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雖然不知道季剛和喬妝的感情現在究竟發展到了什麽地步,但他清楚地知道齊沁並不信任季剛,這一點自己明白,喬妝更應該知道。


    難道自己不幫她,她就找不到別人幫忙了,非要招惹這麽麻煩的季剛不可嗎?


    不止小四,誰也料不到身為“藝苑經紀”老總的喬妝,人際關係網絡竟會如此簡單。雖然表麵看來朋友遍布天下,但是真正能口無遮攔,撩發幾句牢騷的不過歐陽、齊沁,至多算上穆晗、文鉞、季剛而已。


    季剛正是看透了這一點,才肯對喬妝這麽上心。現在周邊的人際圈子未免太過利益掛帥,對誰好對誰差,跟誰稱兄道弟,為誰前倨後恭,都要與企業發展規模、效益利潤對等調整,這樣的日子,看起來風光無限,隻有季剛心裏清楚自己過的有多累。


    他有時會想起在部隊的日子,懷念那些摸爬滾打的兄弟情誼。雖然也有陰暗麵,到底不必自己一個人獨立麵對,政策方向自然有上頭的人勘定,對策方式必然有下麵的人鑽營,自己隻是從中調和、順應自然、簡單舒服的過自己的日子。


    季剛看向半邊臉依然紅腫著的喬妝,他還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觀察過她,喬妝長的並不算特別漂亮,平日裏季剛最喜歡她凝視自己的那雙大眼睛,清澈見底,靈動活潑,沒有一絲攻擊性。這會兒難得見她閉著雙眼,細長的睫毛微微帶著點自然地卷翹,見慣了濃妝豔抹,睫毛貼了一層又一層的後天美女,這種簡單的真實竟讓季剛看得呆了。


    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清水般寡淡,卻總能讓人體會到無味中的深情。


    這一瞬間,季剛才明白了齊沁為什麽要竭盡全力保她周全。齊沁與自己太像,看透了人情世故、爾虞我詐,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甚至會覺得越是表麵看起來無害的角色,反而最難對付,心底對他的排斥隻會越多。唯有待在喬妝身邊,雖然她時常以刺蝟的亮相方式出場,心直口快,嘴下決不留情,卻往往能到達你心底最柔軟的地方。甘願做你的氧氣,讓你有機會喘息。


    兩個男人,一個站在門口。一個坐在床邊,就這樣靜靜的僵持著……直到張媽端著溫熱的水盆闖進來,打破了這份靜默,“季總,先擦洗一下吧。”


    “麻煩你給她擦洗一下吧。手腳要輕,順便給她換身幹淨衣服。”季剛讓開了位置,輕輕走到門口的小四身邊,“大夫還要等多久?”


    “二十分鍾左右。”小四答道。


    “張媽會好好照顧她,我們先出去吧。”不等小四回答,季剛已經出了房門。


    趁這個時機先跟小四聊一聊。季剛直覺他所知道的信息也不會太多,作為齊沁手下的棋子,往往都被清洗的很幹淨。這一點連季剛都自愧不如,真心佩服齊沁的手段。


    小四跟在季剛身後,他不能單獨把喬妝扔在這裏,但他沒有發言權,況且大夫沒到之前。自己也非常擔心喬妝的身體狀況。


    穿過整間客廳,經過保姆房、廚衛。最終到達了玄關,再往前走就是前庭的小花園了。小四低著頭,不知道季剛為什麽要帶自己到花園去,地方寬敞比較方便動手嗎?還是一停步就會回身給自己一記重拳?


    小四料想的都沒有發生,季剛在玄關正中停住了腳步,腳下是一塊類似鋼化玻璃材質的太極圖案地磚,季剛停在白色圖案上,蹲下身摁下了圖案中部的黑點,黑點隨著季剛手指的抬起彈升出兩節,季剛抽出了最中心筷子大小的一節,橫插進黑點橫側的暗槽裏,順時針方向擰了半圈,白色太極圖案的部分便從尾部尖端開始緩緩豎直起來,一直貼到了牆麵才停住。


    “請。”季剛隻說了一個字,在小四心裏卻重如泰山,如此一來,還不如直接跟他到花園裏明刀明槍打鬥一場。季剛把自己弄到這種地底的暗室,一定不準備放自己出來了吧?!小四眉頭一緊,不過是撞傷了喬妝,季剛要負的責任比自己還大,就算要自己負全責,大夫未到,喬妝未醒,這樣迫切的收拾自己,未免也太過狠辣!


