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隱玄都不記春,幾回滄海變成塵。


    我今學得長生法,未肯輕傳與世人。


    洞賓行了一年,沒尋人處,如之奈何?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在山中曾聽得師父說來,直上太虛頂上觀看,但是紫氣現處,五霸諸侯;黑氣現處,山妖水怪;青氣現處,得道神仙。去那無人煙處,喝聲起,一道雲頭直到太虛頂上。東觀西望,遠遠見一處青氣充天而起。洞賓道:“好!此處必有神仙。”雲行一萬,風行八千,料來千裏路;雲頭一片,去心留不住。看看行到青氣現處,不知何所。洞賓喚:“土地安在?”一陣風過處,土地現形,怎生模樣?


    衣裁五短,帽裹三山。手中梨杖老龍形,腰間皂絛黑虎尾。


    土地唱喏:“告上仙,呼喚小聖,不知有何法旨?”洞賓曰:“下界何處青氣現者,誰家男子婦人?”土地道:“下界西京河南府在城銅駝巷口有個婦人殷氏,約年三十有餘,不曾出嫁。累世奉道,積有陰果。此女唐朝殷開山的子孫,七世女身,因此青氣現。”洞賓曰:“速退。”風過處,土地去了。


    卻說洞賓墜下雲端,化作醃臢人,直入城來。到銅駝巷口,見牌一麵,上寫“殷家澆造細心耐點清油蠟燭”。鋪中立著個女娘.魚魫冠兒.道裝打扮,眉間青氣現。洞賓見了,叫聲好,不知高低。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洞賓叫聲“稽首”,看那娘子,正與澆蠟燭待詔說話。回頭道:“先生過一遭。”洞賓上前一看,見怒氣太重,叫聲“可惜”!去袖內拂下一張紙來,上有四句詩曰:


    出山罰願度三千,尋遍閻浮未結緣。


    特地來時真有意,可憐殷氏骨難仙。


    詩後寫道:“口口仙作。”這個女娘見那道人袖中一幅紙拂將下來,交人拾起看時,二“口”為“呂”,知是呂祖師化身。便教人急忙趕去,尋這個先生。先生化陣清風不見了。殷氏心中懊悔。正是:無緣對麵不相逢!隻因這四句詩,風魔了這女娘一十二年。後來坐化而亡。


    隻說洞賓不覺又早一年光景,無尋人處。且去太虛頂上觀看,隻見一匹馬飛來。到麵前下馬離鞍,背上宣筒裏取出請書來:“告上仙:東京開封府馬行街居住,奉道信官王惟善,於今月十四日,請道一壇,就家庭開建奉真清醮三百六十分位齋。請往來道士二千員,恭為純陽真人度誕之辰。特齎請狀拜請。”洞賓聽說:“吾忘其所以,來朝是吾生日。符官有勞心力遠來!”符官曰:“小聖直到終南山,見老師父說,上仙在中原之地,特尋到此,得見上仙。”洞賓於荊筐籃內,取一個仙果,與符使吃了。拜謝上馬而去。


    洞賓一道雲頭直到東京人不到處,墜下雲頭,立住了腳。若還這般模樣,被人識破。把頭一擺,喝聲變,變作一個醃臢疥癩先生入城。行到馬行街,隻見揚幡掛榜做好事,上朝請聖邀真。洞賓卻好到。人若有願,天必從之。且看那齋主有緣度他?洞賓到壇上看,卻是個中貴官太尉,好善,奉真修道,眉間微微有些青氣。洞賓肚內思量:“此人時節未到,顯些神通化他。初心不退,久後成其正果。”洞賓吃罷齋,支襯錢五百文,白米五鬥。洞賓言曰:“貧道善能水墨畫,用水一碗,也不用筆,取將絹一匹,畫一幅山水相謝齋襯。”眾人稟了太尉,取絹一幅與先生。先生磨那碗墨水,去絹上一潑,壞了那幅絹。太尉見道:“這廝無禮,捉弄下官,與我拿來!”


    先生見太尉焦躁,轉身便去。眾人趕來,隻見先生化陣清風而去。但見有幅白紙吊將下來,眾人拿白紙來見太尉,太尉打開看時,有四句言語道:


    齋道欲求仙骨,及至我來不識。


    要知貧道姓名,但看絹畫端的。


    太尉教取恰才壞了的絹,再展開來看。不看時萬事全休,看了納頭便拜。見甚麽來?正是:神仙不肯分明說,誤了閻浮世上人。王太尉取汙了絹來看時,完然一幅全身呂洞賓,才信來的先生是神仙,悔之不及!將這幅仙畫送進入後宮,太後娘娘裱褙了,內府侍奉。王太尉奏過,將房屋宅子納還朝廷,伴當家人都散了,直到武當山出家。山中采藥,遭遇純陽真人,得度為仙。這是後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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