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找不出一絲他來過的痕跡,瓔珞不得不承認那隻是自己的一場夢境。盡管那懷抱是那般真實和溫暖,盡管那手指與撫琴之時的修長一模一樣,可那終不是他。


    如果她知道那是一場夢,她真不希望自己醒過來。


    瓔珞失望的坐在梳妝台前,任翠柳喚了幾聲才回過神。


    “小姐,您這發呆的毛病怎麽就是改不過來呀?”翠柳接過她手上的梳子,開始為她打理長發。


    “說了不記得多少遍了,不許說我發呆。”瓔珞抬起頭,自鏡中狠狠瞪了翠柳一眼。


    她的心情自今晨醒來就有些低落,然而有翠柳這麽個活潑的小丫頭在身邊,想長時間持續這樣的心情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哦。那您在思考什麽呢?”翠柳一副完全了然的表情,故作正經的問道。


    “我昨個和王爺提了一下,打算把你許配給他的侍衛。”瓔珞麵色嚴肅,完全不像開玩笑,激得翠柳一個機靈,梳子“啪”的一下自手中掉在地上。


    “什麽?有您這樣的主子嗎?一天竟想著給人家許婆家。”


    “我這主子怎麽啦?便宜你這死丫頭了,人家武功好,相貌好,難道你還不中意?”


    “您中意您嫁,我可沒答應。”


    瓔珞站起身,忘了頭發還被翠柳握在手中,拉扯間疼得她小臉皺成了一團。翠柳忙鬆手,歉意一笑,但那笑容明顯帶著興災樂禍的成份。瓔珞揉揉頭頂,隨即賞翠柳一記爆栗:“慣你慣得沒個樣子了。好啊,等今兒我就和王爺提,說你不中意他那侍衛,我倒是中意得很,不如就把我許了給他。”


    翠柳才不理會她的“怒氣”,早就知道她這主子是隻紙老虎。拉她重新坐好,撿回梳子繼續她的工作,嘴上還不忘頂回去:“得了吧,您要是這麽說,明兒就再也見不著那侍衛的影子了,立馬被咱王爺打發回家種田了,您可千萬別害人家。”說完還忍不住輕笑出聲。


    瓔珞看她一臉的嫌棄,氣得直咬牙,正欲還嘴,洛痕卻走了進來:“你們這主仆二人在議論什麽的?大老遠就聽見這丫頭的笑聲。”


    “翠柳見過王爺。”翠柳放下手中的梳子,臉上的笑容還來不及隱去,忙快步到桌前給洛痕倒茶。


    “就是昨兒我和你提過的那事,這丫頭還瞧不上你那侍衛,你這王爺的麵子看來也不夠大了。”瓔珞故作一臉失望狀,還不忘衝洛痕眨眨眼。


    “哦?那你這丫頭可得好好說說,我那侍衛哪裏不好了。”洛痕微一挑眉,心領神會,極配合的接口。


    翠柳原以為瓔珞是逗她,現在連洛痕也這麽說,臉當即跨了下來:“哎呀,我家主子胡說的,王爺您還真信啊?”


    “如何不信?你家主了對你的終身大事可上心著呢!”洛痕一臉的嚴肅,瓔珞忙轉過身,忍住笑意。


    “她呀,就對別人的終身大事上心。王爺,您還是快點把小姐娶了去吧,我這丫頭可就不跟著進政親王府了,那份福氣翠柳怕是享受不了。”


    “死丫頭,讓你胡說八道。”


    瓔珞跳起來,欲伸手抓她,無奈那丫頭早有準備,在她起身之時已躲到門邊上去了,還不忘衝她做鬼臉,真是丫頭不教主子之過也。


    洛痕朗聲一笑,伸手攔住瓔珞:“好了,哪裏有個當主子的樣子,一天就喜歡和這丫頭瘋。”


    “您哪裏還有王爺的樣子?”瓔珞咯咯一笑,退回到梳妝台前坐下梳頭。


    洛痕無奈的搖頭,是啊,在她麵前,他這位手握重權的王爺也沒個王爺的樣子了。


    “今兒我有些事要處理,你想去哪玩,要不要...”


    “不要不要..."


    洛痕揚起嘴角,笑道:"我還沒說要什麽?你就不要不要,你道是說說不要什麽?"


