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換人?承擔承擔責任?章時年怎麽說的這麽輕巧?陳安修懷疑地回頭看他,“你們倆之前是不是在商場上……有過節?”


    “怎麽會,你想多了。”在認識安修之前,他和陸江遠隻能算是見麵打招呼的認識而已。他和陸江遠能有今天的合作關係,最少不了是安修的紐帶作用,雖然當事人不自知。


    陳安修也希望是他想多了,他也沒指望這兩人相親相愛,但至少不要是對立關係,“那你說陸叔會做坐牢嗎?”


    章時年扶著冒冒的腰讓他站在自己腿上,“這要看具體的調查結果。”


    “那就是有可能了。”陳安修聽到這些,有點走神,手裏捏著的水管子突突兩下,水流越過門邊的冬青樹,直接噴在院門上,林長寧一推門,外套被濺濕半邊,他本能伸手地擋了一下。


    ”爸爸……”陳安修把水龍頭關掉,水管扔進牆邊已經盛開的薔薇花叢裏,“你不是回島上去了嗎?”他最近要啟程去美國,一去就是幾個月,這兩天就回島上陪姥姥姥爺了。


    林長寧甩甩手上的水,無奈笑道,“有你這麽澆水的嗎?都快把這院子淹了。”


    “我這不是想一次澆個透嗎?爸爸,你先把外套脫下來曬曬,我給先拿一件我的先穿著。”


    林長寧把脫下來的外套搭在晾衣繩上,把手裏的東西交給陳安修說,“這是你姥姥做的熏鮁魚,另外幾袋子海鮮是你舅舅他們讓捎過來的,你爸媽那邊留了些,這些是給你們的。你先放在冰箱裏,別壞了。”


    陳安修打開看看,“大海螺,八帶,蛤蜊,梭魚,還有海菜,舅舅他們準備的還真夠齊全的,爸爸,你今晚別走了,我們煮蛤蜊海菜湯吃。”


    林長寧答應著,“那你先把蛤蜊泡水裏吐吐沙子。”


    陳安修拎著東西進屋,林長寧去章時年懷裏接冒冒過來,“冒冒,和爺爺親親。”


    冒冒摟著他的脖子,親熱地把額頭貼上去,和人碰一下,再碰一下。


    林長寧被他逗得很高興,親他肉肉的臉,“冒冒真乖。”他轉頭問章時年,“怎麽就是還不會說話呢?”按說冒冒現在八個多月,也差不多該說話了。


    章時年捏捏冒冒的小肉手,“安修說他什麽都聽得懂,就是調皮搗蛋。不過等您從美國回來,也差不多了。”


    林長寧微微點點頭,拍著冒冒的背,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問,“他真的可能坐牢嗎?”


    盡管他沒指名道姓,但章時年也明白他在說誰,“隻能說不排除有這種可能。”


    林長寧對此並沒發表任何意見,好像真是隨口問了這麽一句,章時年暗暗觀察他臉色,也沒看出什麽來,不知道是掩飾太好,還是真的無所謂。如果陸江遠落在如此的地步,林長寧還漠不關心的話,那這兩人這輩子大概也隻能這樣了。


    *


    在北京那邊,消失大半個月的鴻遠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的陸江遠終於第一次在公共場合露麵,在臨時召開的集團內部會議上做出承諾會徹查此事,如果情況屬實,鴻遠願意承擔一切的責任,並會做出適當的賠償。但聞訊而來的病人家屬並不買賬,在鴻遠的門前拉起了巨大的抗議橫幅,並阻止其他人員進出辦公樓,保安和抗議者發生了嚴重的肢體衝突,一時間鴻遠集團的辦公樓下擠滿了警車,記者和圍觀的人群。


