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2-23


    翌日,劉邦草草的在長信宮裏吃了早膳,便去未央宮前殿處理朝政。


    待他進到大殿,群臣已經拿著笏板在等候他,看大臣們尤其是丞相眉心緊鎖的樣子,仿佛今天又有什麽事,劉邦匆匆的掃視著殿內群臣的麵容,雙手背後便疾步上了龍榻。


    群臣跪地山呼,“皇上長樂未央千秋萬世。”


    “起。”宦官在邊兒上一抬手,召喚群臣起來奏事兒。


    “皇上,臣有事要奏。”丞相蕭何第一個出班奏道。


    劉邦點點頭,手一抬叫他說話。


    蕭何弓著老腰啟稟道,“昨日亥時,臣接到一個消息,雁門郡郡守於三日前清晨寅時過世,郡守之位空缺。原本雁門郡守應由代國王添置,無奈代王殿下未至就國,還請皇上裁奪,不知皇上是否有安置雁門郡的合適人選。”


    劉邦輕聲‘哦’了一下,眼睛一瞥蕭何,坐在龍榻上的屁股動了動,一手微微捏著下顎,小眯著眼睛,思忖了一番正色道,“這個事,雁門郡守去的有些突然,朕怎麽可能知道他這個時候離世呢?至於雁門郡守,朕思考兩日再說吧。雁門居北地,與代郡毗鄰,西有雲中郡,這三個郡乃是北邊的屏障,非能者不能任也。”


    蕭何看了一眼劉邦低頭默然不語,站立原地。群臣異動,小有議論之聲。


    劉邦雙手舉至空中做安撫之狀,群臣安靜下來。劉邦微挑眉梢,見蕭何原地不語便道,“丞相難道有合適的人選麽?快些說來。”


    蕭何微微一揖,往左右群臣間看了看又道,“倒是有兩個人,一個廣平侯薛歐,一個清陽侯王吸。此二人皆是曾經跟隨陛下出征討伐大秦和項籍的大將,後又陸續跟隨陛下伐韓王信等,雁門郡位居北邊,時有匈奴侵襲,選一武將鎮守雁門,臣認為可行。”


    劉邦聽蕭何說的話感覺有些道理,無意識的點頭認可蕭何的話,雁門確是與匈奴時刻糾纏,匈奴常常騷擾雁門和雲中郡,非武將不能任選也。但是又細細一想,覺得頗為欠妥,武將的性格難免有些暴躁而缺乏智謀,非有用的長久之策,便又無意識的搖起頭來,殿下大臣頗為迷糊,不解皇帝到底何意。。右手來在太陽穴邊畫圈圈兒,眉毛擠在一塊兒,忽然眼前一亮,臉上迸出喜色,思忖一番後端正了身子,清清喉嚨道,“丞相說的不無道理,隻是治郡治國不能獨選武將或者文相,二者並存才是長治久安,丞相說呢?”


    蕭何一聽醍醐灌頂,一雙老眼頓時明亮起來,弓腰作揖稱道,“陛下所言甚是。”


    至於當事人薛歐和王吸兩個人是否願意,他們倒是沒有表現出來,二人麵容平靜的當班站著,聽著丞相和皇帝的討論,時不時的一瞥皇帝和丞相,嘴角稍稍微動,欲言又止。


    “薛將軍和王吸將軍都是將才,不分高下,隻是雁門郡守隻有一個人,朕如何分派好?”劉邦瞧瞧王吸又瞧瞧薛歐,一直在他二人之間徘徊不定,麵露難色糾結起來,倒不是真的糾結,隻是派誰都不好。兩個人都是漢庭中央的將領,一時遣派到地方,又是與胡人相鄰的雁門郡,任誰也不願去。劉邦不願直接說出將領的名字,隻好做出為難之樣叫他二人決定,便將右手又搭在額前,露著兩條縫兒偷瞄著王吸與薛歐二人。


    王吸與薛歐二人互相轉臉一瞥彼此,又同時抬眼往上一瞥正在為難的劉邦。


    雁門和漢庭中央,他們心裏當然會選擇在中央做高官,誰也不願意去極北之地,況且那是與匈奴接近的地方,時時會遇到匈奴的侵襲,時時不得安生。


    劉邦陷入兩難,大臣們也不好說什麽便低頭不語。


    殿裏霎時間沒了聲音,‘啪嗒’一聲鞋踏音打破了沉寂,眾人一瞧王吸卻一步出班,直板挺身打躬作揖正色自薦道,“皇上,臣願意去雁門。”


    劉邦‘啊?’的一聲大張著嘴巴,忙將手放下仔細看著王吸,劉邦臉上瞬間一喜轉而化為平靜,抬手在空中又縮回來,麵帶微笑捋髯說道,“好好好,君侯真是朕的良臣,朕就將你的食邑增至四千八百戶,如何?”


