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包香,卻被枯藤胡纏;海棠含蕊,無端暴雨摧殘。鵂鶒占錦鴛


    之窠,鳳凰作凡鴉之偶。一個口裏呼肉肉肝肝,還認做店中行貨;一個


    心裏想親親愛愛,那知非樓下可人。紅娘約張珙,錯訂鄭恒;郭素學王


    軒,偶迷西子。可憐美玉嬌香體,輕付屠酤市井人。


    當下雨散雲收,方才敘闊。五漢將出那雙鞋兒,細述向來情款。壽兒也訴想念之由。情猶未足,再赴陽台,愈加恩愛。到了四更,即便起身。開了窗,依舊把布放下。五漢攀援下去,急奔回家。壽兒把布收起藏過,輕輕閉上窗兒,原複睡下。自此之後,但是雨下月明,陸五漢就不來,餘則無夜不會。


    往來約有半年,十分綢繆。那壽兒不覺麵目語言,非複舊時。潘用夫妻,心中疑惑,幾遍將女兒盤問,壽兒隻是咬定牙根,一字不吐。那晚五漢又來,壽兒對他說道:“爹媽不知怎麽有些知覺,不時盤問。雖然再四白賴過了,兩夜防謹愈嚴。倘然候著,大家不好。今後你且勿來。待他懶怠些兒,再圖歡會。”五漢口中答道:“說得是!”心內甚是不然。到四更時,又下樓去了。


    當夜潘用朦朧中,覺道樓上有些唧唧噥噥,側著耳要聽個仔細,然後起來捉奸。不想聽了一回,忽地睡去,天明方醒,對潘婆道:“阿壽這賤人,做下不明白的勾當是真了,他卻還要口硬。我昨夜明明裏聽得樓上有人說話。欲待再聽幾句,起身去捉他,不想卻睡著去。”潘婆道:“便是我也有些疑心。但算來這樓上沒個路道兒通得外邊。難道是神仙鬼怪,來無跡,去無蹤?”潘用道:“如今少不得打他一頓,拷問他真情出來。”潘婆道:“不好!常言道:’家醜不可外揚。‘若還一打,鄰裏都要曉得了,傳說開去,誰肯來娶他?如今也莫論有這事沒這事,隻把女兒臥房遷在樓下,臨臥時將他房門上落了鎖,萬無他虞。你我兩口搬在他樓上去睡,看夜間有何動靜,便知就裏。”潘用道:“說得有理。”到晚間吃晚飯時,潘用對壽兒道:“今後你在我房中睡罷,我老夫婦要在樓上做房了。”壽兒心中明白,不敢不依,隻暗暗地叫苦。當夜互相更換。潘用把女兒房門鎖了,對老婆道:“今夜有人上樓時,拿住了,隻做賊論,結果了他,方出我這氣。”把窗兒也不扣上,準候拿人。


    不題潘用夫妻商議。且說陸五漢當夜壽兒叮囑他且緩幾時來,心上不悅,卻也熬定了數晚,果然不去。過了十餘日,忽一晚淫心蕩漾,按納不住,又想要與壽兒取樂。恐怕潘用來捉奸,身邊帶著一把殺豬的尖刀防備。出了大門,把門反鎖好了,直到潘家門首,依前咳嗽。等候一回,樓上毫無動靜,隻道壽兒不聽見,又咳嗽兩聲,更無音響,疑是壽兒睡著了。如此三四番,看看等至四鼓,事已不諧,隻得回家,心中想道:“他見我好幾夜不去,如何知道我今番在此?這也不要怪他。”到次夜又去,依原不見動靜。等得不耐煩,心下早有三分忿怒。到第三夜,自己在家中吃個半酣,等到更闌,掮了一張梯子,直到潘家樓下。也不打暗號,一徑上到樓窗邊,把窗輕輕一拽,那窗呀的開了。五漢跳身入去,抽起梯子,閉上窗兒,摸至床上來。正是:一念願邀雲雨夢,片時飛過鳳凰樓。


    卻說潘用夫妻初到樓上這兩夜,有心采聽風聲,不敢熟睡。一連十餘夜,靜悄悄地老鼠也不聽得叫一聲,心中已疑女兒沒有此事,提防便懈怠了。事有偶然,恰好這一夜壽兒房門上的搭鈕斷了,下不得鎖。潘婆道:“隻把前後門鎖斷,房門上用個封條封記,這一夜料沒甚事。”潘用依了他說話。其夜老夫妻也用了幾杯酒,帶著酒興,兩口兒一頭睡了,做了些不三不四沒正經的生活,身子困倦,緊緊抱住睡熟。故此五漢上來,開閉窗槅,分毫不知。且說五漢摸到床邊,正要解衣就寢,卻聽得床上兩個人在一頭打齁,心中大怒道:“怪道兩夜咳嗽,他隻做睡著不瞅采我!原來這**又勾搭上了別人,卻假意措說父母盤問,教我且不要來,明明斷絕我了!這般無恩**,要他怎的!”身邊取出尖刀,把手摸著二人頸項,輕輕透入,尖刀一勒,先將潘婆殺死。還怕咽喉未斷,把刀在內三四卷,眼見不能活了。複刀轉來,也將潘用殺死。揩抹了手上血汙,將刀藏過。推開窗子,把梯兒墜下,跨出樓窗,把窗依舊閉好。輕輕溜將下來,擔起梯子,飛奔回家去了。(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醒世恒言(全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明·馮夢龍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明·馮夢龍並收藏醒世恒言(全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