    "無非就是要侍衛跟著,跟坐牢一樣,所以堅決不要,那我寧可不出去了。"


    “可你一個姑娘家,出門總是不安全。”洛痕深知她小任性,隻要他有心想派侍衛,她就不肯出門,寧可一個人悶在房裏。略一思索,洛痕摸出腰間的玉佩:“帶上這個吧,如若有麻煩也好著人來知會一聲。”


    瓔珞看了看洛痕係上她腰間的玉佩,那是塊玉質極好的白色和田玉,正麵有著雕工精細的繁複圖案,背麵刻有一個顯眼的“政”字,那是政親王專屬的玉佩,是他身份的象征。


    “還是不要帶了,這麽貴重的東西,萬一丟了可就慘了。”


    洛痕撥開她欲取下玉佩的手,理了理她的衣裙,輕聲道:“無礙,等日後你也是要隨身帶著的。”


    瓔珞聞言輕撓了撓頭,臉微微作燒,心情略有些複雜,沒有應聲。


    “早去早回,今兒一天我恐怕都會在書房,回來了便過來。”洛痕交代完,見瓔珞點點頭,便起身向外走,出房門之時還不忘囑咐站在外麵的翠柳。


    “出門時小心護著你主子。”


    “是,王爺放心。”


    瓔珞輕握手中的玉佩,憶起昨夜夢中那張溫柔的臉,幾不可聞的輕歎了一聲。


    “住手!”身穿淡蘭色男裝的瓔珞嬌喝一聲,拉起袍子一陣風似的衝出座位。


    “小姐,不可...”翠柳急欲喚住她,無奈她家主子已大步衝了出去。她一下子也急了,忙跟了出去。


    “放開她!”瓔珞衝到四個大漢身旁,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拉開他們的肥手,把驚嚇得已掛上兩行清淚的姑娘拉到身後護住。


    瓔珞與翠柳出門後在集市上逛得累了,就到茶樓休息,沒想到就碰上茶客調戲人家唱曲的姑娘。她一時氣憤,於是就上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公…公子…”那姑娘搞不清狀況,也沒有看出瓔珞是一介女流,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眼淚掉得更厲害了。


    “喲,我當是哪個不長眼的,給爺站遠的,別礙了爺的好。!”一個滿臉橫肉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上前一步已抓起瓔珞的手腕。


    “人家一個姑娘好好在這茶樓賣藝賺點糊口,你這個無恥的色狼,想強搶民女嗎?”瓔珞不示弱的瞪著那人,說得義正嚴詞。


    “賣藝?少給爺裝清純,你也不看看爺是誰?爺我看上她,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哪跑出來的給爺滾回哪去。”那人一臉得意之色,氣得瓔珞牙癢癢。


    這個不要臉的,今兒心情本來就有些不暢快,這事她還管定了。


    “我呸,就你那德性也不自個回去照照鏡子。”瓔珞不客氣的回嘴,終於露出小老虎的架式,她雖然外表纖弱,但並不表示她會任人欺負,隻是從小就被人護在羽翼之下,從來不需要她出頭罷了。


    “主子,我們走吧,別惹麻煩…”翠柳站在她身後,拉著她的袍子,眼中有絲慌亂。


    “走什麽?這事我管定了。”


    翠柳急得直跳腳,卻勸不住她那主子,無奈之下眼珠一轉,忙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小聲招呼店小二過來。


    “你有銀子,那是你家的事,人家姑娘不願意和你走,本小...爺我也有銀子,這姑娘若是願意跟我走,你就靠邊站,別礙事。老板給當個見證。”瓔珞一甩手,掙開那男人的鉗製,指向一旁嚇得不敢吱聲的茶樓老板。


    “公…公子…這…”老板臉色有些僵的偷望了一眼那個囂張的男人,有些為難的不知如何開口。


    “就你也想和爺搶女人,你可知爺是誰?”那男人故作瀟灑的拍了拍青色袍子,眼中得意之色盡現。


    “不就是你爹的兒子嗎?今兒我就替你爹好好教訓你這個不孝子。”話語間瓔珞竟然快步上前,抓起他的衣領,一彎腰,重重的將他摔了個四腳朝天。


    不隻那男人當場愣住,連一旁的四個大漢,以及在場的客人都驚住了,身材嬌小的她竟然如此輕易就把一個男人撂倒了。


    沒有一點身手,瓔珞當然也不敢單槍匹馬管閑事,要知道她和晶晶可都是抬拳道黑帶。今兒竟然用上了,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得意。


