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13


    管岫岩方走不過兩日,劉邦登高望遠皇城闕外,卻瞧見盡頭處一片毫無生機之氣。行走於內城之中安靜的立於枯樹之下,仔細聽聽城外,也沒聽見街上人們的吆喝聲兒,加上已是入冬時節,看哪兒哪兒都是萬物具灰,不見一點綠意,一切顯得死氣沉沉。宮內無事,劉邦回到宣室殿吩咐謁者,召見丞相等幾位大臣。


    下午,丞相蕭何,絳候周勃,潁陰侯灌嬰,以及安國侯王陵奉詔入宣室殿。幾人臉上愁容密布,蕭何與其他人規矩的站在下方,劉邦蹙著眉坐在榻上,一手捏著額頭畫著圈看著殿下的人。殿中除了這主要的幾個人物,還站立著長安城的縣令以及一個職位是三老的上了年紀的老頭,他們也是奉詔入宮,比蕭何他們還早來一步,已等候在宣室殿。看到真實的皇帝隆準而龍顏,果是有帝王之相,緊張的直打哆嗦。


    對於長安縣令以及三老的到來,蕭何與其他幾位同僚都沒想到,今日見到皇帝把下邊的官吏也召進宮來,心想皇帝是要問他們最近長安的大小事情了,覺得皇帝果真辦實事,心底覺得皇帝英明。


    對於兩個不同階級的官吏,劉邦首先給他們作了介紹,他們對彼此拱手深深一躬。互相認識之後劉邦也說明了此次將他們召進宮的原因是想聽聽下邊官吏反映的長安真實情況,看他們對於關中最近發生的重大事情是如何做的。蕭何他們深明此意,打心底佩服。


    劉邦坐於榻上,手一揮,叫大家各抒關中這幾日之見,不論大小事皆可上報。


    長安縣令見到皇帝便想著出彩一把,上前一步拱手作揖朗朗道,“皇上,最近關中地區盜賊猖獗,屢屢危害鄉裏,百姓不堪忍受,屢有搬遷之戶逃往巴蜀或關東,天子腳下如此猖狂,況權不能製地者豈不甚乎?”又說,“臣已經做了防備,仍然不止,如何?”


    劉邦一聲不吭呼著粗氣沉著臉冷眼瞧了蕭何他們,又略微的在長安縣令和三老身上停了停,上下嘴唇糾結的抿到一起。


    “皇上,不止偷盜這麽簡單,強占民女,更甚時則放火殺人……”縣令旁邊的三老繼續說,未說完便心下一亮猛然後退一步站回原地,不明皇帝脾性,更瞧見皇帝蹙眉黑麵便不敢多說。


    劉邦瞅一眼三老又不吭聲側倚在榻邊眯細起眼睛一副沉思。蕭何身邊的周勃又出班奏道,“對於嚴重的盜掘之事,臣還聽說,最近秦始皇陵屢遭被盜,雖是陛下稱帝以來,下詔看守秦始皇陵,但是皇陵內部的金銀玉器一直是盜賊之所欲,所以他們對於律法卻是冒著生命無視。”話罷臉周勃也是小心謹慎的看了一眼上座的劉邦。


    劉邦黑沉著臉火氣將臉憋得通紅,臉上滿是反感憤怒之容,手捏的咯吱作響重重的錘在麵前的幾案上,震得案子上的竹簡抖三抖,大聲斥責一句,“豎子!敢欺朕之蒼民,不使之伏法,朕何以謝民?”斥聲震天,吹胡子瞪眼,包括蕭何在內的高級官吏都不敢言語,恭敬的站立一邊,躬身低頭。


    劉邦含怒一手指著蕭何忿然說,“丞相,對此,你的律令中該當如何?”


    蕭何聞言忙上前一步,拱手一揖,“對於盜掘一刑,罰罪有輕有重,輕者司寇戍邊,重者或棄市或腰斬。”


    “斬斬斬,不斬何為?”蕭何話音剛落,劉邦便接著話柄不歇氣兒的揮著手說,聽不得有人給他搗亂,一聽便覺得心煩來氣。急著揮手要蕭何照做,對那些盜賊們統統處以斬刑,不論他們盜掘的輕重。


    蕭何心底斟酌麵露難色,轉頭看了看王陵,周勃以及灌嬰他們。王陵立刻明白了,與蕭何對視一眼便上前一步,拱手作揖,“皇上三思,海內久經戰火,人口僅於戰國以來十之二三,銳減之甚。關中又是大都,人口卻不及關東,北部又臨匈奴,人口不足之餘,更無戍邊之守衛,陛下稱帝以來,已經鼓勵農耕,不誤農事農時,鼓勵婚育以增人口之數,對於犯小錯者,陛下時時能夠寬懷包容,以言語懲戒,民便不敢有所犯。如今盜賊四起是為大錯,同樣需要陛下寬懷明察,我朝尚在修養時,開國後又秉持輕刑慎罰,盜掘之因,陛下未查清,怎可隨便下詔斬殺黎民。”


