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釗手機裏,有幾個聯係人擁有專屬鈴聲,身份重要,享優先聯係權。


    這時候響起的鈴聲便是其中之一,他拿出手機飛快看了一眼,接起電話。


    “喂餘秘書,我這時候在外麵,今晚的工作…”


    電話是董事長秘書餘生打來的,他們原本定下今晚是要加班的。


    結果他自顧自跑了出來,看來再回去也不現實了,剛想商量能不能把部分工作推遲到明天,就被餘秘書較平日更加低沉的聲音打斷。


    “裴釗,你先不要緊張,你聽我說,你父親住院了。”


    “…什麽?”裴釗一愣。


    餘秘書開口,聲調依舊平緩:“醫生已經做過檢查,是當年的老疾,沒有太大問題。隻是這次發作得突然,醫生建議安排手術。”


    餘秘書是跟著裴元禾二十多年的老人了,當初就在義信做事,後來跟著裴元禾出來創業,一路守著裴氏成就如今輝煌,無論行事還是作風都相當沉穩可靠,今日亦是如此。


    裴釗有些呆呆的聽著陳述,半天反應不過來,今天白天他還跟餘秘書出席列會幾乎全天都在一起,父親住院的事為什麽沒人跟他說?


    這事顯然不是剛剛發生,他們連檢查都做好了,才來通知的他!


    聽著手機那頭餘秘書透著淡淡安撫的話,裴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心底忽然冒出一股無名火,當然,拚命壓抑!


    “在哪家醫院,我現在過來。”


    裴釗輕聲開口,他氣息都不太穩,聲線裏滿是緊繃。


    話落身後黎曼曼愣了愣,緊張望去一眼。


    裴釗沒有回頭,他原本走開了幾步側身靠在監控車上,此刻已是撐著車門站直了,卻是還沒待他開口說上第二句話,耳邊已是響起餘秘書平靜的指示。


    “不用,裴釗你不用到醫院來,你父親的手術很安全,我們會照料。”


    裴釗再次愣住停下腳步的時候,餘秘書淡淡解釋道:


    “其實現在相對手術,更加緊迫的是另一項安排,即董事長原定要親赴美國洽談的農場項目。”


    “今日早先我已同農場方麵取得聯係,他們願意見你一麵。”


    “你父親的意思,是希望你今晚就飛去美國。”


    這是餘秘書說話一貫的語氣。


    他居然能用著那樣平淡的聲線,說出這樣一番匪夷所思的話來!


    一句句,全部聽到耳朵裏,到最後裴釗連愣神都顧不上了,他心裏空了好一陣子,忽然冷笑起來。


    “餘秘書,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麽?…”


    裴釗聲音很冷,黎曼曼站在他身後,看不到他此刻蒼白得紙一樣的臉上,那一抹苦笑。


    “你是要我今晚連見都不見住院的父親一麵,就跑去參加那什麽美國農場會議?這就是你們瞞著我的原因?什麽都替我安排好了到頭來一個電話通知我一聲就行?!”


    裴釗很少這樣生氣,他是被作為大企業接班人培養起來的,言行舉止已是太習慣謙和有禮,平素所有的情緒都藏在那溫文爾雅的外皮下。


    卻是今晚詭事連連,他太不在狀態連這種孩子的話都嚷了出來,隻是他的反彈,餘秘書就像是完全沒聽到一樣。


    “裴釗,你父親的手術隻是小手術,農場的項目卻是大項目。”


    “…”


    “什麽大項目你…!”


    裴釗一下氣結,根本有理說不通剛要爭辯,手機那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到了餘秘書跟前,接過他的手機。


    “喂,裴釗。”


    那女聲平靜淡漠。


    裴釗微微咬牙:“媽。”


    “嗯,你不要磨蹭了,再跟你餘叔扯下去也是耽誤時間。這邊手術你留下有什麽用?多一個陪著等的人而已。還不如去把你爸的生意談下來,如果能成功,對你爸和裴氏,才是最大的助力。”


    裴釗的父母都是生意人,早先裴元禾幫著霍乾打理義信的時候就負責白道生意這一塊兒,做得很有水平。


    之後他帶著妻兒離開義信,自立門戶成立裴氏,憑借二十多年夫妻合力苦心經營,將裴氏打造成如今規模,亦並非一般人可以實現的成就。


    這對夫妻都是能人。


    而這,亦是裴釗從小到大活得不算幸福的症結所在。


    如果說別人的父母都是親情的載體,那麽裴釗的父母或許就是這載體的相對麵,夫妻倆都是利益至上,倒也和諧般配。


    跟餘秘書裴釗還可以辯兩句,對上他媽段憶榮,根本一個字都別想再說出來。


    裴釗沉默。


    段憶榮知道兒子不開心,但是該辦的事可不會因為他心情如何就發生轉變。


    “好了,淩晨兩點的飛機,你人在哪裏,我安排車過去。到時你直接去機場,行李稍候我派人送去。”


    一切的事宜都已經在裴釗不知情的時候安排得井然有序。


    “這次你過去,財務部和銷售部各出一人隨行,他們將負責幫你理清所有談判需要的材料。你過去準備準備,會議在三天後,當晚還有一個酒會,媽幫你選套衣服,想穿什麽顏色的?”


