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見那個少女的時候,光裏知道自己又夢見了趙清逸過去的記憶。


    季節變更,窗外的樹木已經凋零。身穿病服的趙清逸仍然靠在床前凝視著窗外。


    自從生病之後,她就一直被關在病房裏,那是誰也不會來關心的空虛的地方。憤怒、悲傷、憎恨以及絕望,整個房間都被濃濃的負麵情緒吞沒了。


    比起病痛的折磨來,每一天都要被孤獨削弱心靈更加讓她痛苦。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海中被止住了呼吸一樣,充斥著深不見底的恐懼感,以及像被關在充滿荊棘的牢房中的那份焦慮和閉塞感——如此令人絕望的感受,趙清逸必須無時無刻地麵對著它們。但是,也正因為如此,光裏才更能切身體會到,在趙清逸心中對死的恐懼和迷惘是如何的龐大。


    “——嗚!”


    心髒好像突然疼了起來,趙清逸的臉霎時間扭曲了起來,她蜷縮著身子倒在了床上。趙清逸緊緊抓著胸前的衣服,張大了嘴拚命吸氣,被巨大痛苦襲擊的身體甚至沒辦法去摸索床另一邊的按鈴。


    “哈——哈——哈……!”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病房裏發生的一切。趙清逸的呼吸漸漸變得衰弱了,她已經連作出痛苦表情的力氣也沒有了,虛弱地凝視著虛空的眼睛裏流出了淚水。


    誰——誰來——救救我……


    心跳越來越激烈,胸口像被撕裂了一樣疼痛,身體開始痙攣起來。


    我不想死……我……


    心髒在跳動頻率到達最高峰的瞬間,突然停止了跳動,抓住衣服的雙手也失去了力量,猶如掉了線的布娃娃肢體一樣緩緩鬆開滑落。


    我……


    在她逐漸變得空茫的眼中隻殘留最後一絲光芒,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就在這時,窗外一瞬間綻放出耀眼的光輝,宛如一滴顏料掉落到水麵上一樣,灰白色的天空眨眼之間被染成了一片鮮豔奪目的金色。如同趙清逸眼中飽含的淚水的化身一樣,金色的天空中如雨幕般傾瀉下無數星輝,金黃色的光芒漸漸凝聚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卻並不是人。


    這個全身籠罩在金光之中的“人”飄浮在垂死少女的床前,聲音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


    “你強烈的欲望呼喚了我,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趙清逸的眼皮突然動了一下。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用盡全力地抬起頭看向那個“人”的臉。眼前的世界一點點歪曲了起來,一種與病痛迥然不同的感覺揪緊了她的心髒。


    “我要——”


    少女的聲音虛弱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掉,卻仍是堅定地傳進了那個“人”的耳朵裏。


    “——活下去!”


    “如果這就是你的願望,我可以幫你實現。代價是你的■■。”


    這種東西——


    “即使你將■■■■,甚至可能■■■■■■,你也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讓自己活下去嗎?”


    這種東西——怎樣都無所謂。


    少女拚盡全身力氣點了點頭,“什麽都……什麽都給你……”


    無論要她做什麽,即使要付出像“他”所說的那般巨大的代價,她都要活下去!


    xxxxxxxxx


    藤原夫婦發現今天的光裏特別不對勁。


    雖然跟昨天一樣早起,但卻沒有昨天那麽有精神,眼神呆滯,吃東西就跟機器人一樣。如果說昨天的光裏笑得像朵花,那今天她就已經枯萎了。就花期來說,還真短暫呢。


    “光裏,你又怎麽了?整個人都癟下去了哦。”


    光裏呆呆地抬頭看向藤原媽媽,過了好幾秒後才忽然“啊”了一聲,有些回過神來,“沒什麽,就是昨晚睡得不是很好。”


    “真的?”藤原媽媽很懷疑。


    光裏勉強扯開笑臉,“嗯,真的啦。”


    “那就好。雖然你終於知道用功學習了,但也別熬壞了身體。”


    藤原媽媽不經意間的一句話讓光裏停住了把湯碗送到嘴邊的動作。光裏一直沉浸在別的事情上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回來了,她遲疑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媽媽,你說‘用功學習’……是什麽意思啊?”


