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質辛聞言一怔,片刻後才緩緩抬眸,見二人並列而坐,隱著關心自責凝望他,心頭發暖間麵上漸漸黯然散去,卻控製不住發怔,恍然定定對望著。


    千年前尚在娘腹中時,他們二人便像現在般,經常坐在書房同樣的位置。一切變化自娘去了荒神禁地後發生,爹被重傷封印,她又獨自忍傷回到青蕪堤生下他,隨後將他到中陰界……他在義父身邊長大,再離開中陰界,到苦境統領魔族自號魔皇助爹破封印,遇到無淵與她成婚,生下他化斷滅。再後來,無淵先死在了他麵前,他又在娘、果子叔叔,魑嶽叔叔圍殺魔族下死在了他化斷滅眼前,隻留下他們繼續他的遺願。爹終於成功破了封印,義父又不惜一切代價將他複活,卻是變成了記憶混亂的孩子之身,被爹在罪牆尋到救回,爹掩飾著對娘的思念小心疼愛的照顧他,他們終於得了娘的消息,爹急帶著他去尋被人追殺的她……到如今他們一家人終於在了一起,他承歡二人膝下長大,圓了死前求之不得的奢望,還多了親他敬他的弟弟妹妹……


    他該告訴他們,他想起了數百年前身為魔皇的所有事嗎?想到這兒,恍惚神色微微清明,質辛下意識看了眼旁邊擔心緊盯他的劍布衣,他這身體如今尚不足十四歲,本以為記憶會慢慢恢複,沒料到竟是一夕間全部回歸,數百年的記憶和文識功力,不足十四歲的身體,若是讓爹娘和布衣知曉,隻怕以後是享受不上十四歲該有的一切,他們定不會將他當做孩子看,布衣的正穩性情該是敬重更甚,反倒失了現在同齡兄弟間的輕鬆戲鬧,雙眸輕輕一閃,收回了視線,他還是繼續當個十四歲的孩子吧。


    心念定下,質辛望向天之厲和天之佛,不好意思一笑,恢複了往日的活潑撓了撓頭笑嘻嘻道:“都是我的錯,害爹娘擔心了。我已經沒有事了。其實事情也沒什麽。就是前幾日莫名記憶回來,突然間那麽多過往,我有些恍惚隔世之感,總覺得不真實,無法和現在對接起來,一直思考,這才導致幾日看起來迷迷糊糊,還有那麽一點兒憂鬱。義父和鬼邪伯父、十九兄長、魅生,布衣多番探問,我想著說了他們也幫不上我,記憶意識之事還須靠自己厘清,便未告訴他們。今日在練武場突然見到爹娘,瞬間醒悟,不管怎麽樣,那些都是我,過去和現在終於能共同融合在意識中了。”


    見天之佛凝視他的眸底掩藏愧疚,質辛心頭微澀間滿是歡喜,過去犧牲換來今日一家人團聚,一切都值得,暗暗心滿意足一笑,直直對上她視線,無奈暗歎一聲,緊蹙著眉頭糾結道:“娘,你要是再愧疚下去,兒子我就大不孝了。我的記憶恢複到被送去中陰界由義父收養幾年以及之前的事情,對你在荒神禁地知曉了什麽一清二楚,所以在中陰界並未怨你不要我,除了有時候會思念你外偶生抱怨,幾乎都是無憂無慮歡樂的,而且因娘此舉,我才能遇到義父,十九和魅生,他們對我都很好,你也了解。”


    天之佛被他故作誇張的神色逗得露出絲淡笑,他如此心緒便是真正都解開了,這才散去了憂色,直視他溫和囑咐道:“以後再有記憶恢複,不要一個人鑽牛角尖,吾和你爹在這兒,想我們了就回來。”頓了頓,覺得不妥,又改了主意看他道:“還是以後每七日回來一次。”他記憶不斷恢複,如此她和天之厲也能了解他之情況。


    質辛微怔了一怔,十四歲的年齡,此時對娘這話的回應好像應該是,不好意思帶著尷尬的笑皺眉,看著她嘀咕出聲:“我都這麽大了,還想爹娘,再被娘命令每七日回來,這讓義父、十九、魅生、小弟小妹知道了,還不笑話死我!”


    天之佛驟皺眉,盯著他好笑一聲:“再大也還是吾樓至韋馱和天之厲的兒子,回來看我們天經地義,何來笑話。”


    天之厲見質辛如此也放了心,倚靠在座椅上,抬手按在書桌上一扣,抬眸看他沉聲道:“你娘的話照做,沒有商量的餘地。”


    質辛一噎,皺眉懊惱看著天之厲。爹,自從娘回了家,你就從來沒有向著我過。


    一旁的劍布衣見三人神色低低笑出了聲,他也曉得他的記憶還要恢複之事,了解天之佛和天之厲用意,隨即看向質辛笑道:“你照爹娘的話做便是,若是需要,吾也可以陪你回來,丟人便一起丟吧。”


    “別!”質辛刷的轉眸急看向他,瞪大眼睛伸手一擋:“你可千萬別,你要這麽幹了,我又多一條膽小如鼠的名聲,這不得讓厲兒和佛兒笑話死我這個大哥,這輩子都甭想翻身了!”


