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30


    劉邦當夜便勸戚夫人三日後隨其子如意往趙國去,戚夫人向劉邦哭泣,死活不肯離開長安,劉邦說道如此才可躲過呂後對她的殺戮,戚夫人良久默然,劉邦見勢再勸,戚夫人斬釘截鐵表態,“願隨陛下而去。”劉邦當即抱著戚夫人大哭。三日後,劉邦強撐病體將如意送到東門下,對其子再三叮囑不可返回長安,一切處理不了的政務暫交周昌處理,劉如意點頭應下。劉邦難舍愛子,又將早已寫好的信件交給靳歙,由他交給周昌,再三叮囑靳歙告訴周昌好好打理趙國,好好保護趙王,靳歙拱手答應。劉邦一雙慈愛的老眼望著靳歙護送如意往東而去,半晌戀戀不去。


    方回宮中,有人來報說樊噲將軍已經入燕多日,正在鎮壓燕國的叛亂,燕王盧綰早已帶著家眷逃到漢匈邊境。劉邦又問陳平和周勃走到哪裏了,來人回報說剛至晉陽,不日便到燕國。劉邦一時感慨不已,異姓王不可靠,他們想的是如何擴大自己的土地,如何和朝廷虛與委蛇,如何壯大自己的經濟軍事政治實力,並不能真正的保衛漢室社稷,異姓王一旦擁有實力便再也難聽朝廷的號令,皇帝再也控製不了天下諸侯。即使最親密的朋友,終究還是異性而不可靠,那盧綰、樊噲、陳豨之輩正是往劉邦心窩裏刺入,萬萬不曾料到昔時的弟兄、朋友會背叛自己。除此之外,劉邦也分外擔心後黨的勢力,他曉得自己死後,呂後必然會培植一批自己的勢力,她必然會用爵位和功名澆灌自己的勢力快速成長,那麽劉盈的皇權就會架空。劉邦越想越是哀從中來,心中的怨憤震裂原先的傷口,劉邦強忍病痛,命籍孺傳他命令,召見長安所有大臣,又令少府當即殺一匹白馬,取馬血等候。


    下午,宣室殿聚滿文武,紛紛議論著皇帝也許是要臨終托孤了,眾臣無不擔憂皇帝的身體狀況。方議論紛紜時,籍孺攙著病怏怏的劉邦從後殿緩緩而出。大臣們趕緊下拜,“陛下長樂未央千秋萬世——”劉邦不語,隻對他們甩甩手,眾臣按班站好。劉邦一臉慘白的斜靠榻上,強撐著病體微弱卻飽含氣勢的說道,“召諸位而來,是有一件要事。朕以布衣提三尺劍而取天下,至今十二年,打天下不易,守天下更難,隨我開國的諸位弟兄們陸續叛我,朕與他們剖符為信藏之宗廟,使他們南麵稱孤世世勿絕,可我們終究不是一條血脈,同胞兄弟尚且存在殺戮,更何況異姓諸侯。然則,如今天下既已屬劉,望諸位臣工股肱漢室,勿要起貪念而覆轍戰火之苦。《周易》有曰:天地之大德曰生。望諸位臣工憐恤天下百姓,好好輔佐我兒劉盈,好好發展壯大漢室基業。如此,劉邦幸甚!天下幸甚!”


    “大漢未央!大漢未央!臣等誓死不背劉漢。”數百臣工齊齊拱手許下誓言。


    劉邦稍感欣慰,目視籍孺,籍孺便點頭領命下去了。劉邦正身說道,“朕昔時也是如此相信韓信、彭越、陳豨、黥布、盧綰的,可是他們接二連三的叛我。眼下諸位皆異姓諸侯,不知諸位日後是否也如韓彭陳黥之輩?”


