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放明,朦朦朧朧的白光撒在漸漸從沉睡中熱鬧起來的院子裏,虛幻不清。


    庭院中時不時地有三三兩兩的丫頭端著水,早點……匆匆走過,誰也無心去理會這庭院中可是有什麽不對勁。


    忙碌於打理院子的仆人遠遠的瞧得一簇晚菊肆意綻放的地方無意間多出了些許難得一見的雪菊,甚是欣喜,孰料走進一看方才發現是菊花沾上了許多血跡,驚訝之餘將菊花叢撥開,赧然發現裏頭躺著一具冰冷的屍體。


    “啊!”驚恐的尖叫聲陡然喚醒了依舊還在沉睡中的人,往來之人皆是驚得頓住腳步,惶恐的望著那尖叫的仆人……


    蘇暮卿睜開惺忪的雙眼,眸子裏含著些許惱火,這府上沒規矩的人怎越來越多,大清早的就瞎叫。


    她坐起身子,涼風包圍著全身,使得她不禁打了個冷顫。抬眸望了眼緊閉的窗扉,又望向微微晃動的珠簾,她抿起了嘴唇。


    天開始冷了。


    半響,蘇暮卿懶懶的喚道:“綠兒,進來。”


    正在外頭候著的綠兒滿臉喜悅的跑進來,珠簾晃動發出動聽的聲音和著綠兒清脆的聲音,別有一番韻味:“小姐,你醒了。”


    蘇暮卿瞥了綠兒一眼,帶著疑惑淡淡道:“綠兒你撿錢了?這麽開心。”


    綠兒笑著搖搖頭,明媚的眸子如清晨的日光,很是耀眼。


    “不是,等小姐收拾好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蘇暮卿見她故作神秘的樣子,平靜的應了聲:“哦。”掀開被子,就下了床。


    天真得冷了,冷得刺骨。似乎進入晚秋了。


    蘇暮卿收拾妥當後,隨意的喝了點粥,便出了屋子。她倒是要去看看能讓綠兒開心成這樣子的是為何物。


    秋日的陽光很散,照耀在黃綠相間的樹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散著明晃晃的光線。


    蘇暮卿閉上眸子仰首享受著這一片溫暖的陽光,梨渦淺笑。


    片刻,她睜開眸子,微笑著開口:“綠兒,好東西呢?”


    跟在身後的綠兒向著前頭張望了眼,怎沒有了呢?之前還五光十色來著。她從屋子裏端出一盆水,在陽光下潑出。


    一道耀眼的彩虹呈現在院子裏,七彩。甚是奪目,隻是稍即消失的無影無蹤。隻留得地上一灘水漬。


    美好的東西總是短暫,經不住停留。正如女子的容顏。久了就衰。


    蘇暮卿望著消失的彩虹,明眸間劃過一抹傷感,於她來說,前世驕傲了五年的愛也是如這彩虹一樣,美麗轉眼即逝。也許還比不上這彩虹,至少彩虹讓她們想要記住,而那份愛她想要遺忘。


    “小姐,好看不?”綠兒笑嘻嘻地拿著水盆望著一臉深思的蘇暮卿。


    蘇暮卿頷首,笑語:“好看。”笑聲很是歡愉,就連眉眼間都含著滿滿的笑意。


    這時。秋棠麵色凝重的來到蘇暮卿麵前,低沉的開口:“二小姐,庭院中發現了一具屍體。”


    蘇暮卿微愣。該是昨夜曉軒殺死的那人。隨即平靜道:“嗯。這事兒叔父與嬸娘會處理,我們就不用去湊什麽熱鬧,省得讓人潑了髒水。”


    秋棠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嘴唇似乎有些蒼白。


    蘇暮卿瞥了她一眼。視線落定在執著掃帚清掃著院子落葉的朱兒,好久才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麽。又在擔心什麽。我們不過是過路而已,到時候叔父和嬸娘若是問起,便是如實相說就好。”


    秋棠搖搖頭,半響才壓著聲音道:“二小姐,昨晚上那從我們身邊跑過的人,奴婢看著像四少爺。”


    聞言,蘇暮卿背脊僵直,收回視線詫異的望著秋棠,鄭重的開口道:“秋棠,你可是知道這話會給四少爺帶來什麽麻煩嗎?而且你確定四少爺會有那個殺人的膽量嗎?記得這話不要隨意的說出口。他是少爺,你是奴婢,想來老夫人該是與你說過一些事兒,你該是知道說了之後的後果會是什麽。”


    秋棠點點頭,心下卻有所疑惑,二小姐在緊張什麽。想著,不由疑惑地抬眸看了眼蘇暮卿。


    蘇暮卿暗驚,她差些忘了秋棠是格外眼尖的人,而且甚是敏銳。怕是從她身上瞧出什麽了,要不然不會用這般帶著疑惑看她。柳眉微蹙,淡淡道:“罷了,到時候如實說的。”


    秋棠恭敬的應聲:“是,奴婢明白。”