    劍布衣哈哈一笑,對上他驚恐萬千的眸色,頷首:“那就隨你大哥吧,若是需要,跟我說一聲,我一定配合你。”


    質辛這才對著他滿意點頭,又瞟了瞟天之佛和天之厲不容妥協的神色,無奈吐了口氣,皺著眉頭不情願道:“有一對功力打不過的爹和娘,我哪兒還有其他選擇,隻能屈服在你們的淫威之下了。”


    天之厲驟沉哼一聲,黑眸暗擰盯著他:“既然知道,就收起你亂七八槽不該有的雜思,專心練武。”


    質辛嘿嘿一笑,急點頭,見天之佛眸色帶著溫柔笑意凝視他們父子,心念一轉,陡笑嘻嘻起身對著天之厲拱手:“兒子唯父親馬首是瞻,下一目標,先打過娘親。再下一目標,與父親打成平手。”


    天之佛被他模樣逗得笑意更甚。


    天之厲冷哼一聲,黑眸深沉看他一眼,淡淡下令:“言辭含糊。吾要你五年之內與你娘打成平手,第六年勝過你娘。八年後可在吾手下過千招而不敗。此後你再為自己定,需要多少年可以與吾戰成平手。”


    質辛雙眸刷得瞪得溜圓,瞬間滿頭冷汗,僵硬著身子看他,眉心控製不住直跳:“爹你一定是跟我在講笑話。娘數千年修為,我才多少年,六年後要勝娘,簡直是天方夜譚,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不被娘打趴下就算好了。”他現在雖隨著記憶恢複複蘇了體內數百年前的功力,複活時還吸收了厲元佛元以及義父靈力,可尚未完全與此體融為一體,這身體還須他轉運那世功力運轉煆造,加上此生與爹和各師父所學,要與娘戰成平手也該是十年之後方有可能,勝她需要更長時間,爹的時間太短了。


    天之厲瞥他一眼收回視線,不徐不疾撫著大拇指上王戒道:“你體內暗藏有吾之厲元和你娘佛元,還有緞君衡給你之靈力,充分將其化為己用,再加上未來恢複的魔皇之功力。”


    頓了頓,又抬眸直視他,深沉道:“這幾年隻要你不懈怠,六年勝你娘並非沒有可能。你之潛能有多少,爹比你更清楚。吾之令既出,便無再更改之理。做到最好,做不到也要想辦法做到,這是你的問題。”樓至疼愛孩子,他如此說,她為了能讓質辛順利通過,必然會這幾年不精進功力,而且過手之時即使全功而上,也會留有餘地,不至於太過挫敗質辛,讓他稍勝後,他便能繼續信心百倍精進功力,八年後與他過千招不敗,方能真正的與樓至打成平手,到時他死,有其他人和質辛聯手,這是除了他計劃外的另一重保險,便可萬無一失。


    天之佛見質辛一臉為難不敢應此戰帖,雙眸微微一閃,天之厲此舉不過是激將法讓他全心練功,盡快適應以後再恢複的記憶,平手還是勝過她都無關緊要,假以時日,他要達成此目的並非難事,隻是現在不妨讓他有些信心,她這幾年不修功力,到時再留下餘地,隨即看向質辛輕笑出聲:“相信你爹之言,無須顧慮,五年後過招,你之修為必然能與娘戰成平手,你有此能力。”


    見她和他一臉你一定能做到的神色,質辛有些懷疑地看看他們二人,故做出了這個年齡會有的反應,回手摸摸身上,緩緩垂下雙眸狀似思考,暗中卻緊緊蹙了眉心。爹說這話時一閃而過的神色不對勁兒,似乎有些隱隱的迫切和算計,他為何要這麽急著想看他勝過娘?


    半晌後,


    天之厲看向他沉聲道:“考慮得如何?”


    想不通疑問,質辛隻得暫時壓下,聞言抬眸看向天之厲撇撇嘴,狀似無可奈何妥協出聲:“我答應你們,定全力以赴。”這幾年的修煉,時時有超出預料外的文武收獲,正好借此機會,看看他是否能再有所突破,複活後的這具身軀尚如隻開采表麵的荒地,他也該徹底了解它到底有多潛藏之力,能讓他短時間內到達如何修為高度。爹方才會出此言,必然也有此考慮。


    天之厲看著他已快十四歲的身量和周身已有的些許氣勢,欣慰間眸色複雜一閃,質辛如此,他能放心了,滿意凝視他沉穩出聲:“如此方有吾子該有之魄力。”


    質辛嘿嘿一笑,帶了幾分跟小時候一樣的神色。


    天之佛不由得感慨輕歎一聲,眨眼間他竟也長這麽大了,眸色一柔凝視他淡笑出聲:“你把回憶起來的部分事情告訴布衣,吾和你爹稍做補充。”


    質辛笑點了點頭,走向早已等待許久想聽的劍布衣,抬手一按他肩膀笑聲挑眉提醒:“在我說之前,記住不要被我的話嚇著,也不要懷疑我所說的每一個字,畢竟爹和娘都不是普通凡人,當然,我也不是。”


    頓了頓又盯著他笑眯眯補充道:“你也不是!”