    “臣不敢——”眾臣齊齊回道。


    “既如此,天下已定,諸位切莫再動異心。若有者,皆如彭越結果。”劉邦說道,“朕自知年命不永,然則大漢必須發展,必須同傳一脈:劉氏子孫。不知諸位可願發誓永隨大漢,至死不背。”


    “永隨大漢,至死不背——”諸臣拱手齊聲賭誓。


    籍孺帶著數十宦官端著東西從殿外進來,候在柱子旁而向劉邦請示。劉邦朝其點頭示意,籍孺便領著數十宦官依次給諸位大臣一爵血紅色的東西,諸臣麵麵相覷,小聲嘀咕。劉邦安撫畢,從籍孺手中也端了一爵,對大臣們說,“爵中乃馬血,朕與諸位歃血而盟:國以永存,爰及苗裔;非功而侯者,非劉而王者,天下共擊之。願諸位勿違此誓。”說罷便一飲而盡,將爵倒過來視之諸臣。


    諸位文武也都一飲而盡,將爵倒過來視之皇帝。劉邦哈哈大笑,分外精神有力的說了個‘好’字,隨即遣散文武。


    當夜,劉邦高燒不退,戚夫人痛哭不已。呂後方命人探訪樊噲的情況,殿外忽傳戴青焦急的聲音,“娘娘,不好了,陛下病重,高燒不退。”呂後聞此,急忙趕至魚藻宮,戚夫人正於皇帝榻邊放聲大哭,呂後急問戚夫人皇帝的病狀,戚夫人竟不能言,呂後怒火中燒,當即命人將皇帝移駕長樂宮,呂後親自照顧他。戚夫人百般哭求呂後留皇帝於此,呂後怒哼一聲,將戚夫人踢翻在地。出殿便命人立即封鎖魚藻宮,任何人不得出。戚夫人更是嚎哭不止,心知自己年命不永,又擔心皇帝的身體,便昏倒在地。荊傾欲叫太醫,哪知呂後已下令將魚藻宮嚴密看守,隻得和其他宮女將戚夫人抬回榻上,好生服侍。


    呂後命人將太醫全部叫來,五位太醫看過後,皆無能為力的搖頭。呂後急問他們皇帝還有多長時間,秦太醫說隻怕不足七日。呂後大驚,險些跌倒,揮退了太醫們,自己陪了劉邦一夜。翌日,得知父親病危的劉盈匆匆趕來,跪於榻前啼哭不已,呂後撫其背安慰了些。下午,魯元公主、宣平侯張敖夫妻倆急匆匆趕到宮裏,哭泣不已。隨後薄夫人、石音華、趙子兒他們全都來看望病危的皇帝,無不哭哭啼啼,唯呂後驚慌的神色裏似乎在思慮什麽,思索之後卻也定定的看著形容枯槁的皇帝暗暗流淚。隨後建成候呂釋之進宮,好言安慰妹妹呂後。一切忙至天黑,眾人皆散去,呂後獨不能眠,安靜的坐於劉邦榻前回憶微時他們的點滴。仿佛看見春風得意時,他們一起下田間幹活;夏日炊煙時,他們和孩子們聚在一起吃飯、玩鬧;秋實累累時,他們一起摘果子,儲藏冬天的糧食;冬雪早晴時,他們‘嘩嘩’的在外邊掃開一條雪路。那樣的日子別有生趣,雖苦卻充實溫馨,如今的他們不再似往昔的熱情,代之落寞、空曠、怨仇。呂後之心頓時五味雜陳俱有,麵對即將與她永別的丈夫,呂後此時卻感慌亂、害怕,她與她兒子還未來得及準備好,他就要離去。


    “相約耄耋,”呂後握著劉邦的手道,“你還記得這話麽?它隻存在於我們微時,美好的東西經不起時間的考驗。經曆,可以改變人心;歲月,可以堅定人心。如果你一生中隻有我,或許一些事就不用發生。劉盈仁孝……”


    “如意快跑,別叫她追上;夫人快跑,她要殺你,快往南越跑——”呂後話未罷,劉邦神誌不清,口內亂喊,喊一陣又睡過去。呂後麵似冷鐵,陰鷙的雙目中藏滿嫉妒和殺意,幹脆利索的鬆開劉邦的手,怨恨的盯了劉邦半晌便拂袖不悅而去。


