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到如煙派人送來她親手繡製的嫁衣和那封信,我毫不猶豫的命非凡送了回去。無需問,我便已了然,瓔珞決不會願意穿上如煙繡製的嫁衣走向我。至於如煙所提之事,更是無需考慮。可是當繡樁的小廝急急趕來府裏通稟,自非凡送回嫁衣後如煙幾日不曾進食,那日竟還吐了血。我閉上眼,揉了揉太陽穴,決定親自過去一趟。


    如煙虛弱的躺在床上,看見我進屋,掙紮著要起身。


    “躺著吧,別起來。”我大步迎了過去,伸手扶過她。她卻仍是固執的靠著床側坐了起來,淡淡一笑,臉色蒼白憔悴。


    “公子怎麽來了?”


    “可讓大夫來瞧過了?”


    “讓公子掛心了,無礙的,如煙...其實如煙隻是一份心意。”她望著我,幾乎要落下淚來,聲音已明顯有些哽咽。


    “如煙,半月後我與瓔珞即將大婚,如若你願意,我...”


    “公子,如煙不願意。”


    不待我的話說完,如煙便決決的打斷了我。蘊含著眼淚的眼眸看著我,又接口道:“如煙自知配不上公子,請公子也不必費心為如煙許配人家。如煙是個死心眼的人,雖明知公子心裏隻有東方小姐,卻還是...”


    “原本如煙還厚顏奢望如蒙公子和東方小姐不棄,侍候你們一輩子,如今看來東方小姐定是容不得如煙過府。”如煙的聲音似孩童般輕柔,細聽之下卻流露出一種慘淡的悲哀。她別過臉,伸手輕抹了下眼角。


    我將目光投向窗外,微蹙了蹙眉,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回道:“如煙,你誤解瓔珞了,她並不知曉此事。”


    如煙轉過臉,輕皺秀眉不語,我又道:“此生有了瓔珞,清風不欲再納側室,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如煙,你該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幸福,你命定的良人不是我。”


    如煙微揚嘴角,牽強的笑容不帶一絲笑意。她緩緩垂下頭,半晌才低聲道:“東方小姐真是幸福。”


    “如煙,你也可以。”想到瓔珞淺淺的笑,我心底湧起絲絲暖意,輕聲安慰道。


    如煙神情黯然的搖了搖頭:“公子不必安慰我,如煙自知福薄,怎敢與東方小姐相比,更不曾奢望能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將她的落寞收進眼底,我沉默。人那,總是要花費很久的時間去明白一件其實再簡單不過的事。何人福厚?何人又該福薄?隻能說在對的時間,遇上了對的人,如此簡單而已。然而要握牢手中的幸福卻不能僅僅隻是站在原地守望。因為等待,最容易在漫長的過程之中變成絕望。所以,我試著去爭取,這才牽起瓔珞的手。如若我未能踏出這一步,或許她終將與我錯過。


    靜靜著坐了許久,我望了望窗外,沉聲道:“你躺下歇著吧,我也該回了,以後繡樁若是有事隨時派人去找塵風,我已交代他了。”


    見她默默不語,我在心底歎了口氣正欲起身,卻不料她伸手拉住我的胳膊。我皺了下眉望著她,她抬頭,眼神迷茫,還有幾分空洞。我微抿嘴唇,見她眼眸中的淚終是一滴一滴的順著臉龐滑落下來,瞬間撲進我懷裏低低哭了起來,口中還含糊著喃喃自語。


    “我以為...我終是可以留在你身邊...”


    “我...哪裏不好?是我...做錯了什麽嗎?我可以改。”


    “哪怕...為奴為隸...也好,隻要能...一輩子在你身邊...就好。”


    她似是越哭越傷心,最後終是泣不成聲,隻環著我的腰身,緊緊靠在我懷裏哭泣不已。瞬間,一種淒然的感覺浮上心頭。


    如煙,即便對你有所愧疚,我終不願違心的將你留在身邊。欠你的,我願用生命去還,卻不能以愛情為代價。這對你不公平,對瓔珞是傷害,對我,也將是一種折磨。


    我心有不忍,靜默著別過臉坐著沒動。直到她哭的沒了力氣,靜靜伏在我懷裏。我拍了拍她的肩,將她拉起才緩緩開口:“如煙,別為難自己,我...”


    “主子?”


    聽到非凡急切的聲音,我轉身,他已大步跨了進來,微怔了一下,忙低頭退到了門外回道:“主子,小夫人她...”


    “瓔珞出了什麽事?你不是該在將軍府?”我起身大步踱到門口,沉聲問道,對於非凡神色的遲疑心底湧起不安。


    他抬頭望了我一眼回道:“主子,小夫人在門外侯了您兩個時辰了。”


    我聞言怔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我竟停留了兩個時辰,而瓔珞,她竟在外麵侯了我兩個時辰?我回神掀袍衝向院外,心中懊惱不已。望著街上匆匆而過的路人,卻獨獨失了她的蹤影,我再也顧不得安慰傷心的如煙,頭也不回的衝向將軍府。


    思及此,我挑了挑眉,心情平靜許多,牽起了嘴角。緩緩行在宮道上,回想著瓔珞那夜梨花帶雨的小臉,滿足的歎息了一聲,扯出一抹真心的笑容。這個小女人終是收服了我的心。


    如今大婚在即,我終於在她身上找到了渴望以久的家的感覺。有她在身邊,我甚至連仇恨都看得淡了,此生還有她,隻要有她就好!