    劍布衣愣了一愣,被他逗得忍不住笑道:“大哥言重,隻言片語我也從各位師父口中聽過些,隻是滄海一粟,各自淩亂,難以成事,我有心理準備。”


    質辛哈哈一笑,收回了按著他肩的手:“好兄弟!”隨即回到自己位置坐下,直視他收起了笑意,認真凝肅道:“布衣,這事得先從持續了千年的厲佛大戰說起,你也知道我們所在地是異誕之脈,還有一處叫苦境,爹和娘當初互為勁敵……”


    劍布衣一眨不眨眼盯著他,凝神細聽。


    質辛一字一句說著他深銘於心了解的事情,為了不至於泄露他記憶全部恢複的事實,刻意隱瞞了一些往事,隻將他現在記憶階段能知道的事情詳細說出。


    聽到他眼中二人時劍拔弩張,時平和的相處,天之厲和天之佛不約而同閃過絲不可思議的驚意,對視一眼,微有些好笑又莫名的歎息。有些事他們根本沒有印象,而且身處其中和今日再看相比已變卻另一番心境了。


    質辛見他們竟似聽故事般眸露淡笑和愜意,眸底暗暗閃過絲欣然,心底發暖,跟劍布衣說得越發興致勃勃。


    劍布衣越聽眼睛不可置信睜得越大,震驚緊緊盯著他,餘光忍不住得時時瞟向天之厲和天之佛,生怕錯過一字。爹和娘他們竟然是那樣關係!


    “……後來你大哥我就成了中陰界靈狩緞君衡的義子,與十九在逍遙居住著幾年。”質辛說到這兒長舒了一口氣,笑看劍布衣道:“今日到此為止,以後的我還沒想起來,想起來再告訴你。”


    一切事情竟然如此,難怪娘眼裏方才對大哥那般愧疚,大哥半夜之哭,定是送入中陰界後思念而致,劍布衣邊聽邊思,見質辛此時滿眼歡喜笑意,不由怔怔看向眸色平靜的天之厲天之佛。大哥口中所言過往輕鬆好似是說別人之事,可爹娘和他深處其中之艱難,血雨腥風,絕不可能是如此。


    質辛見他眸色呆滯,傻乎乎發愣,曉得他是因何,心底輕歎,麵上故作大笑,伸手一拍他的肩戲謔道:“傻愣做何?”


    劍布衣猛然才回神,看向他輕搖了搖頭,細想方才故事的眸中仍露著絲還在回味的心不在焉:“沒什麽。”


    天之厲和天之佛笑笑翻掌化出信封放在桌上,看向他們道:“這是蘊果諦魂的來信,有曇兒的消息。你們看看,看完後我們用午膳。”


    質辛一震,反應過來,驟激動驚喜,急手吸過了信封:“妹妹怎麽樣?有沒有被人欺負?”


    劍布衣怔了怔,先壓下了回味,騰得起身走近和他一起看。


    一字一字看到最後,二人的眉頭都皺到了頭頂。按果子叔叔所寫,曇兒這分明是差點兒惹下大禍!可有些地方含糊不清,法門之選怎麽就成了大禍?


    見他們看向她想要問話,天之佛起身淡笑:“走吧,先到大廳等厲兒和佛兒,他們也快回來了,我們邊等邊說曇兒之事。”


    二人歡喜點了點頭,起身隨著天之厲和天之佛出去。天之佛隨後將龠勝明巒所知道的事情詳細告知,他們才知此事禍從何來,心疼曇兒可也此事也必須處罰,獨身在外,龠勝明巒又是那種曉得厲族之過往的情形,若讓人曉得她身份,有人暗中報私仇,她之危險可想而知。而且那個神祭法門,曇兒她要選上,蘊果諦魂若無辦法,爹和他們就是把她押回異誕之脈也絕不能修!幸好她不是。此次一懲,讓她明白,以後也才能小心行事。


    用過午膳,稍作休息,下午二人又一同去了練武場,黃昏時質辛回雙天宮,劍布衣獨自一人回了緞君衡寢殿,剛入大廳,卻見平日此時不該在的鬼邪和緞君衡坐著,詫異走近微俯身行禮:“見過兩位師父。”


    鬼邪白色祭司之袍飛射一道氣勁兒,殿門吱呀一聲閉上:“起來吧!”


