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常的事情,總會引起格外的關注。就如那在寒冬依然綻放的花蕾,也正如那一向文質彬彬,現在卻火燒火燎的青書。


    日輪的身影剛剛出現在石廊的盡頭,還隻是一個模模糊糊的剪影,距離遠的甚至就連五官都還模糊的看不清。青書就急急忙忙的衝上前去,緊緊地攥住他的袖子,甚至連基本的禮數也不管不顧了。


    “怎麽了?”見青書焦急的樣子,日輪的心裏也跟著有一種說不出的焦灼感,就連語氣都不自覺的急促了起來。


    青書一邊拉著日輪的袖子往外拽,一邊大口的吸著氣,似想要平複心中的糾葛“鬼穀子先生的居所失火了,你........你快來。”


    “什麽!先生…….”日輪愣了愣,似沒有聽懂一般,不自覺的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又像如夢初醒般,突然反應過來,拽著青書追問道‘那麽先生呢?先生沒事吧?‘


    “你快隨我來。”青書用力的咽了咽唾沫,似隻要這樣做,就可以收回心裏的焦急。


    門房雖讀書不多,可是年紀大了生活閱曆也豐富。加上又見慣了南來北往的人,自然是善於察言觀色的。剛剛見青書焦急的樣子,便知道定是發生了什麽重要的事情。哪裏敢有什麽耽擱的,立即被好了日輪常用的那一匹馬,拴在一邊,等待著日輪的使用。


    日輪也不等青書再多說些什麽,他現在隻覺得頭腦中一片的空白,甚至連思考反應的能力都沒有了,剩下的隻有本能。日輪翻身上馬後,就狠狠地甩出手中的鞭子,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留給守在一邊的下人。


    守在一邊的門房愣了愣,張張嘴。喊道“大人你何時回來啊?莫要太晚了,您吃不習慣外頭的飯菜。而且若是太晚回來,怕是無法向老太爺,以及老爺,夫人交代啊。”


    也許是距離太過遙遠了,又或者是日輪心裏發急,所以門房並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門房搖搖頭,似有一些無奈般的歎息了一聲,然後輕輕地搖了搖頭,抬步就要回到府中。卻是莫說搭話了。就是連看都不看青書一眼。


    青書知道,這門房的來頭可不一般。聽說是柯瑞卿家的舊部下,因為年紀大了。又沒有家人,便被留在府中。雖說幹的是門房的活計,可是實際上卻更是柯瑞卿家族的一份子,也從沒有人把他當做下人輕慢過。


    那門房可以說是看著日輪長大的,兩人雖是主仆關係。可是事實上卻更加像是祖孫。甚至有時候因為柯瑞卿家族中的老太爺太過嚴厲,日輪反而和和這位門房爺爺更加親熱一些。


    似看出了門房眼中的停頓,青書在一邊輕輕地開口道“你家大人尊師重道這本是極好的,隻不過老爺和夫人原本就不喜大人學什麽經書,論語的。若是多說了,隻怕上麵會怪罪下來。到時候,莫說是你家大人要受罰,就連老先生你怕是也要受到牽連的。”


    門房本來就對大夏人沒什麽好感。後來更是因為青書總是教日輪一些沒有用的‘廢書’而更加厭惡他。


    “牽連?”門房勾起嘴角笑笑,似有一些不屑“若是說道牽連,誰能比得上您會牽連人呢。哦,對了,聽說您已經改遷節度使了。真是好事情。不過老奴還是要奉勸您一句,這靠陰謀詭計得到的東西。終會因為陰謀詭計失去,還望大人謹記。”


    青書知道,門房也是關心日輪,所以害怕自己耽誤日輪的前程,所以才一直對自己沒有什麽好臉色。所謂關心則亂,現在的日輪不也是如此嗎?


    所以青書笑笑,也沒有真的動怒,而是恭敬的向門房鞠躬,開口道“青書謹記在心,不過老先生自己不怕責罰,那日輪呢?他也不怕嗎?”


    說完,青書好像想起什麽一般,抬起頭望了望日輪遠去的背影,卻隻看見了馬蹄揚起掀起的煙土。這時青書才像突然想到一般,跨上馬“老先生好好地想想吧,恕晚生不奉陪了。”


    說完,青書也不等不急門房回話,便用狠狠地抽打了一下身下的馬匹,像日輪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唉......”老門房看著青書像是的背影歎息一聲,又向地上淬了一口“狡猾的大夏人。”


    自己是一把老骨頭了,已經是快要進棺材的人,哪裏會在意這些?可是自己卻不得不在意少爺啊。老太爺對少爺愛好經書已經很不滿了,此時若是再知道少爺既然為了那個教他大夏文化的先生焦急至此,恐怕會更加的不悅。


