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嫋很快就來到了市井,看看日頭還早,就在街市上轉悠著。


    “徐郎聽說你天不亮就守在城門口占得了好位置,兩位貴女進城時看的是清清楚楚的,”那說話之人一臉羨慕的樣子,又看了看其他兩人,麵露遺憾,“那像吾與張兄、蘇兄,在後麵什麽也沒看見!”


    蕭嫋很有興趣的停下了腳步,看了過去,等那徐郎說下去。


    徐郎斜視了眼說話之人,臉上有著諷刺:“王郎,本說好了早上一起去,可是你卻失約,現在倒好說這些……”


    王郎很是不好意思,理了理袍子來掩飾自己的尷尬,一會又問道:“徐郎不如把你看到的講與幾位兄台聽聽吧!”


    那張郎和蘇郎也是一臉渴望地說道:“就是,就是,徐郎你就說說吧!”


    徐郎又將三人數落了一番,這才慢慢講了起來,臉上有著陶醉之色,“今晨吾前往城門時,隻有寥寥數人,可是過不了一炷香,就人越聚越多,最後連守城的兵士都列成一排,阻擋人群湧上城門,這情景……”


    “徐郎那兩位貴女長相如何啊?”站在一旁的蘇郎,有些迫不及待了。


    徐郎正說得起勁,突然被打斷,極為不悅地看著蘇郎,“你到底要聽否?”作勢就要走。


    那三人連忙上前將徐郎拉著,又說了一番好話,徐郎端著架子道:“吾本是忙人,隻因你三人一再要求,這才一一道來。如若不耐,就……”他冷眼環視了三人,這才接著講了起來,“說到這人山人海的陣勢。真是歎為觀止啊!”


    “那和迎娶孺子相比呢?”張郎好奇地問。


    徐郎一臉輕視:“怎能相提並論?今日可是迎娶良娣,而且是兩位良娣同時進城,張郎以為呢?”他的語氣極為刻薄。


    張郎連連稱是,臉有尷尬之色。


    “卻說,就在人潮湧動,喧鬧不提之時。明王派出的禮官率一幹眾人,出現在了城門口!”


    蘇郎阿諛著:“這禮官便是徐郎的父親吧!能擔此重任一定是明王身邊的能臣啊!”


    徐郎臉有傲色,卻又不願多說,瞪著蘇郎:“蘇郎可要繼續聽?”


    蘇郎連忙點頭,閉了嘴,少不得被張郎和王郎剜了兩眼。


    “頓時,圍觀之人都安靜下來,看著禮官一身暗紅色官服,麵容和藹慈祥……”


    三人極力隱忍著徐郎對其父的堆砌之詞。


    “就在這時!”徐郎聲音一揚,臉上有著激動之色。“那許久未開的城門砰地一聲落地了!”


    難怪徐郎會如此激動,這葉州城門難得開上一次,平日裏大夥可都是走雲梯進出城。


    “正在大夥翹首以待之時,城門口出現了兩隊人馬,馬上之人都是身披鎧甲,威風凜凜。索性我臨清城門寬闊。區區兩隊人馬同時走進來不在話下!”那徐郎眼中有著自豪之色。


    連站在一旁的三人,也突然覺得作為葉州人是多麽值得慶幸。他們都屏住呼吸,眼神急迫地注視著徐郎,卻又不敢催促。


    “這兩隊人馬步伐整齊,一看就是姬國和周國的精銳之師,能派出這樣的隊伍來送親,可見兩國對這次聯姻的重視。隊伍緩緩地前進著,遠遠的便看見兩位良娣的轎子,還有那跟在後麵的幾十車嫁妝,那氣勢真是壯觀啊!”


    張郎忍不住問道:“到底有多少嫁妝?前些日子吾看見孺子的嫁妝也有幾十車呢!”


    徐郎嗤之以鼻:“孺子的本家你我又不是不知。是那北城的!聽說當時的嫁妝是王府給置辦的然後悄悄的送過去的……”


    那三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大膽,汝等怎可如此羞辱孺子!”


    四人同時一驚,轉身看了過去,隻見那裏站著個一身青袍的文弱書生,儒雅中透著睿智。此時臉色漲紅的看著他們。


    蕭嫋看向那書生吃驚不小,那人不是剛才和她撞在一起的穀郎嗎?他怎生也到市井來了。她往角落裏移了移,生怕穀郎看見她。


    徐郎是最先回過神的,強笑著作揖:“敢問兄台吾等如何羞辱孺子了?”


    穀池月本來是到市井來找找線索,卻聽見這些兒郎議論世子娶親之事,最後竟然說得孺子如此不堪,他忍不住出言反駁。他雖然和孺子隻有一麵之緣,但是卻覺得孺子是個難得的好人。


    穀池月看向那徐郎,厲聲問道:“閣下說孺子的嫁妝是世子府置辦了送去北城的,可有親眼所見?”


