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請你們……係、係好領帶……”


    兩個停在校門口的男生正在等待風紀委員檢查,忽然聽見了一道暗含哽咽的女聲,可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請……請你們……嗚嗚……”


    那聲音又來了,兩個男生被這道幽靈一樣的女聲搞得後背發毛,趕緊來回向四周張望,這下總算找到了聲音的主人――在校門右側那一排風紀委員的背後,隻見陰暗處探出半張臉,一個黑色短發的少女用幽怨欲泣的目光注視著他們,眼眶裏淚水不停地打轉。


    “這、這女生是誰啊……太陰森了吧……”兩個男生相互悄聲吐槽。


    本以為她被人注視就會從陰暗處走出來,誰知她卻仍然躲在風紀委員們的背後。不管作為柱子的風紀委員怎麽用力拉扯,都無法將她從身上撕扯下來。


    “怎麽了?”草壁注意到這邊的狀況,走了過來問道。


    “啊,副委員長好。”風紀委員向草壁敬了個禮後,滿是怨念地指著拽著他不放的光裏,“就是這個新來的一直在妨礙我做事。”


    草壁沉默了幾秒,大腦裏在“這女生到底在搞什麽啊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退會堅決退會!”“因為委員長親自點名要她加入,所以要溫和地指導她”之間來回衡量,最終還是雲雀的分量更重,於是隻好吩咐手下:“大概是新人不知道該怎麽做比較好,你去給她做個示範。”


    “是!”接到命令的風紀委員才不管身後掛著光裏,走到倆男生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拳過去,然後一手一個揪起他們的領子,恐嚇,“叫你們把領帶係好,沒聽見嗎?!啊?!”


    “聽、聽見了……”被揍得鼻血橫流的男生倆哭著點頭。


    “如果你再遇到這樣的情況,就這麽做。你聽清楚了嗎?”草壁低頭問慘白著臉倒退回來的光裏,語氣已經相當的溫和了(相對於大部分風紀委員來說)。


    “聽、聽清楚了……”近距離目睹了血沫橫飛景象的光裏哭著點頭。


    “那麽加油吧,想要得到委員長的關注和誇獎是很困難的。”作為風紀委員會的前輩,草壁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光裏的肩膀鼓勵道。


    “是……”她才不想因為這個受到誇獎啊!可是光裏又不敢直說,隻得哭喪著臉應聲。


    說實話,草壁隻是單純地從風紀委員會的工作方麵發表了下意見。但是,旁觀的學生們卻不這麽想。


    “我今天眼花了嗎?我好像看見藤原光裏穿著黑製服站在校門口……”


    “你不知道啊?她加入風紀委員會了,而且還是雲雀親自點名!”


    “什麽?!藤原光裏終於成功打進敵營了?!難道是……霸王那啥了?”


    “怎麽可能啊,對那個鬼一樣恐怖的雲雀那啥啥?如果她真的那麽做了,今天……不,永遠都看不到她了。”


    “……說的也是。那麽,藤原光裏到底做了什麽事?”


    “據說昨天風紀委員會在並盛市內‘打掃’的時候,藤原光裏為了保護雲雀,奮不顧身用身體擋下了子彈,就算鐵石心腸如雲雀也被她的癡情感動了!”


    流言,據說是唯一能超越千裏馬的奇跡。


    流言,據說是全人類想象力的無限發揮。


    總之,流言,甚於流感。


    流言――非常可怕!


    光裏羞窘萬分地坐在座位上,不用回頭看也知道,四周同學們的目光從她穿著風紀委員的製服走進課室開始就一直粘在她的身上,還一邊看一邊低聲交流著某些她聽不清楚也不想聽清楚的信息。


    啊啊啊別說了――!


    這一次真正作為流言主角的光裏沒有趙清逸那種目中無人的鎮定,光裏不用聽清同學們竊竊私語的內容,光是看見他們私下裏一邊看她一邊笑的樣子,就已經困窘得不知所措了。可是光裏身上的風紀委員製服卻始終如一地向所有人昭示它的存在感,光裏越發擺脫不了這種可怕的關注。


    “噓――!齊藤來了!”