    王吸一愣後又趕緊跪地謝恩,“臣謝皇上。”


    劉邦喜嗬嗬的點著頭,似乎很滿意王吸的決定,揮揮寬袍衣袖叫王吸回班站著。王吸站回了原班位置,又超上前方的薛歐瞧了一眼,薛歐也正對他微笑著點點頭,似乎一種將軍又似君子間的淡淡一笑,大丈夫不問苦楚,不問困境,大丈夫在乎兄弟情君臣義,王吸對薛歐回之淡然微笑,二人間的笑容幹淨而君子。


    群臣皆投來祝福的目光,朝著王吸遠遠拱手一揖,王吸又是笑著回之。上座的劉邦卻又頓時喜意皺起眉心,在眾大臣們對王吸的恭維之語中微咬手指,沉麵思考了一瞬,坐正了身子抬高聲音接著道,“雁門郡守下屬著郡丞,朕不問原先的郡丞是否辦事得當,在他之上設一個右郡丞,以右為大。朕考慮再三,管夫人的胞弟管岫岩頗能勝任,不要小瞧管岫岩隻會吃喝的本事,他也有你們未發現的本領,管岫岩就任右郡丞,歸屬王吸範疇。卿等無意見吧?”劉邦剛才的心中所想反饋為此時的行為語言,貌似已經安排好一切,頭腦反應頗快,今天報上來的事情,瞬間就能辦理,腦子轉得極快,最主要的是他把管岫岩給映現在思想裏,先不考慮外臣,優先考慮妻黨勢力和自家的人。雁門早在戰國時期屬於趙國,趙國當時分屬遊牧文明與農耕文明兩個體勢,南邊的都城邯鄲很難控製以北的代郡以及雁門雲中郡,常常禍亂四起。雁門郡就屬於北邊的遊牧文明,遠離長安不好控製,又極近匈奴。劉邦生怕王吸又像是第二個韓王信,即使知道王吸生性樸厚也不得不加一重防備,於是隻好派一個身邊值得信任的人和王吸一塊兒前去雁門。腦海中迅速的篩選著可用之人,一個靈光,就想到了前幾天進過宮的管岫岩,他是管夫人的弟弟,最重要的不是叫他真的去做郡丞,隻是派去監督雁門的一切,也是為管岫岩好,遠離漢庭的某些危險。


    群臣初聽是管岫岩便驚詫的大張著嘴巴,急的與左右同言此人隻是長安街上的混混而已,如何擔當雁門郡丞一職,又不敢高聲直言,憋得每個人都是臉通紅,瞧見皇帝頗帶暗示性的眼神而又一副不可更改之勢便不得不妥協山呼,“皇上聖明,臣等無異議。”群臣們低頭附和著劉邦,山呼過後皆明白皇帝用人策略逐漸改變,頓時一種驀然心痛,以前任用親人朋友雖也憑著他自己的喜好,但也能任用燕王綰這樣有過戰功的人。如今管岫岩不過是長安街頭的闊公子一個,無甚戰功無甚能力卻勝任雁門郡丞。丞相蕭何覺得不妥,上前一步欲辯,剛舉起寬袍大袖中的兩手兀然瞧見皇帝雙眼直盯盯的看著自己,蕭何便又退回班默然站著。看到大臣們毫無意見了,劉邦又是哈哈大笑著,高興的一腳撩起蹬在眼前放滿竹簡的幾案上,抓起案子上的果子撂進嘴裏嚼著,絲毫不顧君王形象。大臣們又麵麵相覷各自低頭不語。殿下一片安靜使得劉邦笑容即止,忙將腳放下來,為他的不良行為笑著做解釋,“老毛病犯了,卿等無需抬頭看,在老家……在沛縣時常常這樣放在幾案上,卿等無需見怪,朕會改的。”


    大臣們也沒管管他是什麽樣,並非不了解皇帝的流氓痞氣,當了幾年皇帝,粗俗不堪的老毛病幾乎沒改過,照樣愛罵人就罵人,管你是王侯將相亦或是皇後妃嬪,開心的時候確是將自己的缺點暴露無遺。


    大臣們嘖嘖嘴角,不對他的話發表任何意見,低頭繼續站著。王陵清清喉嚨出班奏道,“皇上,臣也有事要奏。”又將群臣的目光聚集起來。


    劉邦側倚在龍榻上,打個哈欠,雙手做洗臉似的一擦,抖擻了精神重又坐好,笑嗬嗬的看著王陵問,“君侯何事?”


