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俠……”工藤美熏的聲音喑啞了下去,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得到回答。


    “中俠,救我!救救我!”伏在雷大弓背上那黑裏俏女人王巍,嘶啞著叫了起來。


    楚羽跟布煙卿手裏掌控著沉中俠的女人跟私生子,以為必可令沉中俠有所顧忌而束手聽命。舟行早也看到了這一點,他苦笑著搖頭道:


    “如果為了這個女人跟孩子,他就肯俯首聽命的話,那他就不是沉中俠了……”


    舟行早話裏有話,眾人都屏住呼吸聽他往下講,都想知道這位左相麾下掌握“騰訊堂”最高機密的人物,還能說出什麽驚天動地的秘密來。


    一個驚變連著一個驚變,冷若雅的神經都快給繁雜的事態變化折磨得失去耐性了:“沉中俠,到底你還有什麽樣的秘密瞞著大家?”她知道,即便是北城哥哥親身到場,經曆如此變化無常的怪事,恐怕也得目瞪口呆。


    “韓五娘、韓飛燕、溫宛兒、王巍、美熏公主,這幾個女人,對於沉老總來說,隻不過是風流過往中的一個小小插曲……”舟行早的聲音裏充滿了譏諷:


    “他會8∈,看重王巍這個黑女人跟這個孩子?笑話!‘南疆’邊荒‘萬花穀’內‘溫柔鄉’中,還有九個花枝招展的騷豔女人跟她們所生的十六個兒女,都在盼著沉老總這個好丈夫、好父親回家呢……”


    “哈哈哈哈哈……嗬嗬嗬嗬嗬……”沉中俠幹笑起來,他掌中的鐵筆往下壓了壓,喝道:“舟行早,這個秘密,你們‘騰訊堂’怎麽會知道?你是不是已經傷了她們姐妹母女?”他此舉無疑承認舟行早所言非虛。


    工藤美熏實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裏聽進去的話,她更不願意讓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汙染了自己的耳朵,掩麵向大門口跑去,一路踉踉蹌蹌,不辨路徑。


    美熏已經哭不出來,眼淚哽在喉嚨裏,重重地哽著,幾乎令她無法呼吸。她的確深愛沉中俠,為了他,為了幫助他完成霸業,他背叛義父柳生一刀大將軍,舍棄生父工藤武勳,可最終她又換來了什麽……


    布煙卿的口哨,又尖利地響了起來。


    雷大弓手腕一翻,抓住背上王巍的頭發拖倒在地上,那個黑裏俏女人立刻殺豬一般大叫起來。


    “沉老總,你還顧不顧惜你相好的性命?”楚羽冷漠地道:“隻要你把‘狼皮卷’丟過來,我就讓你們一家三口團聚,要不然的話……”他的扇子舉在半空,隻要一揮落,雷大弓就會動手殺人。


    “我……”沉中俠搖頭:“楚羽,你該知道,我沉中俠平生,最恨別人要挾。”


    “中俠!快救我啊中俠……”黑俏女人王巍的叫聲,急促地驚起。


    “吱——””布煙卿的口哨再響。


    “嗤——”雷大弓的弓弦,切進王巍的胸膛。熱血無聲飛濺,雷大弓放手,王巍就軟軟地倒下,像一個被人刺中的墨汁水泡,迅速破裂幹癟。


    “住手!”冷若雅大喝:“除去沉奸、找回‘狼皮卷’固然要緊,但我們也不能傷害無辜。”


    楚羽冷冷的道:“如果我們不狠下心來,戰亂一起,將來被害的,將是更多的無辜‘中原’百姓、‘大宋’子民!”


    聞言之下,上前的冷若雅,隻能苦笑著停步。


    “沉中俠,我再問你一遍,如果你還不合作,你的私生子小寶恐怕就……”布煙卿走近去,輕輕撫摸著小寶又黑又密的頭發。


    “啊……”小寶驚恐地縮了縮脖子,要避開布煙卿冰冷的小手。


    辰源用陌生的目光,訝然打量著布煙卿,煙卿隻假做不見,依然我行我素。


    楚羽的手揚了起來:“我隻數到三,沉老總,機會已經給你,何去何從,都看你自己的了,三……二……”


    沉中俠慘然一笑道:“小寶,你怕不怕死?”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無比溫柔,隻有做父親的人,才能體會到他話裏千般無奈,萬般為難。


    “怕死,小寶怕死,爹爹你快救我啊!爹爹……”小寶還隻是個孩子,還不想死。


    “可是,小寶,這一次,爹爹真是實在無能為力救你!”沉中俠字字句句都清晰無比,每個字都帶著痛楚的寒意。


    “爹,救我……”小寶的眼神開始變得絕望,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正是對未來充滿憧憬與盼望的年齡,他真的不想死。


    這種絕望的小小眼神,令在場的每個人,都開始變得心驚膽寒,如芒在背。


    “一——”楚羽的話音落下。


    “吱——”布煙卿的的口哨響起。


    沉中俠突然發動襲擊,但他攻擊的方向,並不是楚羽,也不是布煙卿。他的“判官筆”筆影霍霍,直撲向癡癡呆呆地立著的唐小鳥。


    唐小鳥被布煙卿的口哨控製,剛剛揪住了小寶的胳膊,要把他自背上拖下來,沉中俠的筆光已經到了一陣漫天血雨過後,小寶弱小的身體,被父親沉中俠的筆光絞得粉碎,肉塊碎骨,亂紛紛地落下。


    圍觀的眾人,裏已經有人忍不住開始蹲下嘔吐,他們從來沒有看到過一個父親,竟然親手把自己的兒子殘忍絞殺!