    徐郎搖頭,他也是聽其他人說的,但是所謂無風不起浪,他就不信,憑他北城謝家能置辦起那幾十車的嫁妝?他看了看那儒生,分辨道:“眾人都是如此傳得,必有原因的!”


    穀池月搖頭看著徐郎:“想必閣下定聽過三人成虎的道理,既然不是親眼所見怎可輕易相信,這樣不是有失公正?難道就因為孺子出身北城嗎?”


    徐郎臉上有著愧色,支吾著:“吾等也是閑話幾句,何必如此認真呢?”


    “閑話幾句?想那第一個傳訛之人,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如今許多人卻當了真!”穀池月歎了口氣,憤憤不平,“汝等為何不想想孺子本是世子正妻,也就是世子妃,卻自請降為孺子,這是何等的勇氣,何等的胸懷,試問世間有多少女子能做到這點?”他慷慨陳詞,眼睛直視著徐郎。


    徐郎更加語塞,看了看一旁的其他三人都低著頭,心中那股子好勝之氣作祟,眼睛一轉,“敢問兄台年進幾石啊?”


    這個時代還是沿用漢朝的官位等級,采用秩石製。


    穀池月一怔,不明所以,正色道:“六百石。”


    徐郎突然大笑,眼中有著輕視:“原來是個六百石的小官,兄台可知吾父幾石嗎?”


    穀池月臉色沉靜:“不知,”他看著徐郎要張口,又譏笑道,“也無需知道!汝父何人與汝何幹,難道說閣下想借父親之名揚威?”


    徐郎一哽,臉色漲紅,手指著穀池月說不出一句話來!


    穀池月作揖道:“吾還有要事,就此別過了!”說著又看了四人眼,揚長而去。


    蕭嫋站在角落看得痛快,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穀郎如此氣勢逼人,真是給她出了口惡氣。她笑嘻嘻地朝著酒肆走去,卻見穀池月也是朝著那個方向而去,見了路人問東問西的,這才恍然這穀郎是在辦案。


    蕭嫋想起成親那夜世子和穀郎的對話,這齊公的案子是他在負責,也不知查的如何?忽而想起,那日去勾齊公魂魄時,他嘴裏吐出的名字,想那極有可能是凶手吧!


    蕭嫋看著前麵的穀郎有著猶豫不定,要不要告訴他,想想剛才他仗義執言,激烈陳辭的樣子,蕭嫋最終借來了紙筆,寫下了“朱七”二字。叫來了小乞丐,讓其交給了穀郎。


    蕭嫋看著小乞丐將信交給了穀郎,這才匆匆地從另一條路去了酒肆。


    等蕭嫋到了酒肆,張彥和已經坐在上次他們喝酒的位置上,端著碗在灌酒,臉色陰鬱。


    “張兄,久等了!”蕭嫋麵帶微笑地作揖。


    張彥和正在埋頭喝酒,聽見蕭嫋的聲音,抬起頭來,咽下口中的酒,站起身來,臉色微紅地說著,“謝弟,來了!”他打了個酒嗝。


    蕭嫋在對麵坐下,隻見張彥和抱起酒壇拿過另一隻碗滿上,“謝弟,我敬你!”他將碗遞給了蕭嫋。


    蕭嫋接過碗,笑著看向張彥和,“應該是弟敬張兄才是!”說著一飲而盡。


    三碗下肚,張彥和臉上的陰鬱盡散,他看著蕭嫋正色道:“謝弟的提議兄想清楚了,此事可為!不如來談談具體的!”


    “好!”蕭嫋一拍桌子,眼中有著興奮之色,“張兄隻管畫畫,這賣畫之事就交與弟來辦如何?所得的賣畫錢兄六弟四,可好?”


    張彥和笑著搖了搖頭:“弟六兄四便可!”


    蕭嫋急道:“這怎行,弟賣畫隻要轉手即可,那如兄這樣殫盡心力啊!”她一臉堅持,“兄六弟四。”


    張彥和也不退縮,看著蕭嫋一臉真誠,“兄畫畫雖然辛苦一些,但是沒有弟的慧眼識珠,那就是廢紙一張啊!不如這樣,”他歎了口氣,“五五可好?這樣就不用爭執了!”


    蕭嫋點頭道:“這樣甚好!兄每逢初一十五便到這裏來,將畫好的畫交給弟,然後月底你我結清!”


    張彥和端起碗,微醺道:“就依弟所言,來謝弟,幹了此碗!”說著自己率先猛灌起來,灑得領口全濕。


    蕭嫋端起碗淺喝了幾口,倒是沒有放開,隻因今日非比尋常,世子迎娶良娣之日,她這個孺子怎能在外麵灌酒呢?她往外看了看,此時正是日落時分,怕是兩位貴女已經從州邸出發了。


    這州邸本是給各縣郡的主官來葉州辦公事時所住的地方,現在臨時改為兩位貴女的居所。


    “快走,快走!良娣從州邸出來了!”街市上有人喊著。


    頓時,整個市井都熱鬧起來,眾人往州邸的方向蜂擁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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