    “你還裝?要不是我昨天晚上在你洗澡的時候去你房間收拾,可能到現在都不會知道你數學測試居然考了100分。”藤原媽媽狀似責怪地瞪了光裏一眼,但誰都看得出她的眼神裏滿滿都是自豪和驕傲。


    “什麽?光裏數學考了100分?”藤原爸爸也非常驚訝,隨即高興地笑了起來,“光裏你終於開竅了呢。不過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們啊?還是說,想留到教學觀摩日給我們一個驚喜?”


    光裏愣住了,心髒不由得一陣緊縮。再開口時,發覺自己的聲音暗啞得可怕,“你們……知道了啊……”


    “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有什麽好隱瞞的?我就說呢,你怎麽這陣子這麽奇奇怪怪的,原來是自己躲起來偷偷學習,沒用功到把自己搞發燒已經很走運了。”


    “是啊,你是準考生了,保重身體要緊哦。爸爸媽媽並沒有盼望你成為像入江家小兒子那樣的天才哦,我們的光裏隻要普普通通就夠了。”


    藤原夫婦的話語間充滿了對女兒脈脈的關懷和疼愛,但是,光裏的喉嚨卻像被辛辣滾燙的東西灼傷了一樣,蔓延開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光裏花了好大的力氣才壓製住想要嗚咽出聲的衝動。


    “可是,你們還是希望我聰明一點的吧?”


    這句話問出口連光裏自己都覺得自虐。


    聽了女兒的話,藤原夫婦隨即笑開了:“那是當然的囉,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聰明伶俐呢。”


    夫婦倆都沒察覺到這句跟開玩笑一樣隨意的話,究竟對女兒造成了多大的傷害。


    飯廳裏突然陷入了沉默,神經大條如藤原夫婦都感覺到了周圍怪異的氣氛。


    藤原媽媽和丈夫對視了一眼,直覺自己應該是說錯話了。可到底哪說錯了,又沒辦法說清楚。她隻好小心翼翼地問光裏:“媽媽是不是哪裏說的不對?”


    “沒有啊。”光裏搖了搖頭,臉上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陰霾,顯得十分開朗,“我也覺得說得很對呢。”


    明明是想要放聲大哭的,光裏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反而能笑出來。


    之後如何與風紀委員們一起列隊,並進行日常檢查,光裏處於混沌狀態的大腦裏沒有留下任何記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就已坐在了教室裏,身邊圍著同班的女性好友曾根原和山崎,還有另外幾名男生。


    “光裏,你今天好像很沒有精神的樣子,是不是昨晚熬夜沒睡好啊?”看見光裏蒼白的臉色和呆滯的眼神,茶色長發的女生·曾根原有些擔心地戳了戳光裏的臉頰,“你這樣可不行哦,睡眠不足是女生的頭號大敵,就算你看不到他也不用把自己搞成這樣吧。”


    光裏反應遲鈍地看過去,“……哪個他?”


    “當然是雲雀啊!你拚死拚活加入風紀委員會不就是為了他嗎?我原本還以為光裏你是不會喜歡雲雀這種類型,沒想到你的誌向居然會如此遠大。”曾根原捂著嘴巴嗬嗬地偷笑起來。


    另外一個卷發女生·山崎也點頭取笑道:“如果沒有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是追不到雲雀的哦。我們會為你加油的。”


    “想要把雲雀追到手,沒有死上幾次的覺悟是絕對辦不到的。我還以為世界上沒有哪個女生敢追求雲雀,不過如果是現在的你的話,我覺得也許有成功的可能哦。”


    曾根原無心的話語在光裏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現在的我?”