    陸江遠作為鴻遠的創立者和多年的領導者,在鴻遠的威信甚重,原本他出麵,此事就能壓下去不少,但下麵一鬧,就幾個關鍵部門的高管就有了不同的聲音,他們話說的很委婉,但話裏的意思很明確,事情之所以發展到如今的局麵,陸江遠難逃失職之罪,如果他能在第一時間出來承擔責任並積極解決問題,事情不會到現在無法收拾的地步。


    以施政為首的堅定地站在陸江遠這邊的人據理力爭,說此事太蹊蹺,軟林香膠囊雖然是今年上市的新品,但經曆了嚴格的臨床試驗和國家新藥審查的,對癌細胞確實有明顯的抑製作用,不可能同時出現這麽多不良反應的病例,再精英的人吵起架來也好看不到哪裏去,現在的會議室和菜市場差不多。


    陸江遠坐在上位,掩嘴輕咳,一副大病未愈,不堪勞累的樣子,吳東記錄的同時,還忙著端水送藥,兩人配合默契,不知道的人一看,果然是病了,力不從心。


    陸江遠捏著吳東倒給他的那些形形□的小藥片,招招旁邊的人低聲問,“這是什麽東西?”


    吳東湊過嘴巴小聲解釋,“這是我侄女最喜歡的奶片,白色的是原味的,黃色的是香蕉味的,綠色的蘋果味的。”


    陸江遠的嘴角僵了僵,沒什麽表情地扔進嘴裏咀嚼兩下,用水衝下去,虧他想的出來。在這麽多不乏專業的目光下,竟敢拿奶片出來糊弄人。


    “夠了,你們想吵到什麽時候,現在我們最應該做的不是一致對外,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嗎?”眾人似乎沒想到一向溫和的陸亞亞會突然發火,短時間內還真的都安靜了下來。


    陸亞亞先是麵向陸江遠的位置詢問,“三叔,你現在還病著,身體還吃得消嗎?”


    “還可以,你是不是有什麽好的想法,說說看。”


    “好的想法也不算,但是我覺得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先安撫下麵的病患家屬,要是任憑他們這樣鬧下去,有損公司的形象,另外,我建議在我們集團內部成立一支獨立的調查小組,盡快查明真相,消除不利影響。”


    陸江遠目帶讚許,“想法不錯,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你有把握查清事實真相嗎?”


    “三叔,有這麽多前輩在這裏,這件事交給我是不是不太合適?施總是我們公司的元老,我認為施總的資曆比我更適合。”陸亞亞的話,有不少人附和,畢竟這麽大的事情,是要交給一個足夠分量的才合適。


    陸江遠問施政,“你說呢?”


    施政笑道,“三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這也是一個相當好的鍛煉機會,我相信三少一定能圓滿解決此事。”


    “既然你也這麽說,這件事就這麽定下了。”


    陸亞亞還想拒絕,“三叔,我……”


    陸江遠轉過頭去,劇烈的咳嗽幾聲,吳東適時扶著他,焦急地說,“陸總,醫生囑咐的休息時間到了。”


    “你們也看到了,我最近身體不好,這段時間集團的工作就暫時交給施總來負責,亞亞,你需要什麽人員和物資,盡管和施總說。”交待完這幾句,不等其他人再說話,陸江遠就閃身走人了。


    陸亞亞送他下去,到停車場的時候,抗議的人群還沒散去,陸亞亞讓吳東和他的司機交換了車子,他從正門引開注意力,讓陸江遠從側門悄悄離開。


    陸江遠坐在陸亞亞的車子上遠遠就看到的那輛車子被眾人圍住了,他垂垂沒多少暖意的眼睛,對吳東說,“走吧。”


    陸亞亞臉上挨了兩拳,他前腳回到公寓,顧泉後腳就跟到了,一看陸亞亞的傷勢,忍不住低罵,“那些人簡直瘋了,真當那些人是吃藥吃死的?那些人身體情況他們不清楚嗎?”