    “好小子,竟敢摔爺?”那男人爬起來麵目掙擰著衝瓔珞走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瞬間讓瓔珞吃痛的皺緊了眉頭。


    “拿開的髒手,別碰我家小姐!”翠柳衝了上來,指著那個男人大喊。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又壞事了。那人一聽原來是個女的,色眯眯的眼睛馬上移到瓔珞身上。


    “原來是個女的,爺今兒豔福不淺啊。”


    “喲,瞧瞧,這皮膚嫩的...”說著一隻色手竟然伸向瓔珞的領口。瓔珞一驚,本欲再抓起他重重摔一次,不料那人有所防備,竟然沒讓她碰到他的衣服,無奈之下隻有抬腳就往那人要害狠狠踢去。


    “哎喲…”隻見那男人吃痛驚呼一聲,彎下了身子,蹲在地上。


    “爺,您沒事吧!”四個大漢衝到那男人身旁,扶起他。


    “把她給爺抓住,爺今兒個就讓她侍候了。”


    “不好,翠柳快跑。”瓔珞見形勢不對,立馬拉起那姑娘向門口跑去,不料還未跑出五步,隻聽“撕”的一聲,衣袍竟被扯出了一條口子,隨即腰上一緊,一隻肥手已緊緊環住她。


    “放開我,你個大色狼。”瓔珞大驚,忙揮手扯過衣服,遮住肩膀處□□的肌膚。那唱曲的姑娘與翠柳見瓔珞被那人抓住,頓下腳步,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敢動,卻很有默契的同時出聲。


    “放開我家小姐!”


    “放開她。”


    “喲,怎麽你們也想一起侍候爺?”那人□□著打量前眼前另外兩個小美人。


    “趕快放了我家小姐,否則讓你死無全屍。睜開你那狗眼看看我家小姐身上的玉佩。”翠柳雖有些緊張,但仍是高昂著頭,雙手叉腰,完全一副“潑婦”的架勢。


    “張公子,請別為難這位小姐。”那唱曲的姑娘站在翠柳身後,眼含著淚,緩緩跪了下來。


    “死丫頭片子,死無全屍?爺我不知道死字怎麽寫?”那男子一臉的不屑,難道他堂堂五尺男兒竟還怕兩個姑娘不成。他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身旁的仆人看看他懷裏瓔珞身上有沒有什麽所謂的玉佩。因為瓔珞極不老實的踢打他,他的手完全騰不出空來。


    “翠柳,先別管我,你帶她快走。”瓔珞喊完,一低頭狠狠咬了那男人的手背一口,他豬叫般鬆開了手。


    “臭娘們…”沒等瓔珞掙開他的手,他已用另一隻手抓起她本已有些破裂的衣服,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向瓔珞的香肩伸去!


    “好大的狗膽。”伴著一聲厲喝,一個利落的回旋,穩穩踢向那男人的左肩膀,隨著一股強大腕力的拉扯,瓔珞險些被拉倒。卻已有人快步上前扶住她,拉到身前,隨卻大手一揮解下披風罩在瓔珞身上!


    “沒事吧,小嫂子?”那人略顯稚氣的俊臉一沉,聲音有絲擔憂,他要是晚來一步,真不知道會是什麽後果,好險。看來這回私自出門,對大哥也有所交代了。


    “啊?”瓔珞一驚,不認識這人是誰?什麽小嫂子?認錯人了嗎?不管了,現在救人逃命要緊,正好將錯就錯。


    “帥哥你來的正是時候。”瓔珞拉了拉披風,嘻嘻一笑。


    “瓔珞你沒事吧?”許久未見的清旋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一臉的擔憂。


    “清旋?你怎麽在這?”瓔珞見到一身鵝黃色衣裙的清旋,驚訝又驚喜的拉過她的手。


    “說來話長,呆會我再告訴你。有沒有傷到哪裏?”清旋緊張的詢問,眼神還不忘在瓔珞周身檢查一番。


    “沒事,放心。”