    看來他隻有在挑衣服上還有點自主權。


    裴釗輕垂著眼。


    幾番話落,他的情緒已經隨之莫名平複了下來,既然是別人都不在意的事,他又何必那麽在意?


    “黑色。”


    裴釗淡淡開口。


    隻是不知他一向沉穩自若泰山崩在眼前都不見得能動上一下的女王老媽,若是知道了他此時渾身是血滿手是傷還要去赴她那所謂安排的模樣,會不會終於能嚇上一跳。


    裴釗轉過身來。


    黎曼曼還等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方才的電話她應該都聽到了。


    裴釗甚至細細觀察了一下黎曼曼的反應,當然他並不清楚她做出怎樣的反應他看著才舒心。


    “…我大概要走了。”


    靜默片刻裴釗開口,聲音有些啞,神態倒是正常。


    黎曼曼看他一眼,他很疲憊,一雙冷冷的眸子,顏色特別黑。


    裴釗很少這樣。


    她上一次看見他這樣的眼神,還是在那晚焚化爐燒掉狗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看著很淡定,眼神卻很孤寂,特別特別的,孤單落寞。


    他還要去換衣服,傷口說不定還要進一步處理,已經不能再留下。


    眼前的小姑娘,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還跟著他沾了一身的血,現在看著頭發亂糟糟的臉也髒兮兮的,要多狼狽有多狼狽,裴釗扯出一抹笑容來。


    “你一會兒怎麽回去?是他們送你,還是你自己走,要不要我叫安潯過來?”


    “還是我給你叫個車,你回去換身衣服,早點休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我們…”


    他開口,言語淺淡。


    她忽然就走了過來,兩人隻相隔幾步人很快就到了跟前,黎曼曼伸手,在裴釗說話的時候,緩緩抱了上去。


    他頓住。


    她輕輕靠到他懷裏,聽見他沉沉的心跳聲。


    她連呼吸都屏著,相擁一刻傳來的體溫,卻是叫人異常安心。


    裴釗下意識抬了抬手,看見滿袖子的血,頓了頓又放下去。


    他沉默片刻,彎了嘴角:“這樣你還抱。”


    那聲線低沉,裏頭淡淡笑意,卻像是真的。


    黎曼曼開始緊張了,她的臉已經慢慢熟透,燙得不像話,裴釗低著頭,說話的時候溫熱的氣息就散在她耳旁。


    黎曼曼抓了抓手心下的西服,悶悶片刻:“為什麽不能抱,你傷的又不是肚子…”


    嗬嗬…


    裴釗笑了。


    笑過無聲了很久,他後退一步鬆開她,眼底像是終帶上了點點光亮。


    “我必須走了。”


    他笑笑說:“其餘的話,等我回來再說。”


    說著他伸手揉過她細軟的長發,午夜靜謐,多日來,這像是若即若離的兩人心意最近的時刻,也許便是分開,也不會再覺得寂寞了吧。


    隻是曼曼,


    這一次,你一定什麽都別再做了。


    一定,要乖乖的等我回來啊。


    ——


    另一頭,地底深處,不同於上方月色氤氳下終是回暖的氣氛,此刻追蹤而來的警探到達了軍工廠區域,在現場指揮下借由各個入口潛行而入。


    臨江火車站附近,可以隱匿的地方並不止這一處。


    隻是從夏晴犯案的手法而言,她必定是有個極其隱蔽且便於拋屍的秘密場所,配合火車站附近地形,唐少辰很快就鎖定了這片軍工廠廢墟。


    “唐教授,您身體吃得消麽?我看還是別下去了,打頭陣這種事就交給我們警察好了,您去旁邊的車上休息休息?”


    唐少辰身體還沒好,這次偷偷從醫院溜出來參加行動,身體上和紀律上好像都不太合適,要不是鬱勇破例把他提上來,哪裏輪得到他現在跟來衝鋒陷陣…


    張弘如今戴罪之身,今晚負責大教授的監督照顧工作,特別謹慎小心。


    方才武警隊的十幾人已經從前方地陷發生後塌方出的深坑下去了,這裏據說是軍工廠地下倉庫核心位置,便於之後發散性搜索。


    張弘話落的時候,唐少辰正在往身上套繩索,也湊熱鬧要跟下去…


    張弘在旁邊急得滿頭大汗猶豫不決!