    陸亞亞倒杯冰水漱漱口,吐掉嘴裏的血水,“有錢誰不願意要,他們當成真的才好,這樣才有勁頭鬧。”


    顧泉取了藥箱過來,幫他擦藥,陸亞亞接了個電話,是吳纖從香港打來的,說那邊的資金都準備到位。


    “三叔一個人持有鴻遠30%的股票,加上施政他們那些心腹,也不過37%左右,我手裏有5%,李老他們幾個答應支持我,零零散散加起來,大概有29%,我們這邊的持股數必須要超過三叔,才能確保在下個月的股東大會上通過更換董事長的決議。”


    “四少和大小姐那邊……”據他所知,陸家的幾個小輩成年的時候,陸江遠都會贈送少量的股份,雖然份額不大,但以鴻遠的資產而言,已經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數字了。三少的兩個哥哥因為從政的原因並沒有收這些股份,但三少,四少和碧婷小姐是有的。


    “你以為婷婷會站在我這邊嗎?她從小就乖覺,最喜歡跟在三叔身邊,展展那邊倒是可以商量,隻是他們隻占1%,作用也不大,如果要成功,我這邊必須要達到40%。”


    “要收購市場10%的散股會不會動作太大了?”


    “這個我也考慮過,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鴻遠還有10%的股份在一個神秘人手中,那人從來沒出席過股東大會,連我都不知道那人是是誰,更不用說勸說他幫我。”


    “可是吳小姐找來的那些人提出的條件太苛刻了,萬一……我怕他們會反咬一口。”就算成功了,那些人也是餓狼。


    “無利不起早,他們也是商人,追求利益當然是第一位的,但是我們沒有萬一,顧泉,我隻有這一次會,你以為三叔會給我第二次機會嗎?”如果不成功,不僅是鴻遠,就算是陸家,他恐怕都待不下去了。每個人都會當他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好了,你這次回來,季君嚴那邊怎麽樣?”


    “我在綠島見過他幾次,雖然沒有明說,但我看他那樣子,心裏是憋著不少氣的,據說他好幾次去見季家老爺子,那邊都沒見。”


    陸亞亞輕蔑地笑了一聲,“他這人心比天高,有秦與溪的傲氣卻沒秦與溪的本事,審時度勢方麵倒是跟傳聞中的季老三有幾分相似,不用腦子。暫時先不用管他。專心顧好三叔這邊,三叔這段時間真的安心在家養病?”這病來的真是時候,他不得不懷疑裏麵有詐。


    “陸總家裏不時有人進出,而且陸總暗地裏也去拜訪過不少人。看起來是想把這事壓下去,但效果不太好。”


    “我就說,這事我明白了,你繼續讓人留在那裏,看看進出陸家的人都有誰,給我一一記錄下來。”他就說三叔怎麽可能對鴻遠撒手不管,原來是打算和施政一明一暗兩條線進行。


    現在對他有點不利的是,三叔把獨立調查小組的事情扔給他,他原本是想借此拖住施政的腳步的,這下反而成為他的負累,看來他要加快腳步了,要不然兩邊拖下去沒他的好。


    *


    鴻遠藥品的事情遲遲沒個結果,反而是患者家屬鬧上門討說法的報道時常見諸報端,這讓原本還在持觀望態度的股民紛紛把手裏的鴻遠股票拋了,這樣的場麵連續持續了四五天。


    章時年給的指示隻有一個字,“等。”他倒要看看陸亞亞能堅持到幾時。


    這天,阿joe匆匆敲門進了章時年的辦公室,“先生,鴻遠那邊有動靜了,做地不是很明顯。”


    章時年打開電腦,切到大盤走勢圖,果然如此,符合陸亞亞一貫小心謹慎的風格,“阿joe,按照原先的計劃,查他資金來源。”


    “好的,先生。”


    “另外在適當的時候幫幫他。陸三少看起來……資金雄厚。”


    阿joe為陸亞亞掬一把同情淚,他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豈不知大網早就是張開的。


    *


    望著不斷攀高的股價,顧泉咬地牙都快出血了,短時間內逆勢上漲這麽多,要說幕後沒人操控誰信,可更怪異的是,上麵竟然沒人出麵幹預這明顯異常的情況,他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三少,我們該怎麽辦?”