    劍布衣先凝視二人高興告知:“大哥已經沒事了,明日和爹娘看過石雕後就回來。”


    緞君衡伸手一指他們對麵座椅,笑道:“天之厲已派人告知了。你先坐下,吾和鬼邪有話要單獨告訴你。”


    劍布衣微怔,影師父的神色有些凝重,不知道是什麽事,頷首入座。


    鬼邪拎起茶壺倒了被溫水,端著放到他麵前:“不燙,先喝一杯。”


    劍布衣端起不假思索仰頭喝了下去,每日練完功隻有他要喝一杯,鬼邪師父說這是特別為他熬製的湯藥,還瞞著緞君衡師父,今日他怎麽會讓他知道?


    鬼邪見他放下茶杯後,才凝視他平靜道:“你往日問過此湯藥做何之用,為何隻有你飲,質辛不飲,今日吾便全部為你解答。”


    劍布衣眸色詫異一亮:“嗯!”師父終於願意說了。


    緞君衡收起了麵上笑意,看向他輕歎一聲道:“在說之前,你先要了解過去的一件事,方能理解。事關重大,定認真聽。”


    劍布衣怔住,過去什麽事竟然牽扯到現在的湯藥?眸色一凝,認真點了點頭:“師父你說吧。”


    緞君衡微微回憶後,才凝視他緩緩道:“你定好奇質辛為何會有所謂的恢複記憶之事,從吾和鬼邪隻言片語,你隻大概了解是他的年齡有問題,記憶跟此相關。那幾日見你想問卻又咽了回去沒問,吾跟鬼邪商量後,決定將此事前因後果詳細講出。”


    劍布衣想不到是此事,眸色驚喜一閃,急將中午質辛講述之事說了出來:“吾聽到他被師父你收養了!”


    緞君衡微愣後輕笑一聲,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他說得太少,在天之佛有孕前的事都是他從別人口中和天之厲天之佛言語回憶中存在的,並不詳細,厲佛之戰前因後果,吾會給你說得清清楚楚。”


    劍布衣眸色大亮,急期待道:“那師父你定要重新說一遍,我認真聽。”


    緞君衡笑笑放下茶杯,接過鬼邪遞過去的另一個茶壺,輕斜斟茶,暗紅色的茶湯汩汩從茶壺嘴中流出,快滿時才放下茶壺,透過杯子中冒著的熱氣看向他娓娓出聲:“兩千多年前,苦境由皇秦一統為帝國,皇氏一治九百年,到末期朝政敗壞,式微,天下大亂,群雄竟起逐鹿,各方勢力皆欲取其代之。後來幾番勢力更迭,最終成四強相爭之勢。此後的苦境繼續戰火不斷。恰在那時天之厲率領的厲族以異族之勢睥睨橫空而出,數十年間便橫掃苦境,占據了半壁江山,後四股勢力暫時放棄相爭,聯合共抗厲族,也因天之厲奪占苦境之手段殺伐血腥,再加之是外族,一直隱遁不參與俗世權力紛爭的天佛原鄉現世,天之佛為起最高象征領導,最終形成厲佛對抗之勢,這就是質辛對你說的厲佛之戰。雙方僵持征戰了一千年,厲族未再占苦境一分一毫,但天佛原鄉也未能將厲族打退,直到後來那戰……”


    劍布衣不知他為何說著停下了,眸色一急問:“那戰怎麽了?”爹和娘之敵對根源竟是如此而來,大哥所知有限也不甚清楚,此時他算是明白了。


    緞君衡順了順氣,又喝口茶水,才看著他繼續道:“這裏就接上質辛對你說的事情了,此戰如何不重要,隻是它最後導致了天之佛進入異誕之脈……”


    娘為何要進入?劍布衣眸色一緊,急前傾身子,睜大眼睛緊盯著緞君衡。


    緞君衡細細說著接下來的所有事情,整個殿內隻有他的聲音飄動回蕩。


    殿外無聲斜射而入的夕陽靜靜拂過三人身上,在地上曳出了三個幽長的黑影。


    鬼邪不時為他添著茶,將緞君衡說得不足的地方稍作補充,進入異誕之脈後的事情也是緞君衡聽別人所言,他雖更清楚,但說起故事來,還是緞君衡擅長,他錦上添花便是。先讓布衣大概了解事情的來龍去脈,除卻他對雙天的親情之外,再多一份體味舊事之感,方能更好激發他內心之能。為他和三千倒溯時空而專門編寫的史冊,不知咎殃他們幾人進展如何了,日後再獨讓布衣學記此史冊,必要他倒背如流,改日和緞君衡再去咎殃他們那裏查看。


