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晨,迷霧。


    整個“富貴集團”,被擺包裹在清晨的霧氣裏,好似也有了潮濕的韻味。


    小王爺柴如歌的轎子,就停在“顏如玉”精舍的拱門前,這裏是“富貴集團”高層休息聚會的地方,有資本和資曆入住此處、享受高級尊貴服務的人,全集團不超過五個。


    ——大富豪馬耘與王劍臨,大貴族童貫和柴如歌,還有一位身份極度神秘、從不公開示人的貴客。


    今天,柴如歌穿著一身絢麗奪目、驚麗炫人的紅袍,用一根銀帶圍腰係緊,路過拱門的時候,語氣不佳的問守候在精舍的兩個異族少年:“都誰在?”


    能有資格把守“顏如玉”正門、給裏麵消遣休息的大人物們站崗放哨的,當然也不會是什麽小人物。


    那兩個異族少年,長腿雪發得叫霍昆侖(參看《黑白道》卷),背弓挎箭的叫苗箭。


    兩個少年,一個是“昆侖族”後生,一個是“苗族”勇士,他們都是童貫大公公的義子。


    四太保霍昆侖一望之下,就看出小柴王爺今天的眉宇神色間,很有點焦躁,頗不似往常的氣︾,定神閑,是以小心翼翼的應道:“回王爺,大公公在裏麵飲酒聽曲。”


    “哦。”柴如歌又問:“兩位朝奉不在嗎?”


    “回王爺。”第八太保苗箭禮道:“王劍臨王老去‘江南’四大財王處收賬未回,馬耘馬老一大早就急衝衝進宮去給太後請安去了。”


    柴如歌起疑道:“你們可知,馬老去‘裏麵’有什麽要緊的事兒?”


    “聽說是馬老家的大太保,昨兒個辱罵了當今的名媛李師師姑娘是‘立貞潔牌坊的婊子’,還指使豪奴烹吃了她家的‘西羊犬’,師師姑娘鬧到了‘刑部’,‘活閻羅’被逼不過,就把大太保客客氣氣的請到了‘刑部’七碟八碗吃的早飯。”霍昆侖依舊小心翼翼的回答。


    “小寶哥一向是敢說敢當的人,一個富可敵國的闊少,睡睡姑娘、罵罵街,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柴如歌不覺得好笑吩咐道:


    “一會隨便找個人,拿上我的帖子,去跟‘刑部’閻羅打頭的兄弟兩個打聲招呼,小寶哥貴為爵爺,當年他老爹馬老接濟過太後,不是他們能輕易得罪得起的,他們哥倆慣著李師師那個婊子,本王可不慣著她這個騷貨,讓閻老二客客氣氣三跪九叩八抬大轎吹吹打打十裏鋪紅把小寶哥送出來,要不然,我柴如歌就一把火燒了他們‘刑部’衙門!”


    柴如歌拂袖入內,兩個太保連聲應“是”,幾乎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怨氣、惡氣,壓迫得透不過氣來。


    精舍裏。果然隻有童貫一位客人。


    他半躺在一個大胸肥嫩的裸婦懷裏,眯著眼睛,一麵捏玩著裸婦圓滾硬實的乳粒,一麵喝著另一個赤體乳娘喂到紅唇邊杯中酒,時不時的又去吸吮乳娘的奶汁,且聽著另外兩個赤體少婦的兩個淫詞豔曲。


    他一向很會享樂。


    童貫大公公當年入宮時,淨身並未經幹淨,到如今做了偌大一個官來,等同王侯,別的男人能想的、能做的,他也可以,而且老而彌堅,老當益壯,有過之而無不及。


    和別的男人不同的是,童大公公一向喜歡肥胖肉多的女人。大公公自小就雙親盡失,他缺乏母愛。他認為,太瘦的女人沒有興頭、沒有玩頭,隻有和肥胖的女人在一起,他才會感到溫暖、感到安全。


