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讓我查孫維兒和毛一,果然都有些不尋常之處!”童青開門見山。


    “毛一,就是與朱姈私交甚好,救了咱們的那位?”常歡問。


    “嗯,他原是棄兒,從小被帶到清華閣,在閣中一待一十二年,深受老鴇青睞。隻是年前,有人來尋他,說要認親,一來一往數十回,他竟不肯回去。說是家富戶,家裏的嫡子死絕了。他原是一個通房丫鬟生的庶子,那丫鬟生產當日就被主母暗害死了,孩子讓穩婆帶出去丟了,騙老爺說是沒生下來就死肚子裏了。現下兩個嫡子先後死了,隻剩下一個嫡女沒辦法繼承家業,他家老爺才說要徹查當年的事兒。想必當年那通房的事情,這位老爺也是睜眼閉眼罷了。許是惱怒當日親娘被害死了,因此不肯回去。”童青一口氣說了毛一的身世,咕嘟咕嘟喝淨了兩杯茶。


    常歡與隱白聽完之後,互望一眼,都覺得毛一這樣有心思的人,不像是不吃饅頭爭蒸口汽的那種,若遇上這般受了委屈的事兒,多半會從長計議,起碼也要回去報仇雪恨吧。


    “你們怎麽瞧?”童青似看出他們有不同意見,望著隱白,等他搭話。


    隱白不語,瞧了瞧常歡——有啥想說的,你說吧。


    常歡知道這個時代,一般男人談話,輪不上女人插嘴,隱白這樣的舉動,就是在抬高自己,不由有些感激,也不推辭,直接回答說:“我們倒覺得,他像是因為旁的緣由才不會去的。他那樣的人,當不會輕易放過害死他親娘的人,而報仇的最好辦法。就是回去霸占了那仇人的家業呀!”


    “倒看不出毛一是這樣的人,平日裏總覺得雖然看著伶俐,卻還是個唯唯諾諾的……”童青聽見常歡說的‘我們’,感覺有些異樣,但終是自己的弟媳婦。三弟尊重弟媳婦,也是好事來的。隨即不再計較,與常歡愉快地交流起來。


    “沒幾把刷子,能在清華閣混這麽多年!他身上還有啥秘密麽?或許還有別的隱蔽之事,才是他不肯回去的緣由。”毛一的事情,隱白與她說得詳盡。畢竟當時她也在一旁,隻是處於幻覺狀態而已。因此她總覺得毛一與朱姈有不尋常的感情,因此甫一聽說毛一不肯離開清華閣。第一時間就聯想到感情問題。


    “倒不曾聽說。毛一這人,閑話並不多,若不是認親的事兒鬧得忒大,許是還查不出什麽蛛絲馬跡呢。”童青其實在毛一身上花的心思並不多,因為隱白對他提醒的是。仔細查查孫維兒,順便再查查一個毛姓男子。這樣的話,重點明顯突出。


    “嗯嗯,那就先說說孫維兒,這人有啥背景?”常歡捉急地問。


    “這名女子,來得突然。一夜之間到了清華閣。是夜就住進了當家花魁才有資格住的屋子,享用的也是出了名的窯姐兒能用的東西。起先好些姑娘不服氣,與她有爭執。卻一一都失蹤了。當然,現在查來,說是有的因病送去外頭莊子上將養了,有的被人贖了從良了……但是衙門的文書上都沒有落案。”童青的語氣有些激憤,顯然對姑娘們的失蹤。很有些介意,為何當年沒人去告狀啊!


    “童大哥莫惱。想必是有意隱瞞才是。青樓的姑娘,也都在籍麽?”常歡心裏嘀咕,那些個被虐的姑娘,像文錦這種,都是時刻有生命危險的,這樣的姑娘,如果都是有戶口的,那妓|院膽子也忒大了吧。


    “除了營妓,其他姑娘理應都在籍。隻是有些娼寮私下買了沒有入籍的子女,倒也不好一一查證。”童青說到這類事情,有些沮喪,社會問題,總不是靠一人兩人之力能解決的。


    其實,這個時代的戶籍製度已經算是比較完善了。國家每年一造計帳,三年一造戶籍。戶籍簿一式三份,一份留縣,一份送州,一份送戶部。登記實行的是“貌閱”製度,對被登記人的麵貌特征和疫疾的情況的記載良多,什麽生有六指啊,額頭胎記之類的,皆不許遺漏。從黃(1-3歲)、小(4-9歲)到老(60歲以上)、侯(殘疾、廢疾、篤疾),從家庭成員到奴婢、養子都登記在冊。除了不附照片、指紋,恐怕也沒別的疏漏了。


