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藥好了,是不是現在喂小姐喝下。”是翠柳的聲音,瓔珞微微動了下眼皮,努力想睜開眼。


    “給我吧。”清風接過藥碗,低低應了一聲。洛痕站起身,眼中的情緒變了又變,心中百般滋味齊翻,想說些什麽,卻終是沒有再開口,隻覺心中堵得難受,沉沉歎了口氣,與翠柳一同出去了。


    迷糊中感覺有人將她輕柔摟起,她嗅出那是清風的氣息,偏了偏頭,靠在他胸前。口中突來一股濃重的藥味,瓔珞皺著秀眉,不安的想避開,卻根本動彈不動。


    “嗯...”瓔珞閉著眼,長長的睫毛動了動,蒼白的臉上顯出痛楚的神情,身體傳來的疼痛侵襲著她的意識,她輕哼了一聲。


    瓔珞時睡時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先前一段時間渾身冷得厲害,現在又覺得身體仿佛被炭火烤著,她小臉皺成一團,眼角有些濕。


    忽然一片清涼,臉上的火似乎被瞬間撲滅了,她略略舒展了秀氣的眉梢,雙唇似啟非啟。清風從床邊的盆裏取出浸了冷水的毛巾,擰得不幹不濕,輕輕擦拭著她滾燙的小臉和玉頸,試圖讓她舒服些。


    沉默著坐在床邊,愛憐的輕撫著她蒼白如紙的臉龐,眼眸中滿是濃濃的疼惜之情。微閉上雙眼,伸手撫上自己糾結的眉頭,無力的沉沉歎息。


    才安穩了不到片刻功夫,一聲極輕的□□逸出口中,又柔又嬌,好似受了委屈一般。清風聞聲立即睜開眼,望著她憔悴的睡顏,緊抿著嘴角,輕輕握起她的柔荑。


    細碎的□□聲不斷,瓔珞的小臉愈發紅了起來,額頭已沁出絲絲細雨汗,腦袋無力地在枕頭上動來動去,嘴唇不住地開開合合仿佛在說著什麽,剛被他拉上去的被子又滑下去幾寸,露出她裹在中衣裏的削瘦肩膀。清風略低下身連忙伸手按住被子,輕撫著她的小臉,溫柔低語的哄著她。片刻後,那微蹙的眉頭緩緩鬆開,眉梢輕輕挑了上去,神情哀婉的令人心碎。


    清風的目光一瞬不離的落在她臉上,感受她有些微熱的呼吸傳來,眼眸中升起一層霧氣。


    七天了,瓔珞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他固執的守著她,片刻不離。她一直像這樣昏睡,時而沉靜,時而不安。有時像是能聽見他說話,他哄著她便靜靜的睡著;有時又像完全失去了意識,任他如何喚她,她都無半點反應。身體狀況也極不穩定,一碗碗的湯藥被他強行灌下,冷熱交替的強烈反應令宇文策都有些難下定論。


    執起她的小手,放到唇邊吻著,他喃喃自語:“小東西,你要快點醒過來。我們說好的,要補一場婚禮,你舍得就這樣拋下我不管?”


    “洛痕沒事了,你睡了好久,也該睡飽了。不是說不要做最胖的小米蟲嗎?再這樣睡下去就真的變成小豬了,嗯?”他神情憔悴,聲音有些哽咽,握著她的手不放,輕抵在額頭,閉上了眼。


    “你是誰?”瓔珞望著眼前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驚問道。如若不是服飾大有不同,她幾乎以為是在照鏡子。


    “你又是誰?”那人神色略顯憂鬱,輕聲回問。


    “我是我,梅若惜,你又是誰,為何長的與我...”瓔珞見她目光始終望向自己的身體,不解的低頭看了一眼,愣愣回道。


    “我是雲惜若,你為何要強占我的身體?”她的眼角已有淚光閃現,哽咽著問道。


    “你說什麽?我強占你的身體?我沒有,我才是這身體的主人。”瓔珞訝然,有些驚恐的後退了一步,辨駁道。


    “不,那是我的身體。”她瞪視著她,毫不示弱。


    “還給我,烈在等我。”她淚眼朦朧的望著瓔珞,懇求道。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瓔珞臉色微白,突然感覺身體飄飄然起來。