    蘇暮卿不在多言,沉默的領著綠兒出了落鬆院,她還是去瞧瞧的為好,好歹她如今也算是蘇府的管事者,總不能對這麽嚴重的事兒不聞不問,這樣反倒讓人覺得奇怪。


    出事的地點離昨日她們走過的小徑有一段小距離,也難怪她回首的時候不能看到這晚菊盛開的地方有躲藏著人。


    此刻,已圍滿了好些人,蘇連棟與李氏也已然立在那頭,麵色凝重的望著為衙役搬出來的屍體。


    蘇暮卿並未靠近,遠遠的站在小徑上望著那頭的人,為白布遮蓋的屍體讓她無法看清是何人。


    綠兒站在蘇暮卿身後,低低的感歎道:“小姐,蘇府好不安寧。怎三天兩頭有事兒。小姐,是不是又衝著你來……”


    話未說完,便是讓蘇暮卿冷聲打斷:“綠兒,我們現在並非是在落鬆院。”視線依舊停留在那一具屍體上。


    綠兒鼓了鼓嘴,喃喃道:“是,奴婢明白了。”


    蘇暮卿淡淡的應了聲,徑直地向著屍體走去,見那衙役抬著屍體欲離開,出聲喚道:“等等。”


    眾視線齊齊地向著蘇暮卿望來,她習以為常的無視之,抬手掀開了白布,腦袋上留著惡心的血跡與腦漿的混合液,聞得身旁的綠兒倒抽了口冷氣,不過沒有吐出來也算是很不錯。隻不知曉軒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氣將他的腦袋砸開花,而且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使得她和暮卿竟都不曾聽到。


    蘇暮卿瞧得他放大的瞳孔中含著詫異,顯然當初是在震驚之中,她眯眼細細地盯了會兒,並未在裏頭察覺到什麽,心下鬆了口氣。


    視線繼續往下移,他手中緊握的刀子上沾染著好些血跡,但並未全然幹卻,想來是昨夜露水太重。


    忽而,蘇暮卿視線落定在他的腰上,似乎有什麽露出來,她伸手將它從屍體上扯了出來,是一塊土黃色帕子,繡工極其複雜,上頭的圖案也是不同尋常。然而,她認識。


    綠兒蹙著眉頭膽戰心驚的拉了拉蘇暮卿,周圍的丫頭仆人都捂著嘴巴惡心難受,可她家小姐卻是全神貫注的很:“小姐,別看了。”


    這時候,蘇連棟沉聲道:“是南海國的人。”


    蘇暮卿輕頷首,對於蘇連棟與李氏投來的驚訝目光也不以為意,反正她早已有了一套說辭,必須將曉軒隔離開他們的視線。到時候若哪個人一時興起來個建議說是檢查身體那可就糟糕了。


    蘇暮卿看得也差不多,將手中的帕子扔回到屍體身上,又將白布將其蓋住。其實她並不敢多看屍體的腦袋,很容易讓人做嘔,她是強忍著沒讓自己吐出來。


    蘇連棟低沉的嗓音響起:“暮卿,你見過他?”


    蘇暮卿唇角微微勾起,是一抹譏諷的笑意,蘇連棟問得可真好,這麽快就將這事兒丟到她身上來,如此也好。


    “是。昨夜從祖母那兒回來的時候,恰好瞧得他跟蹤著暮卿和秋棠。”


    此話一出,周圍一片安靜,神色迥異,心思各異。


    蘇暮卿懶得理會,淡淡道:“南海國的人潛入咱們蘇府……”說著,瞧了眼蘇連棟,又收回視線,“叔父,看來咱們蘇府貌似讓人盯上了,也不知是不是咱們蘇府有什麽好東西。”


    蘇連棟沉著臉,眸底幽深如潭,深不可測,目光深邃的盯著蘇暮卿。


    蘇暮卿見其不語,粉嫩的雙唇微啟:“叔父,這事兒你可是要好好處理。如若沒有昨夜那人的幫忙,怕是暮卿和秋棠可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她的話如一道驚天響雷在他們的頭頂響起,眾人一臉難以置信的望著蘇暮卿。


    蘇連棟嚴肅道:“可是看清楚那人是誰?雖說他是幫了你們,可殺了他國的人,若是處理不當,當是會引起兩國人的交戰。”


    蘇暮卿搖搖頭,如實道:“夜太黑,而且當時太過震驚,沒能去注意。不過那人從暮卿和秋棠身邊跑過,我們兩人身上都沾上了血跡。”有些話從秋棠口中出來,也許還是從她口上出來更好,“穿著綠衣裳,向著南苑的方向而去。”


    南苑,是張姨娘的望梅園,而張姨娘的親娘便是南海國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此時,蘇暮卿察覺到蘇連棟的神色驟然成霜,麵色鐵青,低沉的嗓音泛著寒冷:“暮卿,你不是說夜太黑嗎?怎看清他向著南苑而去?”


    蘇暮卿心下冷哼,抬眸瞧了眼李氏,又收回視線不卑不亢道:“叔父,難道暮卿的話有什麽錯嗎?你看著一個人的背影能夠認出人來,尤其是在黑夜之下?況乎暮卿本就不曾多注意。隻在他與我們擦肩而過時,覺一陣冷風侵身,方才去看他,昨夜的月色不錯,他往哪兒跑你說暮卿能看不到?還是說叔父在擔心著什麽?暮卿連站在小徑上都能看到這邊晚菊叢中有人。”


    這話一出,蘇連棟頓時語噎。


    蘇暮卿又淡漠的添加了一句:“叔父若是找到那人,記得不要太早讓人動手,暮卿可還想與他說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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