    突然,坐在前門邊上的男生向全班示警,所有人趕緊坐好,在齊藤老師走進課室的時候,課室裏已經沒有了高跟鞋敲擊地板以外的聲音。


    萬白叢中一點黑的光裏立刻就感覺到有道銳利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光裏偷看了齊藤老師一眼,在眼神對上的一瞬間就被狠狠擊出了個暴擊“-999”。


    老天保佑她這堂課千萬別被齊藤老師點起來回答問題!她可沒有趙清逸那麽聰明,被叫起來肯定會死得很難看!tat


    但是,光裏的祈禱顯然又沒有到達老天爺那裏,課上到一半,齊藤老師突然點了她的名字,“藤原,你來回答這道題。”


    光裏連題目都沒看明白一半,隻得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我不會。”


    “不會?才這種程度的題目都不會?!”齊藤老師的臉扭曲了一下,嘴唇往外翻動眼看馬上就要吐出傷人的話語,光裏都已經做好了低頭挨罵的準備,卻沒想到齊藤老師轉眼間深呼吸了一口氣,硬是把到了嘴邊的辱罵給咽回去了。


    ――奇、奇跡發生了嗎?!


    若不是場合不對,光裏真的要跳起來了。


    以光裏對齊藤老師的了解,她可不是那種會寬容學生的老師,即使是表現一直不錯的學生,隻要她/他上課回答問題或者測試有什麽差錯,隨時都會被齊藤老師訓一頓。那種眾生平等、高高在上的嘲笑姿態,讓人不得不懷疑她學生時代是不是受過老師的歧視待遇。


    而現在,齊藤老師居然能夠忍住不罵她……是因為什麽原因?


    光裏這個疑問很快就得到解答了。


    答案就是她此時發到手中的數學測試卷,分數欄上赫然寫著“100分”。


    100分!


    看著那三個紅彤彤的阿拉伯數字,光裏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這個分數她兩次考試成績的總和都還沒能達到呢!她竟然有朝一日也能……


    光裏臉上的傻笑還沒來得及漾開就徹底凝固了。


    不,不對!這張測試卷她從來沒有做過,做的人是――


    趙清逸。


    “藤原居然拿了滿分耶,這麽難的卷子……”


    “據說最後那道大題是東大數學係入學考試的題目,是齊藤專門找來刁難藤原的……”


    “我也聽說過這個傳聞,齊藤好像還特意擺平了幾個認為出得太難要更改題目的老師呢。”


    “藤原這次又贏了,怪不得齊藤臉色這麽難看,還能忍住不罵人,嘖嘖……”


    周圍同學們的低聲笑語傳進耳中,剛剛想到了趙清逸的事,現在又聽到了這些話,光裏不由得恍惚起來。


    很顯然,不僅光裏聽見了,齊藤老師同樣也聽見了。齊藤老師本來就很差的臉色更糟糕了,咬牙切齒地說了聲“下課”,同時瞪了光裏一眼,就氣衝衝地離開了課室。


    等齊藤老師一走,早已按耐不住八卦之魂的同學們一下子圍住了光裏的課桌。


    “藤原――”


    “藤原――”


    “藤原――”


    聽著同學們呼喚自己的名字,除了麵對他們的熱情不知所措外,光裏的內心還升起了另一種感覺。就跟看到桌上那張100分的數學測試卷時一樣,胸口好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有種苦悶得喘不過氣來的微妙感覺。


    光裏知道同學們喊的並不是她,而是趙清逸。


    同學們的熱情和齊藤老師的忌恨也都是給趙清逸的。


    等到趙清逸徹底消失不見,她又變回以前那個藤原光裏的時候,大家肯定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圍著她了,齊藤老師也會繼續欺壓她吧。雖然並不覺得羨慕,甚至還有點煩躁,但是為什麽――胸口卻仍是騷動不止呢?