    “啊?不要,怎麽回事?”她的靈魂像是離開了那具肉身,瓔珞失聲叫著,眼看著剛剛與她說話的女子瞬間進入了她的身體。她想再叫卻已發不出聲音,眼前頓覺黑暗。


    “烈...烈...”昏睡中的瓔珞皺著秀眉,口齒清晰的喚著一個名字。


    “瓔珞?瓔珞?”清風眉頭輕擰,握著她的手低喚。


    “烈...等我...烈。”瓔珞的聲音明顯帶著緊張,還有些焦急,未及清風再喚一聲,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瓔珞?你醒了?”清風微怔,回神之時見她愣愣的望著他,聲音是毫不掩飾的驚喜。


    “烈...”她目光茫然,輕聲開口。


    清風神色幾變,深邃的眼眸閃過一絲疑惑。這神情,這目光,分明不是孩子氣的瓔珞,不是他嬌柔任性的若惜。


    瓔珞掙紮著想要坐起身,清風自然的扶著她,讓她輕靠在他身上,想要握她的手,卻遲疑了,想叫她的名字,卻叫不出口。


    “烈...”她沒有抗拒,隻是不停的喃喃自語,眼眸空洞無神。


    清風的身子頓時僵住,她口中一聲聲喚的“烈”難道是齊烈?他忽然憶起那幅畫,畫中那與瓔珞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那名叫惜若的女子。這是怎麽回事?正欲挪開身子仔細看看她,卻見她突然抬手捂著胸口,大口喘著氣,神情痛苦,臉色白得尤如一張紙。不等他反應過來,瓔珞已瞬間吐出一大口鮮血,那刺目的鮮紅染濕了她白色的衣衫。


    “瓔珞?”清風被那道紅驚醒,低吼一聲。


    瓔珞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緩緩垂下眼眸,沉靜的像是睡著了一般的昏了過去。


    “來人?宇文策?”清風將她緊摟在懷裏,深怕一鬆手她便會消失一般,扭頭對著外麵大喊了一聲。


    瓔珞隻覺胸口被一股突來的力量重重撞擊,那力量瞬間襲來,她無力躲閃,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等意識再次回複清醒的時候,隻覺胸口好痛,憶起剛剛莫名的夢境讓她驚慌失措。她夢到她的身體被別人奪了去,而那人的容貌居然與她一模一樣。為什麽會做這麽奇怪的夢,那人是誰?為什麽說她強占了她的身體,這身體明明是她的,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梅若惜。不可能,一定是哪裏弄錯了,誰來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她頭疼欲裂,隻想睜開眼睛。


    輕皺了下眉頭,瓔珞吃力地在枕頭上扭過頸子,麵向另外一側,這個小小的動作都讓她全身的骨頭像散了架似的一陣劇痛。抿了抿嘴唇,深深呼呼,終於有力氣緩緩睜開雙眼。


    第一眼看到的,是清風漆黑的頭發,擰緊的眉頭,竟伏在她枕邊睡著了。身上黑色的長袍已然換下,是她喜歡的月白色。本欲抬手撫向他的臉,勾纏之間才發現他的手與自己緊緊交握著,心中暖意泛濫,不忍驚醒他,未再動作,靜靜的睜眼望著麵容憔悴的他。


    似乎感覺到有目光流連在他身上,清風乍然清醒,一雙布滿血絲的的眼眸在劍眉下展開,與她清澈如水的雙眸默默對視片刻,他的眼睛瞬間就紅了。以往的清冷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憂慮退去之後湧起的毫無掩飾的驚喜與疲憊。此刻,他僅僅是一個等待著愛人蘇醒的平凡男子。


    “清風…”瓔珞柔柔的輕喚一聲,仿佛睡了一輩子那麽久,此刻看著他,竟感覺恍如隔世。


    “瓔珞?”清風試探著低喚了一聲,聲音沙啞。


    “清風”她撒嬌一般的拉長了音調再喚一聲,蒼白的小臉上牽起一抹他熟悉的笑容。


    “是你嗎瓔珞?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哽咽又暗啞的聲音,令她湧起一絲心疼。


    瓔珞的一雙美目盯著他看,輕嗯了一聲,被下的小手緩緩伸了出來,似是不滿他醒來後突然抽出手,失去了溫暖一般。清風凝視著她,眼角已現濕意,卻依然勾起了唇角,重又握住她的小手,她才孩子般的淺淺笑了,腮邊的小酒窩隱隱可見。


    再次握著她手的瞬間,一滴淚順著他剛毅的臉龐滑下。瓔珞整個人因極度的意外而愕然到無以複加,這個清冷的男子,從他們相識到相戀,即便寵她憐她,又何曾見過他流露出一丁點類似的無力感?