    要說他們現在的情況也是千鈞一發就靠大教授提供線索力挽狂瀾抓住夏晴了,但是讓他一個病人去戰場這好麽,真的沒問題麽!


    唐少辰完全沒搭理張弘,他把繩索係好,工具配齊,最後將地圖揣到懷裏,淡淡抬眼,示意工作人員放他入坑。


    好唄他連地圖都拿走了…


    張弘認命,隻好自己也三兩下把繩索套上,跟著要求也進入了坑底。


    今晚圍獵三方,各有優勢。


    安潯最大的能耐是對氣息的追蹤,此刻潛伏地底,她能很清晰的感應到前方逃亡夏晴身上濃鬱的香氣,加之她移動迅猛,追著這個味道一路潛行而去!


    而對比安潯,警察一方最大的優勢則是人多勢眾,武器先進,還有地圖可以參考。


    進入地下之後武警隊成員即刻分散,根據之前的指示開始對地下空間進行地毯式排查。


    他們事先都接到了秘密指令,今晚除抓捕嫌疑人夏晴之外,他們還有另一項秘密任務,就是嚴密防範很有可能因夏晴而來的,那判官怪人——nyx!


    今晚,涼風習習,月色幽冷。


    並不是所有人都深入了地心,除卻留在場外指揮部的人,還有一群人遵照指令趕赴廢棄工廠的各個角落,守住了可供嫌疑人逃脫的所有入口。


    站在月夜下,新晉的年輕小武警正在發呆。


    他今晚第一次執行大任務,似乎就跟了要案。


    那名叫nyx的麵具怪人,他的視頻他可沒少看,那是個看著根本不像人的犯人,長得怪異就算了,從那麽高的樓頂跳下去,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小武警莫名打了一個寒顫。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上一次nyx就是從剛剛給他們指出監察點的那個唐顧問手裏逃走的吧,還有這次負責總指揮的鬱勇隊長,那個nyx都從她手裏逃走過很多次了吧…


    小武警咽了咽口水,偷偷回頭瞥了一眼身後狹窄的入口。


    這是原軍工廠運輸用的一個小管道,很窄很深,地方也比較偏,按理應該不會被選上吧…


    那就最好,最好不要選上,他還沒開槍射過真人呢,都說槍打中*會帶出爆裂傷血肉橫飛可惡心了,他可不想第一次執行任務就殺人,然後不得不去接受心理谘詢。


    小武警天馬行空想著,忽然身後傳來喀嚓一聲。


    他幻想太多人倒是警覺,猛然回頭隻看見身後一片荒地,在慘白月光下淒涼森然!


    卻是在他轉身的一霎,身後驟風翻滾一道黑影奇襲身前,跟著他一同轉身的同伴根本絲毫來不及反應,將將偏頭半寸,眼前寒光一閃喉頭已是鮮血噴湧!


    他們兩人都穿著防護服,甚至頭部都帶著防爆頭盔,這樣的全副武裝唯有咽喉一處弱點,隱匿在麵具下方隻有短短一厘米,卻是皮肉嵌入刀鋒,利落一個橫拉,鮮血迸射之間那整段頸項竟是被銳利刀片深深割斷一半,那名武警頭部以詭異角度後仰,即刻癱軟倒地!


    小武警回頭的時候,隻看見了滿世界的血紅!


    那抹血色裏隻有一抹沉靜的黑,很深很深,很冷很冷,在那雙毫無光亮的墨瞳驟然入眼的刹那,劇烈撞擊在耳邊響起,他被對方一個膝擊撞在頭盔上,頭盔瞬間變形擠壓得他難以呼吸,他痛呼一聲倒地,兩耳都是轟鳴,再睜眼時,那染血寒光已近在眼前!


    用刀殺人,不會爆裂。


    血很少,也不會有肉飛出來,一點,都不會覺得惡心。


    一把銳利小太刀,反手握在掌心裏,當那尖銳刀鋒穿透防爆玻璃一瞬沒入,噴濺而出的血,將整個世界模糊…


    霍城的優勢,是將以上所有人的優勢,統統變為劣勢。


    緩緩起身,他拔刀,回頭,揭開身前通道蓋子。


    入眼一片沉色,空氣中腐臭交織著血的味道,他麵罩覆臉,微長的劉海下隻見一雙漆黑淡漠的眼。


    刀鋒在身後滴成血線。


    他翻身,如同一道影子,輕盈落入漆黑甬道中!


    ------題外話------


    噗今天沒寫到霍小城作死,所以小劇場放在明天,是噠,明天霍小城和媳婦兒就要匯合了,按照這個勢頭顯然要開始持續作死了,大家接好,嗬嗬嗬嗬(~ ̄▽ ̄)~


    —


    ps,真不是故意掉大家胃口哈,一個事寫幾天白也很煩,但是無奈要瓜分存稿,大家抱歉,挺過二月,我們三月爆發,哦啦啦!(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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