    服侍童大公公日常起居的仆婦丫鬟,全部是一色的大胸、大屁股的肥胖女人。


    大、肥、胖,但五官都極漂亮,皮膚都很光滑白皙的女人。


    童貫這些女人,大多都是結過婚和生過孩子的婦人。


    高太尉喜歡的是年輕的女孩子,越年輕越好,幼女和處女,才是他的最愛和心頭好。


    童大公公不一樣。


    他喜歡成熟的婦人,尤其喜歡人妻。


    他將屬下跟同僚稍有姿色的妻女、母嫂、姐妹,都弄到“顏如玉”裏,供他淫宿玩樂,看著這些女人的逆來順受,以及那些屬下和同僚的敢怒不敢言,童貫特別有成就感和滿足感。


    懷擁著童貫的肥胖婦人,是十三太保石白眉的母親風騷騷,兩個“咿咿呀呀”唱著淫詞小調的裸女,一個懷著身孕的少婦是“禁軍”教頭潘偉博的新婚嬌妻黎笑笑,另一個是前“樞密院”副使童貰的女兒童嬌嬌,也就是童貫的親侄女。


    童貫不管這些,隻要是自己喜歡的豐胸巨臀的近屬家眷美婦,他都想方設法弄到自己身邊,供他一人享用。


    當然,這些女人的兒子、丈夫、兄弟、父親,也都因此官運亨通,飛黃騰達。


    正因為如此,將自己老婆主動雙手奉上,換取一頂烏紗的,也大有人在。


    就像給童貫吸吮乳汁的哥舒苗苗,就是她的哥哥哥舒一休送進“顏如玉”的,第二天,哥舒一休就有一個第十八級的禁子,一下子升做了“刑部”副總執事。


    哥舒苗苗入“顏如玉”之前,才產下麟兒不久,乳汁充足而新鮮,芬香而甘美,很受主人童貫的喜愛和貪食。


    年紀老邁,卻不甘心就此老去的童貫,以前曾經聽禦醫金夢枕(參看《報恩箭》卷)和他說過,年輕母親的新鮮乳汁,最有養顏防老的功效。


    駐顏有術的童公公,現在看上去,一點都不像年過半百的老人。


    他雖然醉臥百花叢裏,但卻穿上內廷的官服,戴冠披紗,更顯得他濃眉白發,紅臉白髯,不怒而威,長相莊嚴。


    唯一讓你感到不適的是,他的唇太紅,太豔!


    比他身邊的四個美婦還豔,還紅。


    在柴如歌眼裏,義父童大公公身邊的這些“豬”一樣的女人,跟官家的李師師沒有什麽區別,都是供上位者宣泄、淫弄的寵物、玩物,都是人盡可夫、千槍過洞的“婊子”。


    這個想法,直到這個有霧的清晨,就幡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那是在柴如歌剛一踏進拱門的一刻,四個黃門小太監,一起闖入“顏如玉”,一起向左摟右抱,前貼後擁的的童大公公出手!


    殺手!


    一個“伏虎羅漢拳”剛中帶柔,虎虎生風;一個“兩儀八卦掌”慢中打快,排山倒海;一個“亂披風劍法”亂裏有序,劍氣縱橫;一個“無極潛淵刀”攻守平衡,刀光如雪。


    四個太監殺手,武功招數不同,下手目標一致。


    ——襲殺大太監童貫!


    拳風,掌影,劍氣,刀光,紅唇,皓首。


    童貫一點都沒有驚慌。


    童貫大半世生涯,不是在明爭暗鬥的官場渡過,就是在明槍暗箭的疆場生存,比眼前還凶險、還凶惡的場麵,他都不知經曆過多少。


    童貫沒有動,柴如歌也沒有動。


    童貫是不想動,他懶得動,他甚至是不屑得動。


    柴如歌是來不及動,或者是他不願動,或許他想看看義父如何化解這場危機,他想知道將他一手拉扯成人的童大公公的武學,究竟到了什麽樣的修為?也或許,在他的心底深處,他很希望這個一直壓在自己的頭上、壓在自己身上的閹人,就這麽被人一拳打死、一掌劈死、一劍刺死、一刀砍死……