    講述中,殿內的光線漸漸變暗,夕陽快要落山之時,緞君衡刻意略去了一些事情才終於講完,說到了收養他時,微頓話音,輕歎一聲,凝視他道:“你爹娘和大哥的事情便如此。這以後的事你已經成了二王子,也都知曉。”


    劍布衣眸色一時帶著絲聽完過去的沉凝恍惚,輕輕點了點頭,任由心頭波瀾翻湧,靜坐在桌前默然無語,無意識垂眸陷入了沉思。異誕之脈,苦境;厲族,天佛原鄉;天之厲,天之佛,最後的魔皇質辛……爹,娘,大哥,他們的過去竟是如此生生死死,娘和大哥險些便永遠不存於世……


    緞君衡和鬼邪眸色對視一眼後又收回視線轉向他,各自端起茶杯慢慢飲著,等待他慢慢平複心緒。


    良久後,想起舊事隻是了解另一事的基礎,劍布衣驟從思考中回神,抬眸凝向他們問道:“爹和娘的舊事說完了,師父們今日要說的另一件重要之事是什麽?”


    鬼邪輕放下手中茶杯,凝眸看他:“方才舊事中的你爹心疾來龍去脈可還清楚?”


    劍布衣一怔,單獨說爹的心疾,帝師講述中,不解蹙眉問:“爹的心疾因叔叔姑姑和娘而起,最後被爺爺控製住了,師父為何要如此問?”


    鬼邪凝視著他沉歎一聲後搖了搖頭,不由抬手輕按在他肩頭,拍了拍:“接下來要聽的關於你爹的事,謹記在心,絕不可泄露於任何人知曉。”


    劍布衣見他和緞君衡突然變得沉重的神色,心裏一無由來一緊,渾身微微些繃住,蹙著眉頭強迫自己開口問:“爹發生了什麽事?”


    鬼邪緩緩收回了手,緊凝眸色,沉默半晌靜靜望進他眼底,整個殿內莫名凝聚起一股死氣凝滯。


    許久後劍布衣才聽到他暗啞,難掩沉重的嗓音:“你爹因心疾之故,現在看似安然無恙,但至多隻能再活十五年,最短不到十一年。”


    哐當一聲,劍布衣手中握著的茶杯墜落,腦中突然一片空白,怔怔蒼白著麵色恍惚看著鬼邪,師父們絕不會編造謊言騙他,那就是爹真的會死,可,爹怎麽會死?爹明明身體康健,還跟他和大哥經常過招指點他們,他的心疾也根本不礙事,他好好的怎麽就會瀕臨死境?


    刺耳的茶杯碎裂聲回蕩在殿內久久不散。


    緞君衡見他身子僵冷,神色太過震驚一時神思盡失,暗歎一聲,急起身走近,安撫輕拍拍他的肩,喚道:“布衣!”


    半晌後,


    劍布衣才晃過勁兒來,騰得站起,發白著臉強抑恐懼和窒息的胸口鈍痛,紅了雙眸看向鬼邪顫聲道:“師父你剛才才說爹的心疾被控製住,隻要平日注意,並不會損傷他的身體,而且他要有心疾,娘那麽精明關心,早就知道了,可她根本不知道,證明爹肯定沒事。爹他不會死的,他怎麽可能會死?”


    見鬼邪和緞君衡的神色並未因他的質問輕鬆,反倒越發凝重澀沉,劍布衣心頭一窒,一股涼氣鑽心而至,眸底倏然泛起了痛澀淚意,隻能強忍著不流下死死盯著他,師父不親口說出來龍去脈證明爹的病情,就一切都是假的!爹一定不會死!


    鬼邪一手揮功強迫他坐下,壓下心底波瀾後,才緊眸看向他冷凝道:“事實如此,再痛苦你也隻能接受,我們已經背負真相多年。你娘不知,是因你爹下令,我們皆不可泄露讓她知曉,你姑姑叔叔全部都知曉此事,唯獨你娘和你們幾個孩子不知。讓你和質辛拜我們為師,便是你爹安排。質辛未來要在他死後承繼王位,你便是王之影。如此早送厲兒和佛兒學武,也是要他死後,你們兄弟幾人合力製住你娘,防止她痛心疾首下做不智之時。”


    爹每次都要抱著娘往來各處,將他們幾個趕到一邊,時時和她在一起,竟是因為他快要死了,跟娘過一日便少一日嗎?爹每次看著他和質辛功力長進後的欣慰眼神,不是讚許,竟是他終於能放心未來有人製住娘,能安心離開這世間了嗎?過往所有看似正常的事情如今竟是另一種真相,劍布衣心頭一痛,強忍在眼底的淚水刷的奪眶而出,想到什麽,急抬手緊緊抓住鬼邪的胳膊,淚眼死死盯著他,顫聲哽咽:“師父一定有辦法救爹的是不是?你今日告訴我真相,是不是我就能救爹?有什麽辦法能救爹,師父你說,我立刻就去做。我絕不能讓爹死的!”


