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我的精神狀態,是越來越將近崩潰的邊緣了。不僅是心裏堵得慌,就連我原本就不靈光的腦袋裏,還像足安裝了一個定時炸彈一樣,一直反複不斷的提醒著我:下月初八、下月初八、下月初八……


    而我,明明心情就糟糕到了極點,卻要死撐著,在爺爺的麵前裝作無事人一樣,省得他起疑心。


    阿展叔與我約定的下月初八,為期剛好為半個月。


    就算給足了我時間思考,我還是不知如何選擇。


    這些天裏,夢魘對我的騷擾是越來越頻繁了。原本夢境中的那一句話隻說上一次,近些天,卻總是反反複複的說上好幾遍:到你了,你在哪裏?


    到你了,你在哪裏?


    到你了,你在哪裏?


    到你了,你在哪裏?


    我真的被問得生煩了。


    如果可以有那機會的話,我是真的想衝進夢裏,揪出說這句話的人,然後暴打上他一頓,讓我消一消這些年的怨氣。


    可前提必須是有這樣的好機會。


    為此,我總在夢裏被夢魘折騰得將近虛脫。


    每次夢醒之後的虛汗淋漓和虛脫無力,都會讓我想起爺爺的那句話:不斷氣就好,隻要不斷氣就好。


    日子一天天的消逝了,與阿展叔約定的日子也是越來越近乎了,我到現在一點頭緒都沒有,更別提選擇了。


    去與不去?


    到底應該怎麽選擇,沒人可以告訴我。這一次,我也不打算告訴爺爺。自從和爺爺大吵一番後,我們爺孫倆之間,又恢複了之前的那種關係。


    似乎沒有發生過什麽事情一樣,他也不再告訴我,關於巫古族的事情,完全將這件事情壓下去了,如同從未跟我提起過這番驚天大事。


    但我跟他不同,我早就被這些驚天大事的謎,壓得胸口發悶,折騰得將近瘋狂。


    和阿展叔約定的這段時間裏,我出乎意料的乖巧。


    這點讓爺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他多多少少嘲笑過我幾次,總是笑著對我說:“看來我的不打教育法不奏效啊,要多打你幾次,你才會聽話懂事。”


    我知道他這番的意思,也明白他的苦心。


    這些天裏,我之所以如此的乖巧,其原委我連提都不敢提,簡直慘過啞巴吃黃連。


    離約定的日子又近一步了,後天,後天我就必須做出選擇。


    這半個月的時間裏,我又重溫了一遍巫古族人們,年輕時盜墓的心得,還有種種關於倒鬥的科普知識。


    難不成,我真的必須得選擇改變宿命嗎?如果我選擇了跟著去,這是不是就象征著,我開始不相信爺爺了呢?


    我不知道。


    距離約定時間的倒數第二天晚上,我早就洗好碗,獻殷勤的幫爺爺泡好了茶遞給他,他笑著對我說:“這些天你難得的如此乖巧,一定有事要說吧?”


    我點了點頭。


    “爺爺,學校那邊,讓我參加暑期的夏令營,後天就報名繳錢了,我每天都呆著古董店裏好無聊的,能不能讓我去參加一次?就當做是散散心,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而我,緊張得手心直冒汗。我一向不會說謊,更何況現在騙的還是如此人精的爺爺,我的心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過關。


    好半響,他才有所舉動。


    他伸出手指著電視裏的京劇,問我:“蘭兒,你能看得懂這碼子人在演的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


    他一臉對我沒轍的表情,對我說:“你要去,可以。但你不要總是大頭蝦的拖同學後腿,千萬要記得凡事小心。”


    “我知道。”我點點頭,然後起身進了房間。


    他才對我說道:“明天,你再幫爺爺看一天店,我帶著藍子出城一趟。”


    “嗯,那爺爺你自己也小心點。”


