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跨院書房。


    屋裏的擺設很是簡單,書架上四書五經之類的書堆得滿滿的,卻已經落滿了灰塵,想事很長時間沒人看,也無人打理了。


    劉家大爺劉繼祖坐在書桌前,盯著麵前的賬冊看了許久,再也看不下去,就煩躁的把賬冊“啪”的一聲給合上了。


    煩,真是煩!


    就沒個讓人痛快、讓人高興的事兒!


    這本關於家裏的出息的帳本他早就爛熟於胸了。想想以前,他最愛翻得就是這本賬冊了,最愛做的事就是算算自己又增了多少糧食,增了多少銀錢。雖然說,以種地為生的人家,並沒有一夜暴富之理,但是,日久天長細水長流的,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呢。


    他劉繼祖一向很務實,很識時務,所以也就很知足。他也不是多有才幹的,指望他把祖輩留下的家產發揚光大是不可能的,但是,守成即可。


    以前,他不看看這賬冊,連覺都睡不著。那些考試要做的文章看的他都想吐了,但是隻要再翻翻這賬簿,他的精神立馬就回來了!


    可如今呢!他頹然的往後一倚,把頭靠在太師椅上,眼前不斷閃回著自己賬上的數目。


    都怪大閨女,死說活說的嫁了那麽個沒正經的,嫁妝白白搭上不說,還沒等享上他的福呢,倒是把自己先折騰進了牢獄裏頭!


    白花花的銀子啊,可真是舍不得!可是舍不得又能怎麽樣呢,難道叫最心疼的閨女守活寡,叫嫡親的大姐晚年無靠?


    還有,二閨女本來一直都是極為孝順聽話的,可是,這兩年孩子大了。心思也大了,竟是一心想著嫁給那個什麽窮小子曾尚才!


    那家夥是自己死活看不順眼的弟妹的娘家人自不去說,家無寸鐵也不說,可他好死不死的,居然一下場就得了個秀才回來,讓這考了一輩子的人怎麽有臉啊!還有事沒事的老在自己跟前晃悠,自己一向聰明靈秀的二閨女也跟著了魔似的,愣是傻乎乎的被人家牽著鼻子走,真是讓人鬱悶的吐血三升!


    自己那兒子更不必說了,被妻子慣的簡直無法無天了。讀書不上進不說,竟敢跟自己對著幹了!在營救外甥兼大女婿的問題上,看那小子那個混賬勁啊。竟是有錢不認人的!畢竟是親姐弟啊,竟跟仇人似的,見了麵恨不得咬對方一塊肉出來呢!


    還有自己的二弟,也是個不省心的。以前老實巴交的,自己說啥他就幹啥。如今也不知咋了。自己的工錢私藏了供著他們自己亂花不說,眼下竟又生起病來了。


    聽士則明裏暗裏的說,還有點像是咳喘之疾,這是個燒錢、不好治的病啊!現在光付給劉士則的藥錢,也得有五串錢了,這還沒算上每次請他吃肉喝酒的花用呢。


    若是長此以往下去。這個家非被他拖垮了不可啊。這個年頭,沒錢的人哪有權利生病啊,十裏八鄉因為疾病搞得家破人亡的還少麽?


    可是兩家又沒分家。那士則來了坐下隻管不走,吃飽喝足了把嘴一抹,還是伸手要銀子!


    怎麽好意思說不給?怎麽好意思說讓他管二房要?怎麽好意思說讓他少用點好藥?


    這下好了,二房那母女倆居然還不知足,又要鬧騰著去城裏看病了!你以為你是那富貴人家嬌生慣養的啊。就是老爺子這輩子也沒奢侈到要去什麽城裏看病啊,哪一回不是用點草藥硬撐過來的?!


    去城裏看病。那城裏頭幹什麽不比鄉下貴啊!住店得花錢吧?城裏的大夫跟鄉下的大夫出診費、藥費不知又貴了多少啊!


    我的老天,我劉繼祖這是做了什麽孽啊,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這個毛病不能慣,這個口子不能開!


    劉繼祖下定了決心,甭管二房那個丫頭片子如何巧舌如簧,想讓我出錢,門兒都沒有!這份子家業本就不厚,家裏又接二連三的出事,再讓你這麽折騰,我這日子還過不過啊!


    無論如何,這個錢也得捂住了,決不能再往外流!


    這劉繼祖倒也分得清楚,他自己的兒女花錢,雖然心疼的要命,但該花還是得花,但是,到了二房這裏,他就一分錢都不舍得了。


    他聽著劉士則喝的醉醺醺的跟他說二弟的病是如何如何難治的時候,他心裏甚至還有一個隱隱的惡毒的念頭,還不如直接就讓他這麽死了,倒也省下不少的銀子了。。。


    他正仰麵躺著胡思亂想,卻聽見門扉響動,睜眼一看,卻不是他以為的菊姨娘,而是李氏低眉順眼的端了一盞茶進來。


    劉繼祖很是失望,冷冷哼了一聲,朝裏頭側了一下身子,扭過頭去不願意搭理她。


    這個李氏,簡直越來越不像話了,在他眼皮子底下還敢裝神弄鬼,居然假作生病把小菊日日夜夜禁錮在她的床前!


