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時日,不知身處何地,汐妍什麽都不知道,她此時隻覺得熱,隻覺得疼。


    說不出的、比在火爐中淬煉更甚的、無法理解的熱;比中了剜心之術更巨大的、更摧人心智的疼。


    又熱又疼,腦子一片混沌,她亂七八糟想了一堆,覺得自己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好像就沒遇過什麽好事,成天就忙著和自己的小命做鬥爭了。


    被下蠱、被暗殺、這會兒又被蛇咬了一口,毫無疑問,那蛇有毒,還不是一般的毒,不然她怎麽會難受得恨不能死過去呢?


    恍恍惚惚,朦朦朧朧,不停有人在身邊徘徊走動,也不停有人用手在她臉上摸來摸去,摸得她心頭火起,很想跳起來大罵臭流氓。


    一個低柔的聲音自遙遠處隱約響起:“……還是沒保護好你,是我的過失。”


    另一個聲音低聲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皇兄還是早做決定,免了妍妍的苦楚。那條幻蛇乃雌雄合體的奇毒之物,毒性極其霸道,我與末紫衣合力也隻能勉強壓製,保妍妍性命暫時無礙,但她體內仍是有如萬火焚燒,熾熱不已,若是不與男子交合,以男子精血散毒,妍妍忍到極限便會血脈暴脹而死。”


    然後一雙手解開了她胸前的衣服,好似有冰冷的東西在她身上遊走。


    等等!稍等稍等!這就開始解毒了嗎?交合是她理解的那個意思嗎?汐妍大急,再怎麽說,被蛇咬一口就要貞潔不保也忒誇張了呀!


    不消半盞茶工夫,那冰冷的東西居然漸漸變熱,而她卻是周身痛楚頓時大減,不像先前火燒那般難受,令她舒服不少。


    “……妍妍還能支持多久?”


    “多則半月,少則七日。”


    “普通人怕是一刻鍾也堅持不了,所幸團團生於禦神木,天生靈體,才能堅持這麽些時日,如今三日已過,時間也不多了。玄凜,你與其在這裏幹站著,不如趕緊去找幾個有靈氣的男子,看看那個順眼,就讓團團湊合用用,事後殺了便是。”


    “她才多大,這事兒能湊合麽?末紫衣,你給我出去!”


    “不湊合你說怎麽辦?衝我發脾氣團團的毒就解了?你是她爹,不可能看著她死吧,那你還磨嘰什麽?多大個事兒啊,幾天都想不明白。你若真疼她,不想讓團團憑白遭這麽多罪,趕緊的,找人去。要是實在找不到合適的人,我……我可以獻身啊,雖然我不喜歡女人,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你、找、死!”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好好好,我不說了,呃,最後再說一句,有困難盡管開口,小師叔很樂意助人。”


    腳步聲漸漸遠去,屋子裏恢複了寂靜,汐妍心頭一鬆,漸漸地便要睡去,忽然有一隻手在她額頭上緩緩撫摸,替她將汗濕淩亂的額發撥開。


    那個醇厚低沉的嗓音裏難得帶了一絲疲憊與歎息:“妍妍,你告訴我該怎麽做?怎麽做你才不會怨我?末紫衣的辦法,我不是沒想過,隻是……我們已經到了神祈山下,去哪找能與你體質匹配的人?妍妍,再忍忍好麽,等打開神祈之門,找到禦神木,或許你就沒事了。”


    沒有人回答他,屋子裏是那麽安靜,那隻手慢慢從她額頭上撤離了,像是帶走了一片至關重要的溫暖。


    汐妍忽然就沒了睡意,身體明明還是很熱,心裏卻仿佛下了一場暴風雪,冷得幾乎凍結。


    她命在旦夕,他考慮過末紫衣的辦法,然後期待不知何時會打開的神祈之門,最後用“你或許會沒事”自我安慰。


    嗬,她該說他什麽好呢?


    就像末紫衣說的,多大個事兒啊,可以救她的辦法有很多種,可他哪一種都無法接受。


    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把我當什麽?


    神祈山腳下就找不到合適的人?誆誰呢!末紫衣不是人麽?


    要說體質最匹配,還有誰比你更合適?可你不願意。


    別人你接受不了,而你自己根本就不作考慮。


    就算我會死,你也不願碰我,對不對?


    心裏冷哼了一聲,汐妍自嘲地笑了笑,原來,她遠沒有自己想的那麽重要……


    *


    不知沉睡了久,在一片黑暗中,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第二天,昏暗的微光輕撫眼皮,才睜開眼睛。


    風輕氣朗,細節鋪展的竹床上鋪了一層薄薄棉絮,躺在上麵很舒服,身上蓋著一張薄被。


    有人從床邊踮著腳,輕輕走,門開的聲音,和關的聲音是同樣輕。


    “睡了四天,終於醒了。”末紫衣俯身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難受嗎團團?”