    鬼邪看著他的淚水,喉間微壓抑難受,微闔了眸,輕歎一聲,片刻後才睜開眼,將緞君衡遞過來的棉巾,遞給他,一字一字沉聲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是吾厲族男兒,先將眼淚擦了。等你冷靜下來吾再說辦法。”


    劍布衣淚水一頓,也不接棉巾,急抬起袖子胡亂一擦,淚眸帶著絲絕望中突來的希望光明急聲道:“師父請說,我已經冷靜了。”


    鬼邪手指一緊棉巾,放在他身前桌子上:“你還不平靜,無須急,先聽吾一說你爹病症具體情況,隨後吾再告知你辦法。”


    劍布衣強壓著澀痛急點了點頭,又擦了擦眼裏不受控製不住流下的淚水。


    鬼邪將第一次發病到現在的所有情形都告訴了他,隻言是心疾加重之故,並未告訴他其後隱藏的命力耗竭之險。見他聽完後神色平靜些,才又繼續說出了以倒溯之術穿越時空改變曆史的辦法,以及從今以後他要為此行,必須做的一切艱難之事和練功之嚴苛要求。


    劍布衣聽了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毫不猶豫點頭,紅著眼睛看著鬼邪不假思索澀啞道:“隻要能救爹,我什麽都願意做,什麽都敢去做,再多艱難困苦也不怕。師父不必擔心,我以後就是不睡覺不吃飯也會練好你的祭司之力。”


    鬼邪輕點了點頭,滿意露出絲淡淡的波瀾,凝視他道:“你懂就好,短時間內要達到吾要求的功力之艱辛非同尋常,吾不會寬縱你,縱使痛苦也要忍著。吾一直給你喝的湯藥,便是為提升你身體至最佳練功狀態之用。”


    劍布衣毫不猶豫點頭道:“師父盡管加強訓練,我不怕吃苦,我……”說著喉間不受控製一哽,本來止住淚的雙眸倏然又濕,嗓音一時沙啞,帶著絲哽咽垂眸擦著淚:“我就怕我救不了爹。我已經失去了一次爹娘,好不容易有了義父義母關心照顧我,現在爹竟然,我不能再失去一次爹。以前小,我什麽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了。這次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一定要救爹,我不能看著娘痛心,不能讓弟弟妹妹沒有了爹,不能失去爹。”


    他平日並不會說出這麽多心緒,緞君衡見他傷心到此才將所有的話都說了出來,心微微澀沉,輕歎一聲,凝視他道:“有此決心便好,日後吾和鬼邪會加強對你之訓練,要將我們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裏。切記此事保密,現在還不是讓質辛知曉的時候。”


    劍布衣抬起袖子急擦幹了眼淚,才對上他的視線:“師父放心,我不會讓大哥知道的,也不會讓娘知曉。”


    鬼邪凝視他繼續道:“吾和緞君衡今日讓你知曉,還有一層用意,你爹犯病就在這一兩年內,若遇突然情況,正好你在身邊,要懂得想辦法配合我們瞞住你娘。”


    劍布衣發紅的眸一怔,急點了點頭:“我明白。”


    諸事已經交代妥當,緞君衡微露出絲笑容,淡了方才殿內彌漫的沉重,凝視他溫和道:“去後殿沐浴換衣物吧,一會兒我們用晚膳。不要讓魅生和十九看出來你哭過,吾和鬼邪訓練了你許久時間如何掩飾真實情緒,這不是難事。明日便開始進入為倒溯穿越時空做準備中。”


    劍布衣點了點頭,隨即起身向自己臥房走去拿換洗的衣物去了後殿。


    鬼邪目送他消失不見後才收回視線,斟了杯茶遞給緞君衡,凝沉出聲:“對布衣,吾很放心。”


    茶已不熱,緞君衡接過便啟唇開飲,喝了一半,才對上他的視線:“吾也放心。”沉穩內斂,方才情形雖傷心卻還不失睿智,能極快調整,發覺鬼邪話中無意泄露的信息,直接切中要害問他救命之法,言語雖激動,在這年齡卻也無可厚非。


    鬼邪聽了仰頭一口氣飲完了杯中茶,輕放在桌上,看著他歎息一笑:“不要繼續說此事了,膳前說些喜事,省得一會兒膳後消化不良。”


    頓了頓,蹙眉想了想,淡笑出聲:“比如十九和魅生的婚事你打算何時辦?那日我們使了一計,讓十九去相女子,讓魅生去相男子,恰好見到就是彼此。兩人倒也沒讓我們失望,經此算是開了竅,轉眼這過了快兩年,兩人也算日積月累,情義深厚,能辦婚事了吧?”