    “小姐,皇上今兒設宴意在為王爺選王妃,為何宣公子與那人進宮?”


    “你隨我入宮幾年,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怎麽還是沒個分寸?”


    “小姐別生氣,胭脂知錯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不禁微擰起眉頭,抬頭之際,盛裝打扮的淩雅已出現在視線之內。她顯然也看了見我,眼眸中似掠過一分驚喜,隨後又被一絲慌亂所取代。腳步一頓,仿佛是在遲疑掙紮著,神色瞬間幾變,但終是緩步向我走來。


    胭脂扶著她的胳膊站在一旁衝我俯了俯身請安:“胭脂見過公子。”


    我淡淡的隨口應下,她已轉身向一旁走了兩步,背對著我與淩雅。


    “聽說今日你攜瓔珞一同進宮赴宴,怎麽不見她?”淩雅翩然一笑,依然嬌柔明豔,卻又透著端莊優雅,語氣像是閑聊一般的自然,似乎我們之間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我心中莫名湧起一絲異樣,淡聲回道:“我隨洛痕去禦書房,她先行一步去禦花園了。”


    “大婚之日可是下月初六?”她故作平靜的問道,抬眸之時望見她臉上閃過一抹悲傷之色,又被她迅速掩去。


    “是,老將軍這幾日也要到京了。”她清瘦了許多,眉宇間帶著隱隱的憂鬱。


    入宮已近四年,她不再是當年溫柔纖弱的淩雅了。她雖是她,卻已不是她。如今,她是洛霄摯愛的女人,獨享恩寵的淩妃娘娘。她已不需要我的保護,以她的心機,以他的深情,她足已保全自己。她的眼睛告訴我,她長大了。


    淩雅沒有再接口,她隻是微點了點頭,勾起一抹薄笑,顯得有些飄渺,還有些澀然...我靜立不語,目光落在她身上。猛然間,我望見她頸間若隱若現的鏈子,輕皺了下眉。深心處,有什麽東西似在悄悄蘇醒。原本淡去的記憶又被緩緩喚起。我想,此刻我的眼眸深處該也是一抹哀傷之色!


    “你要帶我去哪呀?你三哥回來會找不到我。你別跑那麽快?小心摔到。”


    “嘮叨。你走快點嘛,和銀子一樣慢,女人。”那嫩嫩的聲音不滿的嗔怪道。


    “一會宴席便開始了,耽誤了時辰,看到時候你二哥不罰你。”


    “要罰也是你和我一起,我才不怕。”帶著幾份得意,還有幾分倔強,那聲音回嘴道。


    “誰說的?我才不會受罰,但你一定會。”清脆的笑著透著愉悅。


    “為什麽?幹嘛隻罰我?明明你和我一起的?”


    “笨,因為你小,當然罰你。”語音一落,那道清脆聲音的主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引來低低的埋怨之聲。


    “哼,到時候我就說是你迷路了,我去找你才晚的。二哥最疼我,就不會罰我了。”


    “小孩子說謊可是會長長鼻子哦。”


    “騙人,我才不信。”


    “算了,看你這麽小,姐姐我就大人有大量幫你擔待著些。呆會若是有人問起,我就說是你迷路了,然後我去找你,這才晚的。”


    “誰像你那麽笨,我才不會迷路呢,哼。”


    “喂,小鬼,說美女笨可是很沒禮貌的哦!來,乖乖叫聲瓔珞姐姐我聽聽。”


    “才不要呢,你那麽笨,我才不要叫你瓔珞姐姐。”


    “弟弟真乖,姐姐我可是聽見了。”瓔珞賴皮的衝他笑笑,忍不住掐了下他氣鼓鼓的小臉。


    “哎呀,你好大的膽子,敢掐我?看我不告訴二哥讓他休了你。”


    “胡說八道。”瓔珞愉悅的笑聲,還有洛軒稚嫩的童音傳來,我與淩雅同時轉身。


    洛軒正拉著瓔珞的手,似在強拖著她前行。瓔珞懶懶的任他拉著,臉上揚溢著甜美的笑容,清澈的眼眸中綻放著明亮的光芒,讓人瞧著歡喜。短短一會功夫,兩人顯然已經混熟了,似乎是在絆嘴,卻又好像很投脾氣,正嘻鬧著朝這邊而來。


    “是皇嫂,還有...三哥。”


    是洛軒先望見站在不遠處的淩雅與我,他搖了搖瓔珞的手臂,仰起小臉提醒淺笑的她。


    瓔珞抬頭向我這邊望過來,待看清我身旁站著的人,恬靜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疑惑不解的神色,似乎還有幾分迷茫與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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