    王陵先是一躬便麵露擔憂道,“匈奴已與大漢結親,隻是準許匈奴定居九原一年的事,臣怕有隱患,是否應該分兵駐守九原郡,畢竟長安離河套與九原近,匈奴的疆土越來越向南,長此下去,非良策啊。”


    蕭何出來附議,“臣也有此看法,王公所言非假,陛下需得拿一對策。”眾臣皆隨蕭何附議王陵。劉邦一搓鼻子沉思不語,麵上褶子又擠在一起,額上的紋條加深許多,片刻有餘便起身雙手背後來回在台階上走動,最後站在台階最邊緣,似有主意對王陵笑道,“這個朕自有打算,待劉敬回來再說。君侯關心國事的美意令朕感動。”


    王陵忙起手作揖,“臣愧不敢受,望陛下斟酌。”


    劉邦笑了笑,點點頭。深呼一口氣,越過群臣看了看殿外的日頭已經那麽高照了,有心思預備下朝又不好意思直說。撓了撓後腦勺便將視線移向別的群臣問,“卿等還有事啟奏麽?”


    大臣們互為身邊的同僚看看,緘口不言搖搖頭,沒了奏事。


    劉邦欣喜之餘卻又扯著嘴角上到了右腮,眼睛在巡視著一個人。自進殿後,此人一直低頭沉思且眉心緊鎖,猜不出思考什麽,劉邦最後將視線落在他身上輕笑了笑。下了台階徑自走到他身邊,將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拍,笑了笑說道,“朕不見君侯上奏過任何事,為何?每次遇到難題時,君侯這才出來獻計,君侯果真把自己當做是子房第二了嗎?”劉邦說笑著在他肩上拍了拍。


    大家都將目光轉至此人身上,周勃灌嬰等也轉身翹首觀看。原來是曲逆候陳平,陳平正表情淡然的低著頭思忖事情,一雙手拱在寬袍深袖裏不出來,眼睛的餘光瞥著身邊的劉邦,一身黑色的帝王漢服,厚厚的黑色靴子在眼前晃來晃去。


    趕緊閉眼運了一下神,才抬頭正色回奏劉邦,“臣……還真有一事要奏。”


    劉邦瞪圓了眼睛瞬間又彎起了眼睛一笑,嗬嗬兩聲,“哦?你說,朕從未聽你說奏事呢。”


    陳平期期艾艾起來,退後一步弓腰正色道,“就是、就是齊國製鹽的事。”


    劉邦一愣,重又笑道,“這個朕知道,也準許了。”


    劉邦話罷,陳平立刻接話急忙道,“不論齊國處於何因漲鹽價都是不妥。臣認為不可太放縱齊國,物禁大盛,盛極則衰。齊國乃關東最大國,此時國力正盛,其餘封國莫有與之相比者,是以製鹽得利,也是陛下恩準。但齊國以高價賣出鹽粒,定會惹來別國的憎恨,保不準一些國暗中聯合抵?製齊國,楚國趙國荊國雖不會對齊國施壓,但是梁國燕國長沙國淮南國呢?他們會不會私下聯合打壓齊國,甚至楚國或者趙國呢?臣聽說長沙國與淮南國在齊國提高鹽價三成之後,也把自己國內的物價提了三成以上,出售給齊國的東西全部提價,對內卻依然原價出售,就是以此遏製齊國的發展,但是長沙國和淮南國卻是暗中以原價賣給對方,看來別國提價隻是針對齊國的鹽價而言的。那麽,齊國雖盛極一時,卻頂不住別國的聯合遏製,到時候除了幾個兄弟宗親國以外,別國不會幫助齊國。況且,臣還聽說,此次齊國鹽價的提升,是齊王後出的主意……”陳平滔滔說了一大堆,說的劉邦原本微笑的麵容瞬間轉為嚴肅和擔憂,一手舉起打斷他的話,離開陳平身邊,重又返回龍榻上,默然不語思考起來。


    “不是說淮南國長沙國先漲價,齊國才漲的麽?”劉邦鎖著眉心思考著,“怎麽齊王後也卷進來?這個曹參如何搞的?”


    陳平退回原班站著。劉邦坐在龍榻上苦思冥想起來,殿下的大臣們又是一種似嫉妒非羨慕的眼神看著陳平。


    劉邦打起了含糊道,“君侯說的在理,朕確是該好好處理齊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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