    甚至,在某一個念頭裏,柴如歌很想衝上去幫忙,幫忙掐死這個從幼年一直摧殘自己至今“閹人”。


    然而,童貫並沒有死。


    童貫沒有動,他身邊的四個被柴如歌認為是“花瓶”、“尿壺”、“玩物”、“婊子”的女人卻動了。


    她們一動手,就要了四個太監刺客的命。


    打拳者被肉山也似的風騷騷一屁股作坐死,劈掌者讓童嬌嬌胖乎乎的小手手捏碎了喉嚨,出劍者給黎笑笑的兩條大粗腿夾斷了脖子,舞刀者死的最詭異,他為巨胸狂搖的哥舒苗苗激射而出的乳汁擊中雙眼眼珠,慘叫未幾,七孔流血而亡。


    童大公公看也不看各扯著一隻腿,將地上的屍體拖出精舍的四個女人,他現在的眼裏,隻有倚門而立的柴如歌。


    “現在的年輕人,都想著出位、出名、出人頭地,真是太不珍惜自己生命了。”童貫習慣性的嘮叨了一句,招呼柴如歌道:“小王爺,過來坐。”


    柴如歌此時已經換了一副恭順的狀態,在義父麵前,柴如歌永遠是恭敬而溫順,不管是在童貫的“管教”後他的身體某些部位如何的疼不可當。如何的不適應。


    早在“鳳凰台”陪王伴駕的時候,小如歌就學會了隱忍。


    柴如歌很慶幸,很慶幸自己剛才沒有按照內心真是的想法去做;童貫能把自己身邊的女人,秘密宣訓練成“殺人武器”,他太高深莫測。


    “都是一些小角色,”柴如歌欠身道:“‘叛國九宦官’(參見《離別鉤》卷第一章)的餘孽。”


    “昔年讓‘九宦官’替咱們爺倆背了這個黑鍋,冷若霜跟冷舒克看來還沒把他們這些雜碎處理幹淨啊(參見《霸王命》卷第六章),”童貫帶笑撫髯道:“不過也沒什麽用處,這些個遊魂野鬼的功夫雖然還是相當有一套的,但就是太中規中矩了,太花哨了;殺人的功夫,要得就是快、準、狠,太多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有騷騷、笑笑、嬌嬌、苗苗這四個義父一手訓練出來的一流女殺手,在義父身邊日夜貼身保護,孩兒就放心了。”柴如歌不無諷刺得道。


    “昨兒個宮裏來了消息,高俅那廝奏請官家,讓咱家爺倆負責今日刑場的治安秩序,看來我們要大開殺戮了。”童貫冷笑道:“高俅那小醜,就因為踢得一腳好球,極得聖寵,聖上對他是言聽計從。這明擺著把我們’富貴集團‘當槍使,讓我們父子背這個得罪天下英雄的黑鍋嗎?”


    柴如歌望了童大公公一眼,沒說什麽,隻向他敬了一杯酒,自己也仰脖子幹盡了杯中酒,還用紅色袖袍,胡亂的抹了抹嘴邊殘沫。


    這很不同於柴如歌平時的作風,童貫眯著眼睛問:“吾兒,你……沒事吧?”


    “沒事。”柴如歌回答得飛快。


    “安琪兒私逃‘東瀛’的事,我已經聽說了。”童貫臉色一沉:“派去追逃的第十一太保常骷髏中了一指,看傷口極似楚羽那狂生的‘孤鶩指’,哼!料想沒有‘青衣樓’的暗中協助,安琪兒那臭丫頭怎麽可能逃出京城!”


    “今天孩兒很有點殺人的衝動。”柴如歌看著自己的十根修長幹淨的手指,眸子裏又有了近乎變態的瘋狂。


    童貫怔了一怔,忍不住還是勸了一句:“今天八方風雨會‘京師’,天下矚目,能少殺些人,就能少得罪武林中的人物,江湖的好漢。”


    “這個孩兒曉得,”柴如歌眉宇間,仍是帶著抑壓不住的煩躁:“有時候,殺他一個血流成河,我才會覺著自己是真實的活著。”


    柴如歌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有兩團烈火,心裏心中更孕育了一頭血獸。


    這個清晨,霧氣漸漸散去,殺氣緩緩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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