    沉中俠臉上突然有了淒惶的笑容,向楚羽振臂喝道:“二公子,你還能拿什麽要挾我?”他舉著血淋淋的劍,仰麵大叫:“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為任何人的話低頭!”狀如瘋魔,恐怖至極。


    布煙卿跟楚羽交換了一個疑問的眼神,楚羽驀地飛躍起來,如一隻巨大的鷹隼直撲沉中俠。他在空中出指,指如孤鶩,正是名動“京師”內外的“孤鶩指”指法。


    指與筆瞬息間交手二十五招,楚羽身在半空,猶來不及落下。


    自交手開始,沉中俠便一直在後退,以退的方式躲避楚羽的指上殺機。


    楚羽攻了二十五招,沉中俠便退了二十五步,所退之處,一步一個深重的腳印,入地三分。


    二十五招一過,楚羽“呼”地倒掠了回來,輕飄飄地落回原處,狂傲的臉上,也有了蒼涼之意。


    沉中俠又兀自搖搖晃晃向後連退了五步,“叮當”地兩聲拋了“判官筆”,然後,他突然做出了誰都沒有料到的動作——


    ——他陡然飛起,越過了圍攻浪人的頭頂,向莊外飛速逃遁。


    “截住他……”辰源身形急起直追,沉中俠身上帶著“大宋”最高軍事機密“狼皮卷”,無論如何,不能任他這個極度危險人物逃走,否則的話,誓將後患無窮。


    “中俠快走!”淚痕未幹、去而複返的工藤美熏,也緊追在辰源身後,以指為劍,劍法淩亂無度,間不容發地向辰源攻了六招,硬生生把他截了下來。


    冷若雅和楚羽起步再追時,銅琴先生、鐵劍先生帶領一群“東瀛”浪人,已經分頭截擊上來,眼睜睜看著沉中俠,帶著兩個“藥人”遠遠地逃了出去。


    “圖!”冷若雅頓足道:“他帶走了‘狼皮卷’……”


    眾人混戰的時候後,安琪兒偷偷地離開“琉璃山莊”,她腳下一路高高低低地奔跑著,滿臉是縱橫交錯、哭笑不得的淚。


    ——柳生一刀,你答應我的!你答應我親自橫渡“東海”,鳳冠霞帔迎接琪兒於“琉璃月”下的!你為什麽不來?你為什麽要騙我?琪兒為你叛國棄家,你為什麽不來見我???


    安琪兒不知道自己對那個十幾年前的風雨夜,霸道奪去她處子之身的柳生一刀是不是痛恨,她隻覺得這十幾年來所有的情感跟信念,突然都打了水漂,漣漪過後,連這個僅有的水漂也不見了,隻剩下空落落地茫然。


    她覺著沒臉回轉“京城”去見寵她備至的皇帝趙佶,更沒臉回“鳳凰台”去見疼她至極的弟弟柴如歌,哭過之後,還回“東瀛”島去麽?畢竟,還有一個柳生一刀在……


    她奔一陣、哭一陣,又仰麵無聲地笑一陣,不知不覺已經奔入了海邊一個岩洞中。她無顏見任何人,隻希望這個岩洞越幽深越好,最好是永遠沒有盡頭。待四麵的光線幽暗得有些模糊之後,她撲倒在一塊巨大岩石腳下,伏著臉,無聲地抽噎起來。


    “柳生一刀,我瞎了眼——”安琪兒忍不住低聲地叫了出來,語氣裏充滿幽怨。


    ”柳生一刀,他的確是瞎了眼!“一個猥瑣的聲音自黑暗裏飄了過來,並且伴隨著一聲別有企圖的歎息,似乎就響在安琪兒的耳邊。


    ”誰?是誰?!“安琪兒揚聲喝問,但她心裏毫無恐懼。


    她的心已經死了。


    “是我葉良辰啊,郡主殿下!”一個黑瘦的漁民自暗影裏踏出來,岩洞中有水波粼粼,映著他臉上不懷好意、好整以暇的笑容。


    “是你?”安琪兒當然認識權相蔡京布置在“東海”一帶的外堂“龜傑堂”堂主、與“東瀛”幕府大將軍柳生一刀過往甚密的葉良辰。


    “郡主受驚了。”葉良辰笑著,盯住安琪兒高聳的傲胸,像猛獸盯著已經落入掌中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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