    是因為……■■■■■■■■■嗎?


    光裏的直覺告訴自己,一旦讓這個禁忌的句子以語言的形式具現出來,她肯定就會失去現在的自己。但是,內心的騷動越來越強烈,那股不停翻騰的無形之物就快要衝破理智設下的障礙了。


    就在這時――


    “――藤原!有人找你!”


    一聲呼喊拉回了光裏岌岌可危的意識,背上居然滿是冷汗。


    光裏趕緊收拾心神,循著那道聲音看了過去,隻見課室門口外麵有個少年正朝這邊張望。這個褐發少年光裏曾經見過幾次,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澤田綱吉?


    “你找我有什麽事?”光裏向麵前有些局促不安的少年問道。


    “是、是這樣的……學姐你昨天給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而且還贏過雲雀學長加入了風紀委員會,所以,我想、我想……不、不知道我、我有沒有這這這……”澤田綱吉越說越結巴,“這”了很久都沒順利說出下文,幹脆就不說了,“我實在做不出這種事情啦!”


    光裏正聽得一頭霧水,這時,走廊上忽然爆出一聲悶響,澤田綱吉緊接著就五體投地趴在了地上。一個穿黑西裝的小嬰兒正站在澤田綱吉的腦袋上,很自然地向光裏打招呼:“ciao。”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個小嬰兒好像先掀開了天花板,直接從上麵跳了下來,然後再落地的時候順便很用力地踹了澤田綱吉腦袋一腳。


    “找我的……其實是你嗎?”


    “不,其實是他才對。不過因為他實在太沒用了,就由我幫他說。”小嬰兒又重重踩了澤田綱吉一腳,之後對光裏伸出手,“我是彭格列家族的殺手裏包恩,你的戰鬥力已經得到了我的認可,家族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作為十代首領家庭教師的我邀請你加入彭哥列。”


    光裏扶住門板的手指忽然收緊了。


    “你、你真的說了啊?!”澤田綱吉複活,一把捂住裏包恩的嘴巴,蹩腳地掩飾起來,“學姐你別聽他亂說,他其實是我的表弟,最喜歡玩黑手黨遊戲――啊!好痛痛痛痛!”


    裏包恩放開扭住澤田綱吉右臂的小手掌,又轉過頭跟像是嚇呆了的光裏說:“你的答複呢?如果你點頭了,那我們就進行加入家族的測試吧。”


    “學姐不要答應啊!會――嗚噗!”


    “別打斷我說話,蠢綱。”


    光裏麵無表情地看著進行單方麵毆打的師生倆,在他們注意到她異常冷靜的怪異眼神之前,先一步露出了笑容。


    “我已經想好了。”


    澤田綱吉和裏包恩同時停了下來,隻見光裏笑得十分愉快地說道:“我不會加入彭哥列家族。我隻是個學生,當然是要以學業為重,沒有這麽多時間去參加亂七八糟的東西。風紀委員會,自然也是要退出的。”


    “啊……這樣很好啊……”澤田綱吉呆呆地附和。


    裏包恩沒得逞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黑發少女的反應實在太過奇怪了,雖然在笑,但他看著卻隻覺得別扭。還有,她的那番話與其說是對他們,更像是對她自己說的。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回去了。”


    “啊,好的……”


    澤田綱吉看著光裏走進課室,呆站了一會兒後,低頭朝裏包恩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學姐怪怪的?”


    “連你也察覺到了啊。”裏包恩邊說邊轉身離開。“我今天是來確認一下藤原光裏的情況,看樣子我之前並沒有聽錯。”


    澤田綱吉趕緊追上,“聽錯什麽?”


    “沒什麽。”裏包恩突然轉過身,澤田綱吉差點就刹不住腳撞上去,“倒是你,要繼續對藤原光裏進行勸誘哦。一定要她加入家族。”


    “為什麽?我還以為你被拒絕一次就放棄了,幹嘛非要學姐加入彭哥列不可?就算再怎麽厲害,學姐也還是個普通女生啊!”