    “還好。”汐妍虛弱地爬起來,聲音有些嘶啞:“神祈之門打開了嗎?”


    末紫衣坐在床邊搖了搖頭:“還沒。你中毒之後,你父皇發飆,用骨粼的靈匙強行衝破幻陣,幻陣破了靈匙也就碎了。眼下他們四人想要打開神祈之門,我估摸著最少還要五天。”


    汐妍愣了一愣,五天之後她還有命在嗎?


    “別發呆了,快起來,趁你父皇不在,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汐妍無精打采地看他一眼:“我這副樣子,還能去哪兒?”


    “想辦法給你解毒啊。”末紫衣不由分說將她從床上扯起來,取了床頭的一件白袍,胡亂往她身上裹:“昨天你應該都聽見了,璟羲說多則半月那是最樂觀的估計,我看你最多也就能熬七天,現在已經過了四天,等五天後他們打開神祈之門,你恐怕都去地府報道了。你父皇那人這次真不靠譜,你也別指望他了,跟我走,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說著,就直接將她抱了起來:“知道你沒力氣,我抱著你走。”


    汐妍隻覺得他的手繞過胸下,大掌隔著衣服貼在背上,本能地一縮,急道:“別別!我自己走!”


    她手忙腳亂地穿好鞋,頭發也沒來得及梳,就被末紫衣提著後領子,直接飄出了門。


    出了門她才知道,這是神祈山腳下的一間客棧,皇玄凜幾人和小熙她們都去了神祈山,客棧裏就她和末紫衣,本來暖薰和龍一也在,不過被末紫衣啪啪兩下給點暈了。


    末紫衣一路提著拽著,把她拖到到了一間勾欄院門前:“昨兒我抓了幾個長得還不錯,又帶點靈氣的男子,暫時關在這裏,就等你父皇上山,帶你來選選,你看上誰,就讓誰做解藥,解毒之後我幫你殺了那人。”


    “哈?!”待看清眼前紅磚綠瓦的建築物,汐妍頓時急得扭成了麻花,怎麽也甩不開末紫衣的手,她大叫:“我不要進去!我也是有潔癖的,不是什麽人都吃得下嘴……”


    “這時候還挑什麽挑?”話未說完,人已經被末紫衣連抱帶拽地弄進去了:“大不了我把他們多洗幾遍,完事兒我也幫你洗白白,保證幹淨!”


    “阿紫,咱回去吧,求你了!”


    “回去等死啊?!”


    “……不一定會死吧?”


    “那可難說。先去看看再說,要實在看不上,我就帶你回去。”


    “……這是你說的啊,看不上就回去?”


    “嗯,我說的。”


    進得門內,入眼便是十二扇的紫檀屏風,金線穿引,繡的是富貴花開,繞過屏風,盡頭是一幅甚是惹眼的迎客鬆。


    一窈窕女子站在廳堂角落,看到末紫衣便點了點頭,也不說話,然後移開視線,見到有客人進來,上下打量一番,將人朝內裏引去。


    汐妍被末紫衣拽著兜兜轉轉許久,這才真正見得這間勾欄院深處樣貌:四方格局,中庭花苑,擺布很是講究。


    末紫衣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地方我來過幾次,還不錯。南邊是男館,北邊是女館,東邊是酒館,西邊是賭館。”指了指前麵,正是南邊:“你的解藥就在男館。”


    汐妍抿了抿唇,心裏癢癢的也想去見識一下,於是也不多言,跟著他大搖大擺地進了男館。


    進去之後,本以為可見喧囂場景,卻連半個人影都沒瞧見,環顧四周,樓下樓上房門一概緊閉,汐妍撇了撇嘴:“果然不錯,是個好地方,不受人打攪啊。”


    末紫衣興致甚好的解說一番,她這才明白,房門口掛著牌子的便是內裏無人,牌子後頭的是小倌簡介,若是中意,取了牌子進去便可一夜銷魂。


    不知不覺中,汐妍跟著末紫衣到了頂樓,這一層與別處有些出入,隻四間房,房門上分別梅、蘭、菊、竹。


    汐妍歪了歪腦袋,暗自思付:“四君子?莫不是男館也有紅牌?難道是賣藝不賣身那種?”


    四間房都沒有木牌,想是內裏都有主顧,汐妍心下好奇,掙開末紫衣的手,鬼鬼祟祟湊上蘭花窗,想要聽一聽其中男子輾轉吟哦之聲,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於是小心將窗戶推開一線。


    入眼的便是一個極其漂亮的男子,看清那人容貌,汐妍腦子蒙了一下,默默地把腦袋縮回來,扯了扯末紫衣,指指裏麵:“你的老熟人,去打個招呼吧。”


    末紫衣朝裏看了幾眼,麵色頓時有些發青,他很難說出見到那個男子時的感覺,因為那人居然是蘇慕倫!


    而且是穿得十分清涼性感的蘇慕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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