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這件事情演變成這樣傳入淩鈺耳中時,她堅決地反對:“不可能,滴血驗親,萬萬不可能的事!”


    是辛喬說與她聽的,辛喬急著安慰:“夫人不要生氣,不要動怒,這事天子也沒有答應。”


    “天子怎麽說?”氣不可遏,胸腔都還有股悶氣。


    辛喬回道:“天子沒有說什麽,他也是反對的,但是已經拖了一日,臣子的喧嘩更甚……”


    小綠樹還發著燒,渾身滾燙得嚇人,這兩日連哭聲都已沒有,一直都陷入昏睡中。他也來看過,但是卻隻字不提滴血驗親之事,是因為同樣反對,還是想要與她說而難以開口?淩鈺心痛難忍,此刻孩子一直病著,而她最愛的人也靠不住,她此刻覺得自己太過孤寂,天地之大隻剩自己一個人,也隻能靠自己一個人。


    她想娘親,想爹爹,若他們在,她還可以有一方訴苦的歸處。原以為她迎來的是幸福了,可是她沒有想過他們之間還會發生這些不愉快。


    “夫人,雲公求見。”


    淩鈺收起情緒,“請他進來.”


    雲初九進殿來,擔憂地望了一眼淩鈺,又問:“小綠樹還是高燒不止?”


    淩鈺疲憊地點頭,“我都已沒有辦法,醫官說用過藥就能退燒,可是他還是渾身滾燙,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別急,這不是大病,孩子身體抵抗不好,多少是會如此。我小時候就發過一場燒。此刻不也好好的。”


    淩鈺知曉他是在安慰自己,苦笑,“你是不是要回青國了,今日來做什麽?”


    雲初九正色起來。端詳她的臉色小心開口:“我是要回去了,不過在回去之前我還想解決你的困境。”


    “我的困境?”淩鈺一笑,“我的困境就是我被全天下誤會是不貞不潔的女人,生的孩子不知道是誰的血脈?”


    “阿鈺,你別這樣。”


    “他都已認為我是這樣,我還能怎樣?”


    雲初九急道:“大哥不會這樣想你,他心中還是在乎你的,不然不會遲遲不願做這個決定。”


    “那你的意思是,你是來幫他給我說這個決定,這個決定已經做好。就等我答應?”淩鈺冷冷一笑。“或者說是。我不答應也非要答應不可。”


    雲初九啞然:“阿鈺,你怎麽這樣想。”


    事實本就是如此,她還能如何去想!


    淩鈺堅決轉身:“你走。我也不要看見你,我不會答應這樣的事,這太荒唐,我絕對不可能答應!”


    雲初九執意想要說服她,“阿鈺,事情發展成這樣隻有這一個辦法了,你為了孩子委屈這一下又有何不可。”


    “這是委屈,但是我不願意,不是我受不得這點委屈,而是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這樣發展下去!”她想要的隻是所愛的人堅決的信任。如果陸玦信任她一點,那麽諸侯不會看到他的動搖,流言不會這般厲害,事情也不會演變到這個結果。


    多說下去無益,淩鈺背轉身,“你走吧,什麽我都可以為了他去答應,但是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這樣。”


    “阿鈺,我相信你,也相信大哥。但是事情隻有這個辦法可以去解決,既然你可以為大哥做那麽多的事情,為什麽不能做這件事情。這隻是為了讓外人知曉真相的唯一途徑,於你沒有傷害,於小綠樹更是一件幸事。”


    “不許再說了,我不會答應的,你走。”任雲初九如何再說淩鈺都沒有再聽,她趕走了雲初九,滿室更加寂靜,小綠樹虛弱的呼吸聲清淺傳來,不時吃痛地低吟著,讓淩鈺心疼不已。


    小小的人兒身體依舊滾燙,還是沒有退燒,淩鈺就這樣僵硬地守著,直至夜幕再一次降臨,淩鈺依舊還是一動不動守著。殿中響起輕輕的腳步聲,淩鈺身影一顫,未回身,卻知身後的人是誰。


    他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後,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輕輕響起,“孩子好一些了麽?”


    淩鈺沒有回,緊緊握著孩子小小的手。


    “阿鈺,讓我來守,你去休息吧。”


    淩鈺這才嘶啞著回:“我自己守,你不用管。”


    “未然也是我的孩子,我怎能……”話才出口陸玦就已覺不妥,他們此刻麵臨的困境就是這個問題,明明都在避免,卻被他不經意脫口提起。


    淩鈺緩緩回身,凝眸望住陸玦,“他是你的孩子,不過全天下都在疑心,你怎麽辦。”


    陸玦沉默著,他望著昏睡的小綠樹,深邃的目光如不見底的深潭,不知他在想什麽。他很久後說:“我想初九已經告訴過你,阿鈺,如果可以,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連你也是這樣想的。”淩鈺冷笑,心中一片苦澀,“陸玦,你有想過這樣對我們母子的傷害麽?”