    說實話,這好幾個月來,他跟小菊也就是隻打個照麵而已,竟連手也沒撈著拉一下。整個漫長的冬季,他竟連個暖床的都沒有,是夜夜孤枕難眠啊。。。


    一想到此,劉繼祖胸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躥。他一下子翻身坐起來,倒是把李氏給嚇了一跳,陰陽怪調的道,“怎麽,大奶奶病好了麽?今天怎麽這麽有閑情逸致啊?”


    李氏一口鮮血差點噴出來。自己好心好意的給他送茶示好,竟然得了這麽一番諷刺!


    都怪小菊那個賤人!


    以前大爺對自己不是這樣的,雖然不冷不熱的吧,倒還算客氣,總記得給自己這嫡妻留幾分臉麵。自己這一輩子也算過的順風順水的,膝下又是兒女雙全的。可是臨了臨了,自從小菊這賤人被收了房,自己這地位就一落千丈,打也挨了,罵也挨了,禁足也禁了,真是毫無臉麵可言了已經!


    她忍著氣討好道,“妾身今日覺得身上輕快些,這才趕緊來伺候大爺。”


    劉繼祖一聽這話大喜,一下子就站起身來,“好啊,你這病好了,太好了!”李氏看著他不免又驚又喜,心裏一陣激動,難得這人心裏還是有我的,正要再說,劉繼祖卻又接了下去,“那正好把小菊喚過來,我這幾日身上也不太舒坦,讓她過來跟著伺候幾天。”


    李氏兜頭被澆了一頭冰水,說話都打哆嗦了,“大概是在打掃屋子吧。大清早的,我也沒見人。”你身上不舒坦?是寂寞難耐想女人了吧!


    劉繼祖的臉咣當就掉下來了,斜了她一眼,沒好氣道,“你整日裏讓她守著你,寸步不離的,如今倒不知道她在哪兒啦?”


    說罷一甩袖子就出了門。李氏白著臉愣了片刻,又不放心的跟了出來。


    院子裏,小菊正在賣力的掃著庭院。盡管三月還是春寒料峭的,她臉上卻已經忙活的見了汗,大爺見了一陣心疼,“行了,你去燒水沏茶吧。這活用不著你來幹吧?不是有麥子麽?以後就讓麥子做。”


    小菊見後頭跟出來的李氏一副要生吃了她的臉色,心內一苦,哪裏敢應下啊,隻好低頭道,“這活也不累,都是我平日裏做慣的。麥子要先去打掃正院那邊,還得管著東跨院、小偏院那邊,忙不過來。這裏我隨手就做了,累不著。”


    劉繼祖見伊人不領情,竟敢不聽自己的話了,有點下不來台,臉上頗有點出火,索性也不管了,隻氣哼哼的又轉身進了書房。


    等小菊打掃完了院子,又把正屋的屋子、東廂房、西廂房的屋子都擦洗幹淨了,天色已經不早了。


    飯菜都是按點領的,稍晚一會兒可就要涼了,主子們肯定會不高興了。她急忙忙的奔去廚房領了飯菜,拎著一隻碩大的食盒送到正院去。


    正院裏吃飯的人多,上下兩層的食盒裏裝的滿滿當當的,即使她早就做慣了的,依然覺得手腕子酸漲,累得腰背都要酸痛起來了。


    小菊又苦笑了一下,這幾個月被大奶奶磋磨的,自己這身子竟也變得嬌弱起來了。


    到了正院,她忙活著擺好了飯菜,又伺候著老爺子和大房的人都吃完飯,這才饑腸轆轆的拎著食盒回了廚房,匆忙的在廚房扒拉幾口冷掉的剩菜草草的填飽肚子,又馬不停蹄的返身回來。


    她不敢在廚房耽擱久了,她知道,李氏,或者是二小姐錦鳳,時不時的就會找她做活。若是她行動得慢了,一頓喝罵是少不了的。


    院子裏靜悄悄的,小菊心裏一喜,難道今天大奶奶和二小姐都沒空折騰自己?


    她躡手躡腳的正想會自己的小屋歇一會子,誰知錦鳳正好從東廂房探出頭來,道,“小菊,你過來幫我個忙好不好?”隻要劉繼祖不在跟前,她一向都是連姨娘都不叫的。


    小菊見她一臉笑吟吟的,反而心裏嚇得一抖。二小姐一向對自己不假辭色,動不動就訓斥一番的,自從上回鬧了一場之後,在大爺跟前倒是安生了,背地裏卻更加變本加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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