    “清風?”瓔珞低低喚他,想移動身子,卻發現根本動彈不得,胸口像是受了重創一般的疼,忍不住又輕吟一聲,皺緊了眉頭。


    “別動”清風意識到她的動作,尷尬的抹了把臉,按住她不安份的肩膀,目光透著焦急與輕責:“你要做什麽?”


    “我…好渴…”麵對他擔憂憐惜的目光,瓔珞小聲回道。


    清風微一怔,眼神漸漸柔和起來,抽出手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小口試了試水溫,單手一伸把瓔珞輕柔的從被中撈了起來,摟在身前,讓她輕靠在自己身上,又順手拉過被子蓋在她身上。


    “慢點喝…”見她一口氣喝光一杯水,他心疼的微抿著薄唇,口中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還要嗎?”


    瓔珞在他懷裏動了動,輕搖了下頭,清風抬手一揮,手中的空懷已穩穩落於圓桌之上。


    “我睡了很久嗎?你怎麽這麽憔悴?”瓔珞使不上力氣,輕聲詢問。


    “我沒事,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好累,一點力氣也沒有,胸口好疼...”她委屈著哽咽,忍不住想拉開被子撫上心口,卻被清風按住小手:“別動”


    瓔珞偏了偏頭,小臉貼上他的脖子,一陣暖暖的氣息傳來,她閉上了眼,又輕輕向懷裏靠了靠,清風感覺到她的有意接近,緊了緊懷抱。


    “胸口疼?我馬上叫宇文策過來再給你...”


    “不要,別走...”瓔珞的小手緊抓著他不放,怕他離開。


    “好,我不走,乖乖別動,我叫人來。”清風的下巴輕蹭著她的額頭,心疼的哄著她。


    “不要,隻要你陪...”她任性的拒絕,語氣輕柔。


    “聽話,是這裏疼嗎?”清風騰出一隻手輕撫上她的胸口,試探著問道。


    “嗯...”她輕輕應了一聲,感覺周身乏力。


    “還疼嗎?”清風輕輕揉著,仿佛她是個易碎的娃娃,絲毫不敢用力。她身體上沒有一處外傷,可她昏迷的時候卻一直喊疼,經宇文策推斷,應該是她的身體被湍急的水流衝擊太久,導致內髒受損。


    “好些了...”她軟軟回了一句。


    “還有哪裏疼?告訴我?”


    “渾身都疼...”此刻她隻是一個孩子,有些委屈,要人哄著。


    “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留下...”清風哽咽,聲音暗啞低沉,透著濃濃的自責。


    “清風...”感覺到他的異樣,瓔珞低喚一聲,想要轉身看他。


    “乖乖的,不要動。”清風環著她,緩緩收回了手,將她整個摟進懷裏,兩個人緊緊貼合在一起。隻有在彼此身邊,他們才會安心!


    “我好怕...”


    “我知道...”


    “水流突然變得好急,我抓不住...”


    “我知道,都怪我...”清風吸氣,語音有些哽咽,悲痛難忍的摟緊她。


    那日,當他將洛痕托出水麵,片刻不曾耽誤,再度折返回來的時候卻不見瓔珞的身影。他發瘋一般的在水下尋她,卻見到她身上的衣裙順著水流漂過來,抓住那衣裙,心已碎成無數片。他不相信她會死,他快速逆著水流遊著,突然在一處水口處看見那抹身影。她閉著眼,雙手緊緊抓住一塊微有些突起的石壁,身上僅著一條白色中褲和一件小衣。她被變化詭異的水流衝走了,但她依然清醒的知道脫下衣裙減輕身體壓力,也或許是為了給他留下尋找的痕跡。他快速遊過去,雙腿用力蹬住石壁,借力將她帶入懷中,抱著她卷入急流之中。


    上岸時,她全身僵硬,已然沒了呼吸。候在岸邊的塵風見狀,一把扯下外裙包住她□□的身子。


    清風就地而坐,閉目凝神,以深厚的內力奪回她最後一縷氣息。


    都說人生無常,世事無常,此刻的相擁,能否真的久到天長,久到地遠?他們握緊彼此的手便能握住此生的幸福嗎?生生不離的美麗約定,可會是心心相惜的遙遙相望,時空阻隔的永世相思?亦或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抵死相守?


    此時,此刻,無人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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