    “怎麽說呢……雖然你以前傻傻的挺可愛,但我覺得你最近這樣更好些,遇到別人挑釁別哈哈笑過就算了,要勇於作鬥爭啊。”曾根原向山崎和男生們拉支持票,“你們也這麽認為的吧?”


    男生們全都笑著點點頭。


    山崎摸了摸光裏的發頂,“你要是能夠一直像前幾天那樣強硬點就好了,至少齊藤就沒辦法刁難你,日子也好過了不少,不是嗎?繼續保持下去吧。”


    光裏忽然感到胸口壓抑得難受。


    原來……她們是這樣看她和趙清逸的嗎?


    光裏木然地環視周圍的同學們。


    男生們正看著光裏。


    因為光裏天然不扭捏的性格,與班上大部分男生都相處得不錯,不過光裏知道裏頭有些人把她當做傻瓜,偶爾會冒出幾句不懷好意的話。而在趙清逸出現之後,他們反而被趙清逸那種唯我獨尊的氣勢所壓倒,什麽都不敢說。


    女生們正看著光裏。


    她們是她重要的朋友們。多虧了她們,每天的校園生活都是這麽快樂。但是,她們似乎更加喜歡趙清逸,而成績優秀的幾個女生也隱隱把趙清逸看作是競爭對手。


    淺川明,也在看著光裏。


    本以為淺川是個性格冷淡,什麽都不會管的女生,但沒想到她也有逗趣又神奇的一麵。是她一直都沒認真去了解真正的淺川嗎?


    這些和他們一起產生的回憶,全部都來自於——一位叫趙清逸的少女。


    絕對不是——屬於光裏的東西。


    ——“藤原,你剛才實在太帥了!”


    ——“我對你刮目相看了哦!”


    ——“說得不錯。”


    ——“藤原居然拿了滿分耶,這麽難的卷子……”


    ——“那是當然的囉,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聰明伶俐呢。”


    ——“我覺得你最近更好些。”


    ——“居然抖成這樣……”


    所有人的聲音漸漸匯聚成一句話。


    ——“如果是趙清逸的話,就好了。”


    他們認同的人並不是自己,而是趙清逸。


    在這裏的所有人,沒有一個知道趙清逸這個存在,他們都隻認為一直與他們相處的人從未變過,從來都是藤原光裏。誰都不會懷疑藤原光裏身體內還存在著另一個靈魂。


    無論是光裏,還是趙清逸,在他們眼中都隻是“藤原光裏”。


    “藤原光裏”沒有消失。


    這個事實非但沒有讓光裏感到慶幸,相反,光裏的內心充滿了驚惶和恐懼。


    她們擁有相同的臉,隻不過內在換了一個人,居然能產生如此之大的變化。自信的光芒把原本隻能稱之為可愛的臉點亮了,以前光裏無憂無慮大笑的模樣雖然也很順眼,但卻遠遠比不上現在的神采飛揚。


    隻是短短一周的時間,趙清逸的存在就已經變得如此巨大了。即使趙清逸的言行非常的出格,時常做出惹人發笑的囧事,但是就連光裏也不得不承認,在趙清逸出現的一瞬間,就奪走了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


    趙清逸太鮮明太亮眼了,跟趙清逸一比,以往光裏的一切都變得暗淡無光。就算趙清逸以後不在了,也消除不了她在所有人心中的存在。


    光裏輸給了那個光芒四射的趙清逸。


    的確,“藤原光裏”這個人沒有消失,消失的是光裏這個存在。


    ——趙清逸過於耀眼的存在讓光裏消失了。


    “大家眼中的藤原光裏依然還是那個藤原光裏。”


    真的是這樣嗎?


