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將軍,西郊有遊兵出現,不知是敵是友!”營帳之外,忽地響起一聲急報,打破了這一刻的柔情繾綣。


    “你好好休息。”雲晚簫收斂心神,不敢多看此刻滿臉紅霞的霍小玉,隻匆匆交代了一句,便掀簾踏出了營帳。


    霍小玉憂心忡忡地看著雲晚簫消失在視線之中,心悸一陣一陣地蔓延開來――她會勝,一定會勝的,是不是?


    “將軍!”還來不及出營布置一切,雲飛與雲揚快步迎上雲晚簫,“看來我們來不及出去設伏了!”


    雲晚簫鎮靜地看了一眼遠處隱約的騎兵人影,瞧那陣勢,是趕路多餘衝鋒,若真是吐蕃先鋒軍,不該連戰鼓聲都沒有,就這樣靜悄悄地衝過來。


    雲晚簫抬手示意雲飛與雲揚莫急,“你們留守這裏,我單騎出去一探究竟。”知道他們定會說不妥,雲晚簫匆匆加了一句,“這是軍令,不從者斬!”


    “諾!”雲飛與雲揚隻有眼睜睜地看著雲晚簫翻身上馬,單騎馳出營帳。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雲晚簫還未看清楚來人,來人已厲聲喝問,聽口音,並非吐蕃人,而是隴西一帶的口音,不用多想,來人必定是大唐人!


    雲晚簫勒馬駐足,凜凜道:“大唐雲麾將軍雲晚簫在此,敢問諸位策馬夜行,究竟是為了何事?”


    “自然是為了助你守備長安。”熟悉的聲音響起,打馬馳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杜棠之。隻見他勒馬與雲晚簫並轡而立,“雲將軍,這等英雄好事,豈能少了本公子?”


    雲晚簫大驚,“杜公子不在長安城中留守,怎會出現在這裏?”


    “將軍難道忘記了深林中的唐軍?”杜棠之知道雲晚簫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就能明白,“本公子一路暗護將軍,如今長安有難,又豈能袖手旁觀?”


    “原來是你……”雲晚簫恍然大悟,匆匆掃了一眼杜棠之所帶人馬,也算是給明日的死戰添了一分勝算,當即抱拳感激道,“杜公子大義,晚簫先謝過了。”


    “好說!”杜棠之笑道,“我這些兄弟連日趕路,甚是困乏,還請將軍給我這一千人馬一個休息之所。”


    “這個自然,隨我來!”雲晚簫勒馬回頭,“杜公子,這邊請。”


    “隨我來!”杜棠之揚手一揮,招呼著帶來的一千人馬,跟著雲晚簫一路馳入大營。


    得知多了一千人戰力,眾將士心頭又添了一分安心,紛紛張羅新營,火頭兵也給這一千人馬再做了一頓夥食。


    杜棠之聽聞霍小玉也在營中,雖然驚愕,但是心底的失落卻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她待雲晚簫當真是情真意切,竟然可以放棄城中的安全,孤身來到這裏,見他一麵。


    他杜棠之究竟要做個怎樣的大英雄,才能換來美人一顧,讓她知道這天下還有他杜棠之臨危不懼死?


    雖然很想去見她一麵,但是杜棠之也知道禮數不可違,雲晚簫都不再入營,他杜棠之又怎能入營見她一麵?心頭百感交集,杜棠之隻覺得一顆心好似被螞蟻噬咬,明知是痛,卻不知道該怎麽驅散這心頭的痛。


    雲飛與雲揚依照雲晚簫的計謀,黎明時分便帶著數百弓箭好手離了營,埋伏在了西郊的草叢之中。


    西門城開,雲晚簫第一件事便是將霍小玉送回長安城。


    霍小玉知道不可再貪戀繾綣,免得累她分心,失了分寸,於是自打早上雲晚簫送她出營,她便死咬下唇,一個字也沒多說。


    “快些回國公府,這裏危險。”雲晚簫匆匆交代一句,不敢多沉溺心頭的不舍,轉過了頭去,頭也不回地漸漸走遠。


    霍小玉追了一步,不得不硬生生地止住步子,瞧著雲晚簫的背景,含淚一笑,隻能沙啞地道了一句,“保重。”


    “有哥哥在外幫助,你家雲將軍又怎能保不住?”


    霍小玉驚聞身後傳來的熟悉聲音,驚忙轉過頭去,這才瞧見杜卿卿帶著兩名丫鬟站在城門下,臉上頗有乏色,好似是一夜沒有睡好。


    “杜小姐,你怎麽來了?”霍小玉一驚,下意識地看了看她周圍,究竟有沒有母親的身影?


    杜卿卿搖搖頭,道:“你昨夜給我出了個難題,我費盡心思幫你過了一關,今日你是不是該也幫我過一關?”


    霍小玉沒猜出杜卿卿的意思,“杜小姐的意思是?”


    杜卿卿走了過來,道:“昨夜我對霍夫人說,你是憂心雲將軍,夜不能寐,於是我才派人將你送到佛寺去為雲將軍祈禱,今早便會將你接回去,你說接下來,你該如何幫我過關?”


    霍小玉輕笑道:“自然乖乖隨杜小姐回去,再念一句,阿彌陀佛。”


    “走吧。”杜卿卿頗為疲憊地道了一句,望著前路,喃喃道,“想不到這長安城的夜色,也算得上是人間美景,多瞧瞧,今日回去,說不定真能做個好夢。”


    霍小玉一驚,“杜小姐難道一夜都在這裏?”