    緞君衡聽著突然出現在耳中的兩人的腳步聲,看向鬼邪刻意提高了聲音,淡笑:“此事不該由你提出。吾要看看那個傻小子何時親口說。他要不說,這事拖著便是,等哪日魅生等得不耐煩了,吾再給她重新找一戶好人家。”


    腳步聲微出了一絲停頓,鬼邪哈哈一笑,放鬆身子靠在座椅上,一手摩挲著扶手,轉眸眯眼望著殿內射進的最後一絲餘暉:“吾糊塗了,不該提醒你。隻是若十九不說,總不能讓魅生開口,姑娘家麵薄,你吾隻得再考慮是否要找個願意開口的男子,招贅也未嚐不可。”


    緞君衡但笑不語,也靠在了座椅上,飲完了手中茶放下茶杯,閉眸養神。


    半晌後,眸色內斂的十九和麵色微微發紅的魅生同時推開了殿門進入,見二人皆是養神模樣靜靜坐在餘暉下,一凝眸色,出聲道:“義父,大祭司,現在傳膳還是等會兒?”


    緞君衡不睜眼,不徐不疾道:“等布衣沐浴完。”


    黑色十九金瞳一閃,驟拉著魅生走到緞君衡身前單膝跪下,緩慢低沉道:“還請義父為吾和魅生主持婚事。”


    “嗬嗬!”鬼邪微睜眼露出條縫,斜望向緞君衡:“快睜眼吧,別裝模作樣了。”


    緞君衡無奈輕歎一聲,睜眼瞟向她:“何必揭穿!十九以後成了婚,吾便不能像以往般揶揄戲弄他了。”


    黑色十九金瞳微僵,魅生垂頭低低笑出了聲。


    鬼邪輕笑一聲,眯眼對著他道:“緞君衡,沒有了十九,未來有小十九,不可目光如此短淺。”


    緞君衡一怔後,突然嗬嗬笑出了聲,轉眸看向跪地的二人,紫袍微動,射出兩道靈力托起:“起


    來吧,下個月最後一日便是吉日,就那天吧。”


    鬼邪刷的徹底睜開了眼睛,故作不可置信輕撫下頜大笑戲謔道:“原來你早就找好了日子。”


    緞君衡見魅生臉紅,十九還是一臉的麵無表情,隻有眸底有一絲淡淡的波瀾,搖頭輕笑一聲,看向鬼邪:“做兒子的犯傻,吾這個做父親總不能跟著一起犯。吾還得為女兒考慮啊。”


    鬼邪一笑收回視線,挺起了身子,玩弄著桌上的空茶杯:“此言有理。”


    二人說說笑笑繼續等劍布衣出來後才傳了膳食,席間,劍布衣麵色如往常,並無任何異樣,鬼邪和緞君衡滿意一閃眸光,讚許收回了視線。


    一片安寧溫馨中,五人共用了晚膳,鬼邪未待多久回了荒神禁地。


    深夜醜時,明月高懸時,緊閉的殿門吱呀一聲響起,緞君衡跨出殿門望了望夜色,眸色一凝,當即化光飛馳去了荒神禁地。


    監天司觀星台,**於神殿最高處的山巔之上,風聲簌簌間,白色衣袍翻飛,一人負手**,仰望點點星光浩如煙海的夜空。察覺周圍風行細微變化,人影才收回了視線:“你來得倒是準時,一點不早,一滴不遲。”


    “天時嚴苛,非同兒戲,吾若無此能為,便不敢自薦協助你。”話出的同時,緞君衡亦從夜空飛身而降至鬼邪身旁。


    鬼邪淡笑掃了他一眼,重新望向了銀河浩瀚的夜空,收起笑意,肅然微動雙掌,提自身內元命體之力散於周身,自掌心霎時聚升而起兩滴精元之血騰飛入空,反轉直射入她之雙眸,本還普通的眸子驟翻卷起一片翻湧的血色波瀾,如炬直望夜空諸星宮之位。


    送劍布衣和三千回去完全是未來時空之血引,她隻需提功送一程,此時要尋倒溯開啟通道之星位卻是毫無頭緒,找出星位方才能推衍對應送離之天時。“空間之漏洞,時間之漩渦,洪荒之虛無,血眸觀之,有中尋無,無中生有,倒溯之位。”未來之鬼邪留給她的這幾句話,究竟是如何映照天象的?


    緞君衡則立在她三步外,右指引水晶骷髏頭雄渾靈力,調運控靈術,暗固住她周身正逸散的內元之力,隻留下血眸破障必須之數,將其餘重新疏導回轉她體內,源源不斷再次補充消耗掉的元體之力。雙眸緊凝,注視著她的神色和身體變化時,亦同時觀望天象思索未來鬼邪所留之言。


    此時的神殿之內,監天司九九八十一名祭司盤坐於地,共讚功力,形成一個半圓形的透明功力氣罩,隔絕觀星台周操風行霧動,立於其內的鬼邪和緞君衡若在真空,耳邊身邊無一絲外物幹擾。


    夜色在尋找中漸漸深沉,夜空星月位置已悄然緩慢發生了變化,鬼邪血眸亦緊凝隨著微動。


    氣罩外的風聲拂動間,一個時辰無聲無息過去。


    又是如以往般沒有任何進展,又繼續凝神觀天等了一個時辰,鬼邪收回視線,翻掌撤去了所有功力,血色彌漫的雙眸霎時恢複清澈。


    緞君衡見她麵色並無異常,靈力探體後也再無傷,才散去了靈力:“如何?”