    並不是這樣吧。


    事實上,在趙清逸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的那一刹那,這句話就永遠不會有實現的一天。光裏的命運早已扭曲變形了。


    此時此刻,光裏才發現說出這句話的自己是多麽的天真,多麽的可笑。


    “……嗚。”


    光裏的喉嚨深處不可抑製地發出一聲嗚咽,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正在崩潰,光裏咬緊嘴唇,突然站起身。深呼吸一口氣,再抬起頭來的時候,光裏臉上又恢複了燦爛的笑容。


    “我有點不舒服,想要去一趟保健室,麻煩你們幫我跟老師請假。”


    說完,不等大家反應過來就跑出了教室。


    在跑出教室之後,光裏的笑臉就徹底崩潰了。


    光裏一路低著頭,跑上樓梯,推開了鐵門。出現在越來越模糊的視野中的,是一片萬裏無雲、湛藍如洗的天空。


    究竟為什麽會哭,光裏也不是很明白,隻是看到天空就覺得心頭一陣抽痛。


    這是她自己的感情嗎?抑或是……趙清逸的?


    十五年來不知看了多少次的廣闊天空,若是自己肯定不會有除了心情開闊之外的感覺,但是趙清逸……光裏想起了夢中所見的情景,被困在度日如年的病房內,病重無法行走的趙清逸唯一可見的,就隻有這片被藍色填滿了的青空。


    或許在趙清逸眼中,這片藍天根本就是地獄的化身吧。她最渴望得到的東西就在咫尺之間,卻無論她怎麽伸出手,都永遠無法碰觸到。然而,趙清逸就如同在地獄中受苦的西西弗,深處無法掙脫的絕望深淵之中,仍然要不斷地拚命往上爬。


    ——“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趙清逸的強大竟然是建立在這樣充滿了破滅和絕望的理由上。也許正因為如此的絕望,才造就了她的強大吧。


    而自己呢……


    光裏朝著太陽的方向伸展右掌。這樣纖細的手指和手腕,完全感覺不到身為趙清逸時所發揮出的強悍力量。


    是不是失去了趙清逸就沒辦法使用那種力量了呢?那麽自己究竟是……


    “嗚嗚……”光裏再也忍不住了,捂住臉慢慢蹲坐下來,從手指的縫隙之間泄露出哭聲和淚水。


    其實光裏什麽都知道。


    男生們暗地裏的嘲笑,好友們的恨鐵不成鋼,以及好學生們的不屑一顧,光裏通通都知道。她從小就特別傻氣,經常做些小孩子都想笑的傻事,被嘲笑多了,慢慢就懂得用傻笑來偽裝自己。有些事,光裏不用看就能感覺得到。


    能夠完全無視人與人之間的尷尬和衝突,能夠不帶討好地露出討好的笑容。這也算“弱者”的特權。光裏不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以這樣微小的代價換取每天安穩平和的生活,光裏就覺得非常滿足了。


    她究竟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容易動搖的呢?


    不該是這樣的……即使遭受嘲笑輕視,當時可能會感到羞惱難堪,但內心深處絕對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影響,光裏的心理防禦屏障經過多年的建築,早已非常堅固厚實了。


    但是——為什麽現在又會獨自一人痛哭不已呢?


    “是因為……”


    光裏擠出沙啞的聲音。


    不可以,光裏——不可以說出來。


    明明在心底如此警告自己,可嘴巴卻擅自動了起來。


    “是因為……趙清逸做到了我做不了的事嗎?”


    自己拚盡全力都做不到的事,在別人看來竟是如此的輕鬆,甚至不用花費任何功夫就能辦到。這樣一來,不就顯得這樣的自己很可笑嗎?


    尤其是,這個別人是與自己共用一個身體的趙清逸。使用著光裏的身體,卻贏得了所有人的認同,這一點才是擊潰光裏的關鍵。


    光裏的一切,在今天,全部被奪走了。


    “——喂,難得我從剛才開始就在忍耐,想讓你自己走開,不過你實在是太吵了。”


    這道聲音直接穿透了光裏的哭聲,到達了她的耳朵裏。


    光裏下意識抬頭看去,逆著光的屋頂上坐著一名少年,白襯衫的短袖上別著的鮮紅袖章比太陽光還要刺眼。


    “……嗚!”光裏的喉嚨深處反射性地發出了悲鳴。


    雲雀不疾不徐地站起身,跳了下來,與光裏麵對麵,全身散發出的殺氣仿佛在說——妨礙我午睡的人,咬殺!