    因此看來,清華閣買的好些姑娘,怕都沒通過正常途徑,是不是買的都成問題,弄不好就是騙來搶來坑來的!當然,這是常歡自己設想的,事實如何,她無從考究。


    忽然就想起讓童青查查文錦的戶籍,若是根本沒入樂籍,也就不怕清華閣追究了!童青一口應下,卻問這姑娘此刻在何處。常歡不知能不能說,倒是隱白大方的跟童青講,是常歡見閣中姑娘受傷,接回忘園將養了,隻略過搶人的經過不說。


    童青還有疑問,見隱白與常歡都不再細說,暫時也就沒心思追問。


    “童大哥不若說回那孫維兒,才不過是個開頭呢。”常歡打岔將童青拉回主題。


    童青立刻回神,還接著說:“之後孫維兒更是如魚得水,連奪了兩年的畫舫花魁不算,還得了上水鎮才女的名頭。隻是,她隻接熟客,說是接熟客,其實幾乎不接客,許多清華閣的姑娘都說她是養在閣裏頭的,說不準是為了將來接替青娘做老鴇的。其實,她的相貌都不算頂好,即便接客,也不一定生意興隆,許多人就是衝著她那才女的名頭,來瞧瞧她的,說起來,怕是個口氣比力氣大的。我聽說,她與朱姈的貼身女婢,就是那個死去的英兒,倒是常常往來,不知英兒的案子可與她有關。”


    不接客的妓|女……常歡與隱白交換了個眼神,與童青說道:“看來孫維兒的身份,倒真幾分特殊。瞧著倒像是有權有勢之人豢養的外室!”


    “可是,誰家願意外室養在娼寮裏頭啊。”童青思量起來。


    “這地方才安全,誰會把妓|女當小三啊,即便查到,也是當做風花雪月、逢場作戲罷了。”常歡說完,童青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小三想必就是外室的意思吧……


    “若朱姈的事真與她有關,那她的主人,必與清華閣東家脫不了幹係,或許,就是那人的外室也未可知。”隱白把這話撂給童青,也是提醒他下一步查案的方向。


    童青了然,又說道:“至於英兒,既然與孫維兒交好,不一定會是她動手殺的。”


    童青的語氣中帶著疑問,他是聽出隱白他們對他還是有所隱瞞的,因此等著他們給他釋疑。


    “想必不是她動的手。聽說英兒是有人置於朱姈身邊的眼線,若念及這層,或許她就是周維兒安置的。況且,英兒的傷勢不像是女人所為,且那凶手對英兒怕是恨極了的。”常歡嘴裏如是說,心裏卻暗暗有了譜,“童大哥這次回去,可以先放個煙霧彈,迷惑孫維兒一陣,叫她心慌,拿不準主意,捉急去找她的主人就對了!這樣我們好順藤摸瓜。”


    “煙霧彈是個什麽東西?”童青不解。


    “是個……比喻。就是先放些假消息,讓她們雲裏霧裏摸不清你的底細……再者,能不能安排咱們跟毛一見個麵,隱蔽點的,我有些事情想當麵問問他呢。”


    童青點頭,見隱白與常歡已放下杯盞,想要告辭,他也不做耽擱,放下銀子走人了。


    出了傲月軒,隱白仍舊牽著常歡往家行,常歡喋喋不休琢磨著案情,隱白的回複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常歡沒趣,戳他:“認真些,咱們在討論人命案子呢!”


    “嗯,這會兒討論作不得數,總得等線索多些方好確準的。倒是有個事兒,想與你說。”隱白溫和地跟常歡商量,常歡忽然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聒噪……怎麽小白的聲音聽著就這麽平和呢。


    “姚家的事兒,你不要去理會了吧。”隱白把話說完,常歡一頭霧水。


    “為什麽?你要幫著姚政?還是……你心疼姚芙碧。”常歡越說越小聲,拿捏不準。


    “姚家主母畢竟是官家的人,品行也不佳,如今得罪了她,我有些擔心你著了她的道。”隱白如實說著,聲音中蘊含著一種難以言表的溫情,“你隻記住,白家的媳婦,不會平白給人欺負了去。有些事情,不必急在一時,有些事情,也不必你親自動手。你必須學著靠丈夫,好不好……”


    “靠丈夫……”這個詞匯,對常歡還真是陌生至極,偏生聽著胃裏暖洋洋的。隻是常歡嘴上沒把門的,脫口而出說道,“我靠自己靠慣了,害人什麽的,我動手就好,別汙了你的手。”


    隱白含笑搖頭:“你何時害過人了。什麽汙不汙的,你的手才是最幹淨的。”說著,把常歡的柔荑攤平了放在自己的手心瞧了又瞧,像在說——你瞧,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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