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襄兒容色一緩,臉上現出少許敬畏驚惶之色,躬身禮道:“參見淚兒姐姐。”


    突然,眾人眼前一花。


    那自天而降的宮裝女子,身形如鬼魅一般,已欺到孟小冬身旁,她手中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把匕首,森然抵在孟小冬胸前,喝問道:“你說,冷北城那個負心人他現在人在哪裏?叫他馬上出來見本宮!”


    來到他們麵前的,是位二十多歲的婦人,她身上穿的是雲絲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原本容貌嬌勝春花,此時卻是盛氣滿臉,淩若厲鬼。


    孟小冬乍看之下,這絕代的麗人大宮主溫淚兒,竟是個天生的殘廢,那流雲長袖,及地長裙,也掩不了她左手與左足的畸形。


    二宮主溫襄兒失聲道:“姐姐,原來你……你也……”


    大宮主溫淚兒大聲道:“我難道就不能對他好了?我難道不能愛他?是不是因為我是個殘廢……但殘廢也是人!也是女人!”她突然嘶聲狂笑起來,但那笑聲卻比世上所有痛哭還要淒厲、悲慘。


    二宮主溫襄兒突然站起來,掠到大宮主花濺淚∷▽,麵前,嘶聲大呼道:“什麽?你是我親姐姐,你怎麽可以喜歡我的男人?!”


    大宮主溫淚兒似乎無動於衷,冷冷道:“你這個賤人!馬上給本宮住口!”


    二宮主溫襄兒道:“我偏不住口,我偏要說!你這樣做……”話未說完,突然“啪”的一聲,臉上已被姐姐摑了一掌。


    二宮主溫襄兒倒退幾步,手後著臉,顫聲道:“你……你……”


    大宮主溫淚兒恨恨地道:”你可知道我多麽恨他?我恨得連心裏都已滴出血來……”突然卷起衣袖,大聲嘶喊:“你瞧瞧這是什麽?”


    火光下,她晶瑩的玉臂,竟滿是點點血斑。


    二宮主溫襄兒怔了一怔,道:“這……這是……”


    大宮主溫淚兒道:“這都是我自己用針刺的,冷北城走了後,我……我恨……恨得隻有用針刺自己,每天每夜我隻有拚命折磨自己,才能減輕心裏的痛苦,這些你可知道麽?你可知道麽?”


    她冷漠的語聲,竟也變得激動、顫抖起來。


    二宮主溫襄兒瞧著她臂上的血斑,愣了半晌,淚流滿麵,縱身撲入她姐姐的懷裏,顫聲道:“想不到……想不到,姐姐你居然也會有這麽深的痛苦……”


    大宮主溫淚兒輕輕抱住了妹妹肩頭,麵上竟也有了淚痕。


    孟小冬正暗自為兩位宮主感傷,宮外陡然傳來兵刃撞擊聲和打鬥呼喝聲,中間不時夾雜著女子的尖聲慘叫。


    二位宮主表情一緊,隻見一個胸前插著兩隻羽箭的半裸女子,踉蹌幾步,搶進宮來,溫襄兒上前接住,急聲問道:“宛兒,外麵發生了什麽事?”


    那受傷女子溫宛兒,強撐著一口氣,聲音微弱地道:“不好了……留在廣場工地的慕容寶和唐太宗那五個人……殺了白衣守衛……救了慕容黑山、大悲和尚等那些苦役囚犯……現在他們已經向這裏殺過來了……姐妹們都陣亡了……快……快逃……”


    大宮主溫淚兒恨恨不已地道:“當日不是你二妹心慈手軟留下這些禍根,隻是用花毒控製他們,現在我們怎麽會被那些臭男人鑽了空子?天底下的男人,除了我的冷郎,沒有一個好東西!”


    二宮主溫襄兒當即反唇相譏:“什麽你的冷郎?分明是我的冷郎!自始自終,冷北城愛的人隻有我,你不要再自作多情,自欺欺人啦!”


    大宮主溫淚兒一聽這話,瘋了般的抓住妹妹的香肩,歇斯底裏的叫喊著:“我的!是我的!冷北城愛的是我!沒有人可以從我身邊搶走他!沒有!”


    “轟隆隆”一聲巨響,沉重的宮門,在無數狂態畢露的武林囚徒的連續猛烈撞擊之下,轟然倒塌——


    “兩位宮主別爭了!”溫宛兒掙紮站起,神情堅毅的道:“這些武林高手被困日久,心生怨毒,必定凶殘如出籠猛虎,勢不可擋,奴婢先去抵擋一陣,兩位宮主先去‘坐忘峰’暫避一時,‘家務事’以後再說。”


    孟小冬對這位姐姐頗有好感,忍不住喚道:“宛兒姐姐千萬小心。”


    溫宛兒轉身向孟小冬微笑頷首,殿外的殺喊聲越來越近,溫宛兒一揮手,帶著宮內的十幾名宮女衝將了出去。


    大宮主溫淚兒淩空虛點,孟小冬被指風點中穴道,溫淚兒沉聲道:“二妹,帶這小妮子一起走!”