    爺爺,這場京劇,我不是不懂,而是我不想懂。


    隔天,待我起床時,爺爺已經不在了。電視機上墊著一張紙條和一摞錢。


    紙條上寫的字體是大象文字體,在我的印象中,爺爺似乎總愛顯擺家族的大象文,也不知道有什麽好玩的,值得他像個小孩子一樣,那麽愛顯擺。


    這也算是,我唯一覺得他像個頑童的一麵吧。


    上頭寫著:錢拿去報名,夕分夜歸。魚頭灌湯已定位,切記莫忘。


    為什麽爺爺你走之前還要去定位!為什麽我的午晚餐會是魚頭湯!救命阿,難不成在爺爺你的心目中,我真的是沒腦子的?就算真的要給我補腦,不讓我拖後腿,也不需要魚頭湯阿!


    當然,我也不忘了想,如果爺爺他知道了,我是跟著阿展叔去倒鬥,而不是真的去夏令營,他會怎麽樣?


    我的思緒後的答案是,那羅古奇之他可是我的爺爺,就連上次,我都說出那種大逆不道的話來了,他提都沒提就原諒我了。這次去倒鬥又有什麽不能原諒的?而且還是跟著他熟悉的阿展叔在一起去的,有什麽不能原諒的。再說了,我算是他唯一的後人了,不原諒我,能成嗎?


    思緒到這裏,我笑了笑,收起這摞錢,沉甸甸的少說也有1.2萬塊錢。爺爺出手果然闊綽,隻是這些錢到底夠不夠我買一些倒鬥的用品?


    因為爺爺不在,我隨心所欲的想什麽時候開店,就什麽時候開店,誰都不能阻止不了我。於是一直拖到將近午飯後,我從巷子口拐彎處的魚頭湯店鋪裏出來,才去開的店。


    店門口已經堆滿了爺爺訂閱的報紙,足足塞滿了店的信箱。


    我略微無奈走過去,翻著白眼將它們全部翻出來,一股腦的扔在櫃台前,等著爺爺回家的時候,自己去整理。


    處理完這堆亂七八糟的報紙後,我整個人都暢快了。


    接下來就是我自己的時間了,我在門外掛上了休息的牌子後,就拿出暗房的鑰匙,打算到裏頭找點明天,出發倒鬥需要用到的東西。


    在暗房審視一番後,我什麽也沒拿,反倒是在裏麵的密室,拿了一把摸金符,還有幾張關於倒鬥心得的大象文帛布,附帶一本最基礎的巫術書。


    拿著的這些東西,我隻是倒鬥的老手們的心得,照例拿著傍身,對我來說,這些東西完全不重要,最重要最珍貴的是爺爺房間裏的東西。


    我的爺爺年輕時,倒鬥的次數也不算是少,但卻沒有帶出半點墓地後遺症來。


    比起同行那些盜墓賊,他要幸運得太多了。不僅能活到如今的70高齡,還能走能跑,連我都替他的幸運讚賞了一番。


    在家裏古董店裏,爺爺自己有一間休息室的,裏頭有個小書房,那裏有一個,我從來不敢明目張膽進去的密室,密室隱秘在大櫃子後麵。


    20年來,我來這間密室的次數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主要是爺爺從未告知與我,有這間密室的存在,這就足以證明他是不會輕易告訴我,而且也不會輕易讓我進去的。


    我之所以能發現這間密室的存在,這點還真的要感謝林藍。


    去年他在幫爺爺整理書架的時候,我一時悶得慌自告奮勇要幫忙,林藍就扔下了爺爺的書房給我打掃,而後就走了。整理的過程,我被灰塵嗆得氣急敗壞,伸手用力的錘了好幾下那幅掛曆,結果書櫃就自己移開了,當時嚇得我夠嗆。