    老門房看向站在一邊仆從,吩咐道“大人剛剛去狩獵了,你們去給大人留好飯菜吧。”


    “是。”仆從愣了愣,卻絲毫不敢反駁,隻有點頭稱是。


    得得的馬蹄聲,在日輪的耳邊響起,馬蹄踏在砂質的土壤上,掀起厚厚的煙塵。身下平時連叫罵都舍不得的馬兒,現在卻絲毫不留情麵的揮舞下手中的皮鞭。隻為讓它跑的更快一些。


    不會的,先生不會有事情的,他可是鬼穀子啊,絕對不會有事的。日輪一邊在心裏不停的重複,一邊瘋狂的抽打的身下的馬兒,可是不論他怎麽寬慰自己,卻總也消不去心中的不安於擔憂。


    青書追到的時候,日輪已經到了。隻見日輪呆呆的站在已經燒身灰燼的草屋前,滿眼的不可置信。


    淡淡的煙火味嗆進鼻腔中,偶爾還能聽見幾聲火星在木頭上,為完全燃燒而爆開的聲音。屋上原本懸掛的牌匾已經不見蹤影了,掉落在地上,早已經不知道哪塊是哪塊了。


    雖說現在屋上已經沒有什麽明顯的火苗了,可是當人靠近的時候,依然能感受到那層層的撲來的熱浪。幾乎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猜測到當時的火勢是如何的迅猛。


    “這......”青書走到日輪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日輪的肩膀,輕聲寬慰道“你莫要太過擔心了,先生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日輪呆呆的點點頭,也不再多說話,直起身子,抬腿就要向走廢墟走去。


    “哎,你要去做什麽?”青書拉住日輪“雖說現在已經沒有火了,可是這溫度卻還是高的緊,而且這剩下的幾根柱子看起來也不牢靠了,若是貿然過去,恐怕有塌陷的危險。”


    “我管不了這些了。”日輪雖說不喜騎射,可是到底是匈奴的血統,家中又世代擅武,哪怕後天荒廢了,也比青書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來的要強啊。在加上現在心裏發急,下手就更加沒有個輕重了,隻把青書推到在地。


    就在日輪要衝進廢墟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是時候響起“你們是來找鬼穀子先生的嗎?他已經不再這裏了。”


    日輪回過頭,隻看見一個那這小皮鞭,趕著羊群的老人正望著自己,那老人看上去年近古稀,因為長時間的勞作,在加上風沙的吹拂,使得他的臉看起來就像是風幹開裂的老樹皮。


    那老人的衣服並不如何的幹淨,看起來灰蒙蒙的,還帶著數十個補丁,可以猜到他生活的困苦。可是老人的雖然滄桑,可是卻並沒有任何的哀戚之感,反而透著少有的清明。


    “老先生你知道些什麽嗎?”見日輪的身子頓住了,青書便趕緊迎上去,把日輪向後拉了拉,然後回過頭看著老人恭敬的問道。


    老人撫了撫胡須,皺皺眉似在思索些什麽“起火時已近有人把鬼穀子先生接走了,是望那個方向去的,好像是要去一個叫什麽營來著的地方。”


    說著,老人伸手向東方指了指。青書順著老人的手望過去,然後開口道“在東邊的營?莫非您說的將和營?”


    “是,是,就是這個名字。”老人點點頭,然後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頭,笑道“隻是老了啊,不中用了,就連這些都記不到了啊。”


    日輪聽了老人的話,雖是在心裏暗自鬆了口氣,可也絲毫不敢多做停留,跨上馬就順著東方跑去。可是跑到一半,日輪卻又頓住了,他回過頭,似有一些尷尬的看著青書問道“將和營在何處?”


    青書有一些無奈的搖搖頭,拜別老人,拉起馬韁,像日輪走過去“哎,虧得你獨自在外的時候沒有把自己丟掉。”


    要說日輪最奇怪的地方,還不是他那變扭的脾氣。而是明明走過大江南北,繪製下了錦繡河山,卻連腳下的方寸之地都記不住。


    接下來的路途變的要比之前輕鬆很多,至少日輪那匹可憐的馬再也沒用受到鞭打了。


    越是往下走,日輪便越是覺得眼前的景物有幾分的似曾相識,好像自己前不久才剛來過這裏,可是卻不論如何都回憶不起來了。


    “我們是不是到過這裏?”日輪皺皺眉,然後看著青書問道。可是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


    隨著馬蹄的揚起,落下,離將和營的距離也越來越近了,甚至都能清清楚楚的軍旗上所書寫的字了。突然間,腦中靈光一閃,日輪突然想起了什麽,不可思議的看向青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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