    “才十幾歲,你能懂什麽是女人?我會邀請藤原光裏加入家族,自然有必須讓她加入的理由。你知道嗎?藤原光裏她呀――”


    正在心底對裏包恩的說教吐槽的澤田綱吉忽然聽到了一句讓他瞪大了眼睛的話。


    “――身體裏住著兩個靈魂哦。”


    xxxxxxxxx


    ――“風紀委員會,自然也是要退出的。”


    這句話光裏並不是一時衝動說出來的,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發自內心認為必須這麽做。


    所以,她此時此刻才會站在接待室門前。


    想到即將見到雲雀,光裏的雙腿就忍不住發起抖來。


    不怪她,這是任何一種生物碰見食物鏈位置比自己高的捕食者所產生的本能反應。也許是當時的場麵實在太有衝擊力,以至於在因為外貌而產生的迷戀或者幻想破滅之後,在光裏心中殘留下來的就隻有對雲雀恐怖實力的畏懼和唯恐避之不及。現在能讓她主動來找雲雀已經很了不得了。


    趙清逸對雲雀的評價完全沒有說錯。雲雀無比熱衷於與強者戰鬥,熱愛並盛的一切到了詭異的地步,因此其他的一切在他眼中差不多可以算是毫無價值;雲雀經常咬殺弱者,甚至連女生和老人都不放過。


    既然雲雀是這麽冷酷可怕的人,光裏實在不能明白趙清逸為什麽還會喜歡上他。


    難道這也是……


    “――進來。”


    音色清澈優美,但卻猶如凜冬一樣冰冷入骨,這道聲音突然響起的時候,光裏才發現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敲響了接待室的大門。


    事到臨頭已經不能退縮了,光裏隻好拉開門走了進去。


    黑色的柔軟短發,閃著冰刀一樣銳利光芒的鳳眸,臉龐白皙俊秀,身材勻稱修長,若是這麽靜靜坐著不說話,雲雀恭彌確實能夠稱得上是位文雅美少年。可是,光裏並沒有遺忘他的本性,相反,在她看見雲雀的臉的那一瞬間,大腦自動替她回憶起三年前那一幕凶殘情景。


    正在審閱文件的雲雀抬眼掃了門口一眼,“是你。有什麽事?”


    光裏不由自主繃緊了身體,“啊,副委員長說過的登記資料……”


    錯了!要說的不是這個吧,她是來退會的!


    “……不、不是的,我並不是來交登記資料!”光裏連忙改口,可是卻緊張得語無倫次起來,攪成漿糊的腦袋連要說什麽、該怎麽說都沒辦法想明白。


    “我是來……是來……”


    ――我是來退會的。


    光裏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一句短短的話花了快二十秒都沒說完。


    “是來幹什麽的?”雲雀開口截斷了她的話,光裏下意識抬頭望去。


    事實上,雲雀的語氣相當平靜,不過是淡淡地看了光裏一眼,那個眼神連絲不耐煩都沒有,也沒有生氣的意思,對雲雀來說也許根本就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但僅僅隻是這樣一個平靜無波的眼神,就足以讓光裏戰栗了。


    似乎是注意到光裏不同尋常的僵硬姿勢,雲雀又隨意說了一句:“你今天又想玩什麽新的把戲嗎?居然抖成這樣――”


    “哐啷!”


    門板突然被重重地撞上,雲雀抬頭看見光裏蒼白著臉後退,然後轉身跑掉了。


    “……搞什麽啊,這家夥。”


    “呼……呼……”


    光裏毫不停歇地一路跑回課室,坐到位置上立刻就抱頭趴在桌上了,任誰喊她都不理。


    在發絲的遮掩下所露出來的,是一張隨時都要哭出來的少女的臉。


    “如果是她的話……”


    光裏用沒有人能聽見的聲音呢喃著。


    “這些都是……我和她之間的區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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