    車到山前必有路,何況自己並沒有合理的理由拒絕主人的邀請。小四先行一步沿著下沉式門封之下的旋轉階梯漸次下行,邊走邊觀察著周圍的情形。


    原來門封之下是一處私家酒窖,整個環形牆麵均以實木麵板切割成一個個均等的方格狀酒架。小四慢慢行至底部才發覺環梯內側更是別有洞天,延伸進去的二十幾平米的橢圓形空間全部經由天藍色皮質軟包材料徹底包覆,如無例外,這間房應該能屏蔽隔絕外界的所有信號。


    “最近地震頻發,我怕死,所以造了這間房子。”季剛不緊不慢的跟在小四身後,“防水防火、隔音隔震、能屏蔽幾乎所有波段的電磁輻射。前麵有吧台,後麵有食物儲藏室。”


    小四環繞房子走了一圈,果然如季剛所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最講究的還是環形牆上的一圈兒藏酒櫃,每個酒櫃的正中都掛著一隻溫度濕度計,而且顯示的刻度各有不同,大概是根據酒的品種或者年份采取了不同的保存措施。


    前方正中有一張異形金質鑲邊的紅木吧台,類似於扭曲的大寫字母“e”,頂端掛滿了各式各色的開酒器、醒酒器、品酒杯……


    “你是酒窖的第一位客人,要不要來一杯?”季剛走進吧台內部,從頭頂上方取下兩隻闊口窄身圓體酒杯,“喜歡喝紅酒,白酒,還是特調一杯雞尾酒?”


    “不必客氣,”小四拿不準季剛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所以客氣的推辭著,“我不會喝酒。”


    “那就來一杯‘喝不醉的番茄汁’吧,”季剛將“e”字吧台的豎體部分拉開,竟然是一隻隱藏的三段式冰箱,他從中部冰桶中夾取了適量冰塊放至玻璃杯中,旋即轉身到身後第二段酒櫃中抽出了一支寫滿了外文的透明酒瓶,向小四一揚手,示意了一下,緩緩倒出瓶中的透明液體,“三分之一伏特加”,接著又轉回來從吧台內側抽出一小瓶白色調料向杯中揚撒了一下,“西芹鹽”,之後拉開了三段式冰箱的下半段,提出一瓶鮮紅的汁液、一瓶黑色裹著白皮包裝的猩紅色液體依次注入酒杯中,輕輕攪拌均勻,“三分之二冰番茄汁,兩滴安哥拉苦精”,最後一揚眉問道,“辣椒水?胡椒粉?辣醬油?三選幾?”


    “隨便。”小四以退為進,他不懂酒,更不明白季剛所調製的這杯放入了各種莫名其妙的液體和各種匪夷所思的調味品的混合液體會不會是整蠱自己的道具,或是懲戒自己的刑器。


    季剛已經將所有配料備齊,最後打開了冰箱的最上一層,取出已經切好成盤覆有保鮮膜的檸檬中的一片,插在杯口,又將另一盤同樣裝備精致的芹菜嫩枝取了一根插進杯中,“特別為你調製的血腥瑪麗,請慢用。”


    “血腥瑪麗?!”這個名字小四似乎有所耳聞,卻不知道是不是要用這麽多奇怪的作料製作,“看起來倒像是很健康的綠色飲料。”


    “適合不經常喝酒的人,”季剛點點頭,順手拿起剛開始給小四倒過的,據說是伏特加的液體直接倒了大半杯,又從中段冰桶中取了不少直接扔進杯裏,“像我這種酒鬼,就需要更純更烈更重的刺激。”


    季剛搖蕩著杯子,裏麵的冰塊稀裏嘩啦的相互碰撞著,酒麵微微高了些,他舉杯輕抿了一口烈酒,迷蒙的雙眼盯著小四,似乎已經心醉了,“美人如同烈酒,隻屬於那些能夠品味它們的人,這也正是它們彌足珍貴的原因。”


    “你和我,”季剛的手指來回指點著,“很顯然,我們對於烈酒的品味絕對有天壤之別,但是對於另一類,我很想知道你有什麽看法?”


    小四沒有接話,他知道季剛的意圖應該是想將話題引到喬妝身上。無奈中,他拿起了桌上的“血腥瑪麗”,舉杯隔空與季剛相邀,以決絕的心態微笑著吞下了一口酒液。


    意外的,口中洋溢著滿滿的番茄的甜香和微酸滋味,入口時咖啡一般的絲柔順滑感稍稍退卻,卻有一些嗆辣、辛麻、醬香、苦澀奔湧上來,在舌尖和牙齒上打著滾兒,交合著,顫抖著……


    小四臉上的表情很是錯愕,季剛遙遙舉起他的伏特加,“意外吧?”


    季剛兀自灌下一大口伏特加,“入口時如少女,溫順柔美;擴散中如新婦,酸甜適口;吞下後如情人,纏綿悱惻。”


    小四依舊不接話,默默舉起了酒杯,他寧肯這樣默默的與季剛對飲,一醉方休也好,來日方長也好,隻要季剛不逼著自己回答那些自己並不想回答的問題。在自己還沒有找到回擊季剛的方法之前,隻能理智的選擇閃躲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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