    “我是愧對你。”


    “不要說愧對這個詞,從我再次回到卞耶時起,你都這樣說。既然你心中覺得愧對我,那麽為何還要再如此傷害我。”


    “等事情過去,我會加倍去彌補你。”


    “過去?如果非要如此,是過不去的!”


    她不願,但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想,可是再大的權利也不能隨心所欲做盡天下事。他們之間隻有這樣的辦法可以去解決,不過因為不願,他們都在等,等事情發展到最後地步的那一份別無選擇。


    第二日,陳公聯合臣子步步緊逼,聲稱為了天下安穩,必須要做這一個決定。不然這個孩子是留不得的。


    事情已經迫在眉睫,其實陸玦已經看開,細細想來,這確實是一個很好很公正的辦法,可以證明得了淩鈺與孩子的清白。不過事情在淩鈺的立場就變得不一樣,她始終還是不願的。


    但是急不可耐的臣子們已經逼近了鳳華宮,守在殿門前連聲道:“為順遠江山,請夫人慷慨。”


    對這殿外一片連聲的吵鬧,淩鈺心煩透頂。她出殿橫眸冷聲道:“小王子高熱不退,不能承受滴血驗親之苦。再者——小王子是天子親生,更沒有理由做這荒唐之事!”她緊閉上殿門,將這些聲音隔絕在殿外。


    但是他們還是吵到了小綠樹,他不時輕輕蹙著小小的眉頭,小臉有些慘白,雙唇也幹裂得起皮。淩鈺俯身愛憐地親吻著,恨不得自己去替他受這些苦。


    殿門吱呀一聲敞開,陸玦進殿來,他停在她身後問:“孩子還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他燒得太厲害了!”


    陸玦也沒有辦法,他隻能安慰起淩鈺:“你不要急,孩子會好的,他是這天下未來的主人,一定會好起來。”


    “你不要這樣安慰了,未來的主人?外麵的臣子都沒有承認,他怎麽會是未來天下的主人!”


    陸玦斂容正色:“阿鈺,讓未然的身份被天下承認,你難道不想麽。”


    “我想,但是我希望的是他的父親可以信任他相信他,而不是需要用這樣的法子來傷害他!”


    “我相信他,相信你。”


    淩鈺愣住,望著陸玦認真的神情,她卻想起那一夜她所聽到的他的質疑,他抱著孩子在問,未然,你是我的孩子麽。她腦中一直記著這一句話,忘記不了,也說服不了自己去接受去相信!


    陸玦再次用輕柔的聲音詢問她:“相信我,就這一次,讓未然的身份被天下認可……”


    “不!”淩鈺接受不了,一向的倔強讓她不能低頭,而她受了這麽多苦換來這樣的結果她也心寒,“不行,我不會同意的。”


    百般勸說無用,陸玦不禁有些生氣,但是他還是說服自己不要在淩鈺身前發怒,他隱忍著道:“阿鈺,百官都在外麵,這不是傷害孩子,你不答應——才是對孩子的傷害。”


    “是你在懷疑我,懷疑孩子,如果你也與我同樣堅定不移,怎會有這些事情!”出口的話從未有過地冰冷。


    陸玦震住,他已說不出話來,他沒有想過淩鈺會堅持到這個地步,她堅持的是她的尊嚴,但是他的尊嚴她又置於何地?他甩袖出門,“讓秦全進來,取小王子的血。”


    “誰敢——”冰寒的聲音阻止住了他的腳步。


    陸玦回身,淩鈺一臉的決絕,她望他的眼神失望透頂,也帶著恨意,他們之間隔著並不算遠的距離,但卻仿佛隔著一條難以跨過的長河,再難望進彼此的內心。


    他沉聲:“詔秦全進殿,用器具銀針。”


    “誰敢!”她還是這樣冷聲脫口,堅決地擋在床沿,任誰都不能傷害她的孩子。


    秦全已經進殿,淩鈺猛然抱起小綠樹,緊緊摟在懷中。


    小小的嬰兒仿佛能感覺娘親正在受難,在此刻睜開眼,竟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了她的頭發。輕微的力量,淩鈺的心髒卻被狠狠牽扯著。她垂眸凝視懷中的嬰兒,淚水奪眶。


    秦全上前行禮,“夫人,正好小王子也已醒來,興許是沒有大礙的,讓奴……”


    “我說了不可以,誰敢質疑小王子的身份,誰敢傷害小王子!”


    “紀氏聽令。”低沉的聲音響起,陸玦立在殿門處緩緩道,“放下小王子,隻是取一滴血,不會傷害到他。”


    “我說過不可以,若你非要如此,你我之間……”怔怔凝眸望去,懷中的小人兒還在拉扯著她的頭發,她頭皮陣陣發麻,整個人整顆心都顫抖起來,“你我之間,就再無任何瓜葛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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