    塵風望著眼前的瓔珞,清旋口中那位大哥甚是在意的女子,眉頭微皺了皺。與大家閨秀一般的妹妹實在不能相提並論,不過她身上也的確有一種清旋身上所沒有的“靈氣”。


    “你是何人?”那男子狼狽的由仆人扶了起來,看來他那膀子怕是要廢了,塵風那一腳可是一點也不留情。


    “你也配問爺的名字,你給我記住了,這事還沒完,等爺回頭再找你算帳。”塵風不想再此多作停留,這位小嫂子已鬧得夠大發了,他還不想這麽早讓人知道他的身份,現在的頭等大事是得先送她回去,回頭再找這龜兒子算帳。不管起因為何,這梁子結大了。怪隻怪他誰不好惹,偏偏惹上他大哥中意的女子!


    “你…”那男人似是被塵風淩厲的眼神震住,結巴著不敢說下去,任由仆人扶著不敢亂動。


    “我們走。”塵風轉身欲走,清旋忙扶著瓔珞跟上。


    “小姐請留步!”那唱曲的女子追了上來,一下子跪倒在瓔珞麵前。


    “婉柔謝過小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請受奴家一拜。”說著就磕起頭來!


    “哎呀,你快起來,別跪我,翠柳你把她扶起來。”瓔珞一急,推著身旁的翠柳,牽動了肩膀, 忍不住“嘶”的倒抽一口氣,怕是剛剛被那男人一抓一扯間拉傷了。


    翠柳聽到瓔珞的抽氣聲,忙扶住她:“怎麽了小姐?是不是傷著哪啦?”


    “沒事,可能是拉傷了。讓你扶人呢,別愣著啦,小姑奶奶?”瓔珞剛欲伸手賞翠柳一個爆栗,下一刻已被清旋按住了不安份的手:“別再動了,趕快回去尋個大夫來瞧瞧,傷著了可不得了。”


    瓔珞感激於清旋的體貼,回她一個大大的笑容。


    “姑娘快起來吧,我家小姐最受不了這個。”翠柳伸手虛扶了婉柔一把。


    “謝謝小姐。”那女子堅持向瓔珞磕了一個頭,才肯起來。


    “真的不用謝,我也沒辦上什麽忙,還差點闖禍了。你要謝就謝他吧。”瓔珞轉身指了指一旁的塵風。


    塵風饒著興致的看著俏臉皺成一團的瓔珞,扯著嘴角笑了笑。


    “多謝公子。”


    “舉手之勞,姑娘不用記在心上。”


    “哦,對了,你要多注意些,離那人遠點,我擔心他日後找你麻煩。”瓔珞轉身走了兩步,又不忘回頭提醒。


    “還是先顧著你自己吧。”隨著一聲低沉的話語,洛痕已大步走了過來。


    “你怎麽來了?”


    “見過王爺。”塵風與清旋一起俯身行禮。


    洛痕微微皺眉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免禮吧。”然後長臂一伸將瓔珞扶到自己身前。


    “可是傷到了哪裏?”麵色雖不鬱,但語氣已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心疼不已。


    “肩膀疼得厲害,不敢動,好像是拉傷了。”瓔珞可憐兮兮的望他一眼。就一天沒他陪,自己就大張旗鼓的在茶樓上演了這麽一出鬧劇,他一定氣得不輕。


    洛痕的濃眉擰到了一起,原以為這丫頭無非是上街逛逛,況且非凡一直在暗中保護,他也就沒有堅持派人跟著,沒想到這還不到一天功夫,她又把這杭州城折騰得雞犬不寧了。還好翠柳那丫頭機靈,差人送信,他才急急趕過來,片刻功夫都沒耽擱。


    對塵風微一點頭,攔腰小心的將她抱起,避免碰到她已受傷的肩膀,轉身向外走。


    “清旋,你住哪呀?我明天去看你。”瓔珞從洛痕懷裏探出個小腦袋,還不及清旋回答,已被他抱出了茶樓。


    “那個姑娘怎麽辦?”


    “你這閑事還沒管夠?”


    “既然管了,當然要管到底嘛。”


    “要不你安置一下好不好?”


    “你別不說話呀,生氣也等管完這事再生成不?”


    “會有人處理的,放心吧。”洛痕對於她的堅持無可奈何,到底還是應下了,並用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從辦理,那侍從微一點頭,又轉身折回了茶樓。


    清旋聽著他們親昵的對話,望著門口消失的背影,失神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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