    嚴重些就差點尿褲子了。


    這間暗房裏的東西比較少,但是都家裏可得見和看不見的那些古董中,算是比較稀少的東西了。我曾經想過,這些可能是比較名貴稀少,所以爺爺才需要另開密室,用於存放。


    這間密室,說起來,給我的感覺就是陰森,來這地兒四次,每次我都覺得陰森森的,感覺這地兒是我們家最陰森的地方。


    我輕車熟路的走進去,並拿著椅子堵住了書櫃門,頭一回來的時候,這扇書櫃門自己關了。我自己一個人在裏頭折騰了老半天才打開了,而且還是用盡了我吃奶的勁道,才拉開那該死的大櫃子。


    這一次,我有先見之明的拿了椅子堵住了。


    才敢放心的在櫃子裏找東西,我偷偷的從櫃子上拿了一顆夜明珠,和一把烏金紫檀的匕首。


    夜明珠在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是最珍貴的。為了以防萬一,帶把匕首還可以傍身。省得阿展叔顧不了我時,我還可以自保。


    看到底,這些東西有沒有到真的是其次。


    我曾經在密室中央的書中裏,看到了兩麵外觀鑲著碎寶石的鏡子,這兩麵鏡子,你看著沒什麽特別,但其實細看了一番後,才知道這一麵是陰陽鏡,一麵是聚匯鏡。


    陰陽鏡的作用是能透過鏡子,看到那些肉眼看不著的東西;聚匯鏡的作用是聚集鬼怪和蛇蟲鼠蟻,方便我們直接消滅掉的。


    我需要聚匯鏡,墓地那種地方夠邪乎了,我才不敢拿那一塊陰陽鏡。


    隻是現在,聚匯鏡到底是哪個抽屜了?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右邊的抽屜,嗯。


    我拿出了右邊抽屜的鏡子,不待我細看,店裏已經有客人來到了。


    “真是的,早不來晚不來,現在才來。”沒辦法,我一臉不耐煩的把搜刮來的東西,塞進背包裏,然後把密室的門關上,就走了。


    待我出去後,就開始為這位客人講解古董的原始,直到傍晚時分。


    爺爺還沒有回來,我等不及了隻好關店,把東西都塞進包包裏,再去巷子口吃魚頭湯。接著去了商城裏買了一頂假發。


    墓地裏是出了名的陰氣重,而女子的身體又略顯陰性,男子們盜墓時最怕與女子一起,因為誰也打不了包票在墓地裏會發生什麽事情,陰氣確實不宜出現在他們的周圍。這就是自古以來,女子不給跟著去倒鬥的原因。


    隻是,我不明白,阿展叔好說也倒鬥了這麽多年,也算是個江湖老手了吧,應該懂得這個道理的,但為什麽還執意要我去呢?


    不管他是什麽意思,也不管怎麽樣,我必須是以男子身份參加,否則被他的同夥知道後,我估計就必須死在他們當中了。


    在商場裏,我有模有樣的挑了好多肉食,和手電筒之類的必需品,搞得像極了要出門旅行。


    其實我也不想買這些東西的,主要是我怕回家,被爺爺發現我不是去夏令營的,所以買這些東西便可以糊弄一番爺爺,省得被他發現。


    待我買好了一切用品,便埋單走人。


    時間尚早,趁著現在還有時間,我又跑了一趟電話亭,給阿展叔打個電話。


    果真跟上次一樣,等了好久才接聽。


    這一次接電話的不是阿展叔,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喂。”


    “我找阿展叔。”


    “他不在。”


    “這樣阿,你能不能跟他說,我已經決定好,隻是離家需要一些時間。”


    “嗯。”


    掛斷電話後,我便轉身離開,看到電話亭不遠處,爺爺正站著看著我。


    我有點興奮,走過去,說:“爺爺,你怎麽到現在才回來?吃飯了嗎?”


    “給誰打電話呢?”


    “沒有,是老師,明天就要出發了,所以打個電話確認一下時間。”我又一次睜著眼睛說瞎話。


    “為什麽不打手機?”


    “我沒帶出來,剛剛去商場買了這些東西,還有很多好吃的,一會給你試試?”


    他不回答我,任由我挽著他的手,一塊走回家。


    看著他,我的心裏湧起了愧疚。


    爺爺,對不起,我撒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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