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月殿瑤池女,不信人間有異姿。


    吳衙內看了,不覺魂飄神蕩,恨不得就飛到他身邊,摟在懷中,隻是隔著許多路,看得不十分較切。心生一計,向吳府尹道:“爹爹,何不教水手移去,幫在這隻船上?到也安穩。”吳府尹依著衙內,分付水手移船。水手不敢怠慢,起錨解纜,撐近那隻船旁。吳衙內指望幫過了船邊,細細飽看。誰知才傍過去,便掩上艙門,把吳衙內一團高興,直冷淡到腳指尖上。


    你道那船中是甚官員?姓甚名誰?那官人姓賀名章,祖貫建康人氏,也曾中過進士。前任錢塘縣尉,新任荊州司戶,帶領家眷前去赴任,亦為阻風,暫駐江州。三府是他同年,順便進城拜望去了,故此家眷開著艙門閑玩。中年的便是夫人金氏,美貌女子乃女兒秀娥。原來賀司戶沒有兒子,止得這秀娥小姐。年才十五,真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女工針指,百伶百俐,不教自能。兼之幼時賀司戶曾延師教過,讀書識字,寫作俱高。賀司戶夫婦因是獨養女兒,鍾愛勝如珍寶,要贅個快婿,難乎其配,尚未許人。當下母子正在艙門口觀看這些船隻慌亂,卻見吳府尹馬船幫上來,夫人即教丫鬟下簾掩門進去。


    吳府尹是仕路上人,便令人問是何處官府。不一時回報說:“是荊州司戶,姓賀諱章,今去上任。”吳府尹對夫人道:“此人昔年至京應試,與我有交。向為錢塘縣尉,不道也升遷了。既在此相遇,禮合拜訪。”教從人取帖兒過去傳報。從人又稟道:“那船上說,賀爺進城拜客未回。”正說間,船頭上又報道:“賀爺已來了。”吳府尹教取公服穿著,在艙中望去,賀司戶坐著一乘四人轎,背後跟隨許多人從。元來賀司戶去拜三府,不想那三府數日前丁憂去了,所以來得甚快。抬到船邊下轎,看見又有一隻座船,心內也暗轉:“不知是何使客?”走入艙中,方待問手下人,吳府尹帖兒早已遞進。賀司戶看罷,即教相請。恰好艙門相對,走過來就是。見禮已畢,各敘間闊寒溫。吃過兩杯茶,吳府尹起身作別。


    不一時,賀司戶回拜。吳府尹款留小酌,喚出衙內相見,命坐於旁。賀司戶因自己無子,觀見吳彥儀表超群,氣質溫雅,先有四五分歡喜。及至問些古今書史,卻又應答如流。賀司戶愈加起敬,稱讚不絕,暗道:“此子人才學識,盡是可人。若得他為婿,與女兒恰好正是一對。但他居汴京,我住建康,兩地相懸,往來遙遠,難好成偶,深為可惜。”此乃賀司戶心內之事,卻是說不出的話。吳府尹問道:“老先生有幾位公子?”賀司戶道:“實不相瞞,止有小女一人,尚無子嗣。”吳衙內也暗想道:“適來這美貌女子,必定是了,看來年紀與我相仿,若求得為婦,平生足矣。但他止有此女,料必不肯遠嫁,說也徒然。”又想道:“莫說求他為婦,今要再見一麵,也不能勾了。怎做恁般癡想。”吳府尹聽得賀司戶尚沒有子,乃道:“原來老先生還無令郎,此亦不可少之事。須廣置姬妾,以圖生育便好。”賀司戶道:“多承指教,學生將來亦有此意。”


    彼此談論,不覺更深方止。臨別時,吳府尹道:“尚今晚風息,明晨即行,恐不及相辭了。”賀司戶道:“相別已久,後會無期,還求再談一日。”道罷,回到自己船中。夫人小姐都還未臥,秉燭以待。賀司戶酒已半酣,向夫人說起吳府尹高情厚誼,又誇揚吳衙內青年美貌,學問廣博,許多好處,將來必是個大器,明日要設席請他父子。因有女兒在旁,不好說出意欲要他為婿這一段情來。那曉得秀娥聽了,便懷著愛慕之念。


    至次日,風浪轉覺狂大,江麵上一望去,煙水迷蒙,浪頭推起約有二三丈高,惟聞澎湃之聲。往來要一隻船兒做樣,卻也沒有。吳府尹隻得住下。賀司戶清早就送請帖,邀他父子赴酌。那吳衙內記掛著賀小姐,一夜臥不安穩。早上賀司戶相邀,正是挖耳當招,巴不能到他船中,希圖再得一覷。這吳府尹不會湊趣,道是父子不好齊擾賀司戶。至午後獨自過去,替兒子寫帖辭謝,吳衙內難好說得,好不氣惱。幸喜賀司戶不聽,再三差人相請。吳彥不敢自專,又請了父命,方才脫換服飾,過船相見,入坐飲酒。早驚動後艙賀小姐,悄悄走至遮堂後,門縫中張望。那吳衙內妝束整齊,比平日愈加豐采飄逸。怎見得?也有詩為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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