    光裏與那雙銳利冷酷的黑色眼瞳毫無阻隔地對視著,麵對雲雀的條件反射再次出現。心跳加速,思考越來越混亂。自己本來想要幹什麽,現在又想幹什麽,應該幹什麽——全都變得不清不楚了。


    嗒。


    雲雀向她走近一步,光裏無法移動。


    嗒。


    雲雀又走近了一步。


    “請……請等一下。”光裏終於擠出聲音來,卻小得連自己都聽不清楚。光裏咬咬牙,強忍住拔腿就跑的衝動,直直看向雲雀,“能、能不能暫時休戰呢?”


    雲雀並沒有停下,聽了她的話後,反而皺了皺眉頭。


    “雲雀同學,請聽我說,其實我是——”


    “——夠了。”


    雲雀強硬地打斷光裏的話,雙手執起鋼拐,表情和眼神都寫著“不再等待”和“不容更改”,“我不想再看你的小花招了,我今天一定要咬殺你!”


    最後一個音節消失在空氣中的時候,雲雀的臉已經逼近到了光裏的麵前。攻擊毫不留情並帶著殺意,瞄準了光裏,連讓對方說話的時間都沒有。


    光裏嚇得僵在那不能動彈,刺眼的陽光和淚水讓視線變得很模糊,從雲雀那傳來的從未感受過的凜冽殺意,也讓光裏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光裏緊閉著眼睛,胡亂地揮動著手臂。雲雀的攻擊穿過了光裏完全無用的防禦,狠狠地擊中了她。光裏一下子被彈到空中以後又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光裏全身痛得想要散架了,還沒等她站起來,雲雀又立刻向她發起了猛烈的攻擊。光裏的雙眸緊緊盯著夾雜著勁風襲擊而來的鋼拐,腦袋突然泛起一陣疼痛,在圍剿黑道組織那天和趙清逸交換時的感覺再一次浮現,腦海裏一瞬間閃過了許多東西。


    “砰——!”


    與鋼拐相撞的雙手發出陣陣呻.吟,光裏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怎麽擋下雲雀的攻擊的,此時她也無暇去思考這個問題。


    好痛啊——


    我的手——好痛啊——


    為什麽我——


    為什麽我非得承受這種事不可?!


    光裏本已瀕臨崩潰的理智之線,在這股痛楚中徹底地斷裂了。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啊!為什麽我非得站在這裏被你毆打不可!你是誰啊!誰給了你這樣的權力可以毆打毫無過錯的我!”


    發出了崩潰之聲的理性,以及無視自己意識控製、不斷膨脹的感情,混合在一起的這些東西讓光裏失去了控製自我的能力。她將遇見趙清逸以來所積累下來的委屈、憤慨、不安、怨恨全都傾瀉到雲雀身上。


    “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地——討厭你啊!”


    xxxxxxxxx


    “嘟——嘟——嘟——”


    在並盛中學後門的一個角落裏,光裏蹲在草地上一邊抽泣,一邊等待電話接通。


    剛剛對著雲雀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光裏就立刻跑掉了,也不知道對方是怎麽想的,總之應該是沒有惱羞成怒追過來,所以光裏才能夠成功逃到這裏打電話給巫女求安慰。


    “——喂,光裏嗎?什麽事?”


    聽到巫女冷淡的聲音,光裏的眼淚流得更凶了,“嗚嗚……巫女,你聽我說……”


    專心向幼馴染訴說不幸遭遇和內心苦悶的光裏根本沒有察覺到身後的異狀,突然,一陣劇痛在後頸處炸開,光裏的視線一下子變暗了,身體搖晃了一下後便倒在了草地上。


    “光裏,光裏——發生什麽——”


    手機被一隻腳用力踩斷了,草地上失去了光裏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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