    杜卿卿挑眉笑道:“若不是我,你以為城上守軍當真瞧不見你們兩個縋繩下城?隻怕今日我來,隻能收拾兩隻刺蝟回去,聽霍夫人撕心裂肺地一生責罵了。”


    “杜小姐,謝謝你。”霍小玉正色對著杜卿卿福身一拜,除了這兩個字,她一時不知道還能對杜卿卿說什麽?


    杜卿卿神秘地笑笑,“要謝我,可不是一句‘謝謝’便了事的,這日子還長,日後再與你算。”


    霍小玉警惕地瞄了一眼杜卿卿,忽然覺得一夜之間,杜卿卿變成了一隻讓她也有些猜不透的狐狸,不知來日等著她的,究竟是福,還是禍?


    杜卿卿瞧見了她眸底的憂色,不禁笑了笑,暗暗道:“霍小玉,若是不能讓你栽一次,我杜卿卿也未免太沒用了!”


    霍小玉越發覺得杜卿卿笑中有意,可是此時此刻,她實在沒有那份心去猜度杜卿卿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臨風回頭,霍小玉瞧著雲晚簫遠去的方向,不由得抿嘴一笑,心道,“‘太平’二字,有你便足矣。”


    “我們該回府了。”杜卿卿喚了一聲。


    霍小玉回過神來,不再多話,默默隨著杜卿卿走向衛國公府。


    刺心的號角吹響,駭人的戰鼓聲終究還是在長安城外肆無忌憚地響起――


    吐蕃先鋒軍隊殺到了長安西郊,再一次將長安的太平夢粉碎。


    四門守衛驚忙緊閉城門,魚朝恩依舊下令神策軍隻死守皇宮,不必顧及皇宮外的長安百姓,隻要撐到了回紇大軍來援,這些吐蕃軍馬,也隻能灰頭土臉地撤回吐蕃。


    長安城局勢鬥轉,聽聞吐蕃大軍殺到,不少未走官員各有所思。有人緊閉府門,盤算著如何逃離長安;有人想著拚死一戰,舉家登上城樓,準備與守軍一起守備長安;也有的暗暗向定王通報消息,求告定王帶兵來援,隻要定王可以取下長安,便能問責天子臨敵不守,棄皇都百姓不顧之罪。


    隻是,城外的大戰尚未打響,城內的暗殺卻已經此起彼伏。


    信鴿一旦飛出府院,便有殺手將那府院上下射殺一空,哪怕是年幼的小孩,都難逃飛箭奪命。


    魚朝恩自以為皇宮安寧,卻不知那些殺手的箭頭其實也對準了他――他猜不透是誰下的殺令,也沒想到竟會有人對他下手,皇宮雖嚴,卻難防突來的暗箭。


    若不是身邊養了不少暗衛,魚朝恩今日不會隻是中箭受傷,隻怕早就向閻王報道去了。


    一擊不中,再擊便是難上加難。


    衛國公杜鴻漸也隻能收手作罷,將計劃射殺不臣之人的弓箭手們悄悄派往城樓駐防,希望可以多一分勝算,守住長安城。


    雲晚簫此刻與杜棠之並轡領兵列陣城下,瞧著遠處黑壓壓的吐蕃先鋒大軍,即便是隻有一萬人,也足以讓麾下的四千人隱隱覺得戰力的懸殊。


    “啟稟將軍,長安北郊出現回紇大軍!”


    苦等的消息,在這一刻出現,雲晚簫當即勒馬點頭,對著杜棠之道,“這裏就勞請杜公子為晚簫撐上一刻,晚簫先去會會回紇人便回。”


    杜棠之點頭拍胸道:“你去便是,這裏有我在,莫說一刻,叫我撐上一日,也絕無問題!”


    “好!”雲晚簫一夾馬腹,策馬疾行,打馬單騎馳向長安北門。


    西門是黑壓壓的吐蕃軍,北門是黑壓壓的回紇軍,當雲晚簫一人一馬獨立北門之下,心底難免還是有三分惶惑。


    唐軍劣勢明擺眼前,回紇軍說一聲開門,城內守軍為了借勢鞏固守備力量,又如何不會開門?


    這城門若開,遭殃的便是城內百姓,即便是借勢一時嚇退了吐蕃先鋒,這長安城與被攻破也無多少區別。


    為今之計,能做的便是一個“賭”字――賭一賭,回紇領軍大將心中,禮與義二字究竟有多重?


    “雲將軍,你怎麽一個人來這裏?”北門守將已經做好開門準備,乍然看清楚了立馬城下的雲晚簫,不禁問道。


    雲晚簫揚起頭來,正色道:“今日回紇援軍雖至,但是切勿輕易開門,就當是……”微微一頓,雲晚簫聲音澀然,“為了這城中的親人,多想一分。”


    北門守將豈會不懂雲晚簫的話中意思,可是若是長安城被吐蕃大軍攻破,城中親人豈會隻是被搶掠侮辱便罷了,說不定連性命都要丟掉。


    雲晚簫看著遲疑的北門守將,凜聲道:“大唐兒郎,該為了保家衛國而活,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讓異族入城欺淩親族!”


    “可是……”


    “信我雲晚簫一次!”雲晚簫篤定地點頭,“長安百姓不可再被侮辱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更文,大家六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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