    “我們沒有退路,顧泉。”


    “可是……”花這麽大的代價換來的勝利,他們真的能享受成果嗎?


    陸亞亞厲聲喝斷他,“沒有可是。”事到如今,就算前麵是死路,他也必須走,因為他後麵根本沒有路。


    *


    陳安修送林長寧去機場,回來的時候,陳媽媽正在河水裏淘槐花,見到他就說,“糖果和冒冒在家裏睡午覺。我出來洗洗這槐花。你小舅他走了?路上堵車嗎?”


    最近山上的槐花都開了,白嘟嘟的一串一串的,還有一種紫槐花,開的漫山遍野都是,走到哪裏都是一股子槐花香氣,陳安修跳了一下,從河邊槐樹的矮枝上摘下一串,放到嘴裏一擼,“五一哪有不堵車的,不過還行,沒耽誤飛機。”小舅從上海轉機去美國,小舅選擇現在離開也好,隻是小舅和陸叔的關係越發撲朔迷離了。


    “那你快回去看看那兩個小的醒了沒,睡了有一會了。”


    陳安修剛走到牆邊就聽到院子裏有動靜,不僅有糖果的聲音,還有冒冒的聲音,這怎麽可能,他來不及從門口進去,一翻身上牆,下麵的場景真的把他驚住了,糖果在院子裏突突突地開著他的電動小火車,鼓著嘴巴,臉上沒什麽太多表情,不過眼睛亮閃閃的,可以看得出玩得還開心,但問題是為什麽冒冒的嬰兒床也在外麵?而且冒冒還躺在上麵,房門打開著,但是家裏一個大人也沒有。糖果是怎麽把冒冒連帶著嬰兒床一起拖出來的?雖然這個嬰兒床下麵是有四個輪子的,可糖果還不到兩歲不是嗎?


    “呀呀呀……”冒冒在嬰兒床上興奮地揮動著胖手臂。


    糖果學著大人的樣子,伸手過去摸摸冒冒的頭。順過來摸了一遍,又倒過去摸了一遍,但冒冒並不領情,還是朝他張著手。


    陳安修晃著腿優哉遊哉地坐在自己牆頭上,他心想,這個笨蛋冒冒總不會是想讓糖果抱他吧,太沒自知之明了,他不看看他自己那噸位。


    糖果好像有點不舍得,“一個。”猶豫很久才從嘴裏吐出一直含著的東西,陳安修看著像小飯館裏的零點杏脯,正當他在想糖果要做什麽的時候,糖果把手裏的杏脯往冒冒的嘴裏放。


    陳安修怕嚇著孩子沒敢大叫,但他一步跳下來就想阻止,冒冒現在可吃不了這個,可還沒等他走到那裏了,糖果已經把手拿回來了,他隻給冒冒舔了一口,然後放回去自己嘴裏三口兩口吞下去,還嘴巴長得大大的給冒冒看,“沒了。”


    “呀……”冒冒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盯著看了好一會,大概也不知道東西哪裏去了。


    陳安修忍笑忍到全身發抖,這一對活寶。


    冒冒首先發現了他爸爸,拍著小床高興的哈哈笑。糖果則是鎮定地擦了擦嘴巴,才轉過身來喊了聲,“陳叔叔。”


    綠島到上海的行程不過一個多小時,陳安修估摸著時間給林長寧打了個電話,沒人接,他也沒在意,想著手機可能還沒開,不過等章時年的電話打過來,他知道事情不太對勁了,“在上海那邊的人沒接到你小舅。”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我家自己做的黃桃大罐頭,其實味道還不錯的,見著有份,一人一瓶^_^國慶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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