    翌日,有人報戚夫人在魚藻宮大罵呂後不止,呂後麵似冷鐵,不予理會,隻吩咐禦林軍不得放魚藻宮任何人出來,其他莫要管會。又有人報殿外眾位文武大臣要求見皇帝。呂後略一思忖便吩咐宦官去告訴眾臣,“陛下聖躬違和,因需靜養數日,遂不早朝。”眾臣心怏怏不樂,不知其真假。呂後整日不進劉邦寢宮,不問他身體狀況,隻簡單的叫宮人三餐送飯。劉盈過來問候父親,呂後攔著不讓他看。呂後拉劉盈坐下說道,“你父親睡著,莫要擾他。無事則回,母後照顧著他。”劉盈半信半疑的撓了撓後腦勺,堅持進去隻看一眼父親如何便了,呂後大怒,罵走劉盈。


    劉盈一路回來,怎麽也想不通母親今日行為言語。方入大殿,安德錄急忙將他拉進東堂,劉盈方欲張口問時,卻見東堂站著荊傾。劉盈且驚且喜,疾步至其麵前問道,“你怎麽過來了?”荊傾立馬跪下叩首至地,哭泣道,“呂後圍住了魚藻宮,戚夫人擔心皇上的身體,欲出而不得。隻恐皇上旦夕之間便要宮車晏駕,戚夫人著急不已。荊傾穿狗洞而出,急盼太子相救戚夫人,使她能與皇上見一麵。”劉盈犯難,心知自己不敢違逆母親的話,卻又不好不答應荊傾,一時難為在遠處,久不答話。荊傾大哭求道,“求殿下幫幫戚夫人。”劉盈扶起荊傾,說道,“我便去和母後說一說,你且回去。”荊傾再拜,匆匆告辭劉盈。


    劉盈折返長樂宮,找到呂後,為戚夫人求情,希望呂後能讓戚夫人見皇帝最後一麵。呂後心下已有主意,麵子上笑著答應劉盈,“入夜,我自會去請戚夫人過來,你莫操心,回去吧。”劉盈高興而去。呂後當即陰了臉,思索自己明明下令勿叫太子知道封鎖魚藻宮,劉盈又是怎麽知道的。方思索之間,一個軍卒來報說是當場截住一個穿狗洞歸來的女子,百般審問後,女子名為荊傾。呂後恍然大悟,當即命此人將荊傾先綁至永巷關押,戚夫人暫且如此看管。解決戚夫人之事畢,呂後又瞄準朝臣,他們不知皇帝已神誌不清,越在新舊政權交接之時便越容易出現政變和混亂,呂後命人時刻觀察朝臣們的動靜。


    這日,呂後又是一整天未進劉邦寢宮,似乎對他不聞不問,諸姬來看望皇帝,也被呂後借口擋回去。夜裏,方戌時,妖嬈的燭火在長樂宮安靜的跳躍,呂後安排劉邦寢宮裏隻留兩個宦官和兩個宮女照顧他。“娥姁,娥姁啊。”劉邦仿佛醒過來,隱約朦朧的叫著呂後的字。果然,劉邦緩緩睜眼,微弱的光刺進他許久未睜的雙眼,一切變得朦朧起來,眼前的帷帳、宦官、宮人皆不是魚藻宮人。劉邦臉上的臉色卻出奇的紅潤起來,仿佛整個人都生龍活虎。劉邦再看房屋擺設,心中猛然一驚:是長樂宮。劉邦問宦官,自己怎麽來的長樂宮,宦官將此前之事如實稟告。劉邦又問呂後在哪兒,宦官說皇後剛剛出去。劉邦‘哦’一聲,又叫宦官去請戚夫人過來說話,宦官不動,宮女也低了頭不說話。劉邦忽覺奇怪,厲聲問宦官出了什麽事,宦官不敢回答,劉邦龍顏大怒,斥責宦官,命其說出實情。宦官不得已