    鬼邪搖了搖頭,暗歎一聲,凝沉看向他:“五日後的同一時刻再來。想要有進展,還須勘破那個大祭司所留之言到底是何意思,回去吧。”


    話音尚在夜間回蕩,二人身影已共同離開了撤去氣罩的觀星台,被強行阻滯的風力又恢複了先前路徑,夾攜著涼氣簌簌吹動著霧氣飄飛。


    隨後的日子亦如既往的平靜,曇兒受罰時漸漸也想明白了她錯在何處,比先前更懂事,肆無忌憚的性子收斂了許多,但要去何處,必先告知所有人人一聲,蘊果諦魂來信一封告知天之厲和天之佛她之近況,二人也放了心。


    終於過了半年後,曇兒第一次回異誕之脈,身量比離開時高了一顆頭,比同歲的女孩兒高出許多,眉目間也多了絲不染凡塵的冰雪淨透,不言語時安靜如清潤的白玉小仙子,直把質辛看得不可置信瞪大了眼,他家的妹妹居然改性了,越發帶著厲兒和佛兒逗笑戲弄她,直到把她惹毛了,才又恢複了以前兄弟姐妹在一起的嬉笑模樣。住了僅僅五日,再不舍,天之厲、天之佛和質辛,劍布衣,厲兒、佛兒也隻能親自將她送上馬車,直送到看不見車影後,才回宮。


    隨後的兩年間,質辛、劍布衣和小四成人,天之厲、天之佛為質辛舉行了冊封為異誕之脈太子之禮,為劍布衣和小四舉行了冊封王主之禮。期間事情比天之厲先前所預料要好許多,接下來的兩年內他皆沒有犯病,了解內情的眾人雖安然,卻對以後的日子越發小心,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日中午,豔陽高照的雙天宮,穿雲化光而至一個與天之厲身高相似的身影,穿著黑金色錦袍的身影現身殿門前,不假思索推開了緊閉的殿門,直直向書房走去:“爹,娘,司殿說你們找我?”


    無人回答,質辛不可思議一愣,皺眉看著緊閉的書房門搖了搖頭,以前都會出聲應他的,爹和娘今日這是在做什麽呢?如此專注聽不到他的聲音?眸色一轉,想到了什麽,暗暗一笑,隻能抬手又敲了敲門,萬一打擾了他們可不太好。


    敲門聲剛落便傳出一聲低沉無力的聲音:“進來!”


    不是他想的,爹的聲音今日怎麽如此異常?以前不是這樣的,質辛詫異一怔,淡笑推門進入。


    卻不料書房內的情形,笑意一窒,眸色驟變,恐懼大叫一聲:“爹!你怎麽了!”


    天之厲癱倒在座椅上,兩股鮮紅從耳竅緩緩滑出,順著臉頰滑落沾濕黑袍,一股股真氣急速潰散,聽到聲音,強撐著最後一絲清明,僵冷身子尋到他模糊像他的身影,沉沉低聲道,“質辛……”緊接著低吐出五個字,垂危雙眸放心一闔,昏死了過去,身子向椅子下直墜。


    麵色一片青白,恍如色如死人。


    “爹!”


    質辛驚恐大叫,麵色刷的一白,急飛奔過去,腿卻不受控製發軟,一個踉蹌,彭得帶翻了身邊燈架,險些倒地,顧不得疼痛,急手恰接住他墜倒的身子一抱轉背上,哐當一聲,奪門化光直奔荒神禁地。


    爹怎會渾身冰冷像死人一般?讓他找鬼邪,他難道知道爹為何會這樣?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爹怎會毫無預兆變成這樣?娘為何不和他在一起?司殿明明說是爹娘要見他!


    質辛消失後,被他踢開的書房門和殿門哐當哐當震耳響了許久,才慢慢恢複寧靜,隻剩下刺目的烈日金芒射入房殿內,繼續炙烤烘熏著死寂無人的整個雙天寢殿。平日本該在殿內殿外隨時能見到的伺人皆不見蹤影。


    傳話後緊隨質辛回來的司殿,氣喘籲籲看了看大開的殿門,輕笑搖了搖頭,見書房並未什麽聲音傳出,也無詫異,天之厲和天之佛應該是在密告質辛太子什麽事,隨即走近從外緊緊關閉了殿門:“王子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急,隻要王和王後傳話,從來都不記得關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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