    “盜就是盜,何來緣由?”劉邦大吼一句,一手捶翻了幾案上摞著的幾卷竹簡,身邊的宮女宦官忙來整理,被正在生氣的劉邦憤怒的一手推開,吼道,“起開。”宮女宦官們便恭敬小心的退後待命了。


    殿裏頓時沉默而尷尬,有的有話此時也不敢說,怕被皇帝罵;有的確實沒辦法幹著急,沒見過此場麵的長安縣令和三老被皇帝的脾氣徹底嚇怕了,再也不敢多說一句。以往從未進過宮,不了解皇帝的脾氣,如今總算見識了,真為自己剛才的話感到後怕,是不是就因為自己說了這些話,皇帝才這樣發怒的,同時感到在皇帝身邊做事的這些高級官吏們真是辛苦。縣令和三老不約而同的瞥一眼前邊站著的丞相,丞相弓著身子一副恭敬之樣立於皇帝的怒吼之下,心裏頗為佩服老丞相的定力。大殿中沉寂了良久,劉邦生悶氣,大臣們不敢言語。


    “君侯既說有緣由,緣由為何?為朕解說。”劉邦話語中夾雜著憤怒,平淡而又怨憤的叫王陵說。


    王陵出班,沒怎麽思考便小心翼翼的拱手一揖,“一為生活窘困,二為身後之利。”


    “前者可原諒,後者不可原諒。”劉邦說。


    “臣聽說一些關內侯得到陛下在漢五年給予他們食邑後,便追求奢侈與同僚比著剝削食邑範圍內的百姓,還有一些貨殖富賈們大量低價購買百姓農田,百姓不得不自賣為奴,卻終歸無法忍受他們的剝削,才走上盜掘之路。他們不想貧窮被人欺,於是以偷盜富家或者諸侯王陵之墓換取金銀玉器以備身後之用。臣認為他們性本善導其路必能回歸正途,臣認為他們不該殺。”王陵說。


    蕭何周勃他們聽之在理,原地彼此點頭示意。


    劉邦犯了難,那些關內侯全部是他楚漢戰爭之中的直屬將兵,劉邦很恩寵他們,規定‘七大夫以上者皆令食邑’‘賜不為吏及宦皇帝者,關內侯以上比二千石’等惠利政策。隻是利令智昏,利益使得他們私心膨脹巧取豪奪百姓。貨殖們曆來都不是統治者所喜好的,他們好利多詐而巧法令,以金兼並農田膨脹自己的私利。劉邦既心痛又生氣,歎息道,“壓迫百姓的關內侯曾經皆為朕的屬兵,恩寵他們給予他們食邑,今日所為令朕心痛。”底下大臣皆是唏噓不已。劉邦覺得王陵的話在理,思忖良久計上心頭直起腰杆子道,“既是這樣,那麽前時有人上奏說要在渭水涇水之邊修築幾條渠道,以灌溉來年的農田,想法子抓到偷盜之人叫他們去修,以資補助每月二金。不修者,也可戍邊,如長城之邊定居者,且大肆養馬者免除徭役十年,且每月三金。再不奉旨者,盡數修築鹹陽原的長陵,每月俸三金,準兩日假。還不奉旨者……”劉邦眼神與眾人眼睛相對良久,才吐出一個字,“斬!”


    劉邦話罷,蕭何便帶頭上前拱手一揖,眾人齊齊高聲讚道,“皇上聖明。”


    劉邦不屑一顧的邪笑起來,輕鬆的靠在榻上‘哼’了一聲,自傲道,“到底是凡夫俗子,豈能難倒帝者乎?”又說,“對於秦皇陵,絳灌二位將軍多派人看守,不得有人隨便進入;對於原六國先輩祖陵,也多加派人守衛,對於守衛者,每月俸二金,免徭役。對於近幾日屢遭偷盜之戶者,蕭丞相酌情處理,或免徭役二年或免賦稅二年,對於已經搬遷巴蜀或關東者,不必召回且按形勢便罷,盡可能的將其編入當地之戶。至於貨殖之人要適當的壓製且允許他們正常貿易活動。至於驕橫的關內侯,務必使他們交出自賣為奴的百姓,不然去爵位徙西蜀。”


    眾人躬身作揖,山呼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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