方自當要他護衛你。”


    但這過程他卻想折騰陸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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