    說話間,姐妹二人擄起孟小冬,直往“坐忘峰”方向奔來。


    奔不出多遠,身後殺喊聲已是由遠及近,兩位宮主攜帶著孟小冬,雙足連點,衣帶飛揚,飄飄若仙,幾個起落,登上高峰。


    大宮主溫淚兒聽聞背後破風聲響,也不回頭,探手連抓五下,將射來的五支飛鏢一一抓在手中,隻聽下麵的“吾皇萬歲,百死莫回”唐太宗狂笑道:“妖女,你著了本大爺‘蜈蚣鏢’的道了!”


    大宮主溫淚兒聞言一驚,失聲道:“鏢上有毒!”隨手將手中毒鏢向下射了出去,衝在山道最前麵的五個囚服漢子猝不及防,紛紛中鏢,慘叫著滾落山崖。


    大宮主溫淚兒見中毒的右手已是烏黑,唯恐毒氣攻入心肺,情急之下,她不容自己多想,銀牙緊咬,揮劍剁落,竟是將自己一條右臂生生斬斷。


    二宮主溫襄兒看在眼裏,眼睛一紅,伸手解開孟小冬被製的穴道,喝令道:“快給我姐姐止血!膽敢耍花招小心本宮取你小命!”


    她話音未落,身形陡起,越到山道頸口,雙劍飛舞生花,與搶先攻上來的蕭三,顧詩六和四名身穿囚服的武林健者惡鬥在一起。


    孟小冬撕下自己一條衣袖帛布,慌手忙腳地過來給大宮主溫淚兒包紮傷口,溫淚兒用力一把將孟小冬推開,惡狠狠的道:“你滾開!別在這裏假惺惺了,你們外界的人沒一個好東西!你叔叔冷北城薄情寡義、始亂終棄,你這做侄女的就引奸細入我‘幽冥穀’,殺我姐妹,毀我基業,也必是受了你那死鬼叔叔的教唆指使……”許是溫淚兒情緒太過激動,加之斷臂疼痛難當,她話未講完,居然昏厥了過去。


    孟小冬句句聽在耳中,心中頓覺委屈,又見這大宮主溫淚兒一生為情所苦,為愛所累,落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心下不免惻然,兩行晶瑩玉淚,竟是順著小冬粉紅俏頰簌簌流下。


    山路通道口處,戰況越演越烈,二宮主溫襄兒曼妙身姿如穿花蝴蝶般,在六大高手之間飛馳急掠,一長一短兩支劍與六大高手的兵器不斷的撞擊出火星,發出連串的”叮叮當當“金鐵交擊聲響。七人為爭奪通道入口,均是拚死力搏,勁風罡氣充斥四周,險象環生。


    “坐忘峰”三麵懸崖,隻有一條陡峭狹隘的登山途徑,也隻勉強容數人通行。惡鬥中,一名被囚高手不慎中劍墜崖,另一名綠林獨腳大盜“黑心鬼匠”崔嵬坡飛步掄斧補上,絲毫不容二宮主溫襄兒有絲毫的竄喘息之機。


    由於山道空間狹窄,唐太宗和慕容叔侄等人被擋壓在山路下方,搶擠不上來,氣急敗壞的紛紛破口大罵,眾人被壓迫囚禁太久,各種肮髒下流的謾罵,不堪入耳。


    二宮主溫襄兒以一敵六,因居高臨下,占了地利之便,毫不落下風,但聽她一聲嬌叱,劍光掠處,搶上來的綠林獨腳大盜“黑心鬼匠”崔嵬坡被一劍洞穿,慘呼半聲,屍體向山下滾落。


    與之並肩作戰的“落花軒”好手“萬裏飄紅,寧死不從”蕭三見同伴殞命,稍一分神,二宮主溫襄兒搶到他近前,險中求生,將左手短劍送入蕭三咽喉,有道是:一寸短,一寸險。二宮主溫襄兒刺殺蕭三的同時,背後空門洞開,“少林派”大悲和尚豈能放過大敵這個破綻,連連兩記“大悲指”戳中二宮主溫襄兒後心。


    二宮主溫襄兒中指之下,不退反進,接著“大悲指”的推力,連人帶劍撲到“聽雪樓”名宿顧詩六懷裏,那顧詩六萬料不到她這女子竟然這般悍不畏死、居然用上了同歸於盡的打法,失神之下,顧六爺愴然中劍倒地。


    在這刻不容緩的千鈞一發之際,原京師“六扇門”總捕頭“不死神龍”龍布詩和“長江”七十二水路總“瓢把子”朱九太爺朱向天刀劍並舉,便是一陣怒斬狂砍,紅光迸現處,二宮主溫襄兒玉背之後血肉一片模糊,人兒終於不支倒地。


    六大高手折其三,山道口處方騰出少許地方,下麵群豪裏的慕容黑山叔侄和唐太宗縱身一躍而上,補齊了六人之數,各執兵刃將二宮主溫襄兒等人圍困起來。


    慕容黑山須發戟張,一改舊日膽怯萎縮模樣,惡狠狠、凶巴巴地道:“這十幾年來,老夫等飽受這兩個妖女折磨羞辱,此番易地而處,老夫定讓你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悲和尚狂笑道:“這兩個妖女細皮嫩肉的,一身騷氣,臨死之前倒不妨讓我們兄弟輪番享受一番,也好補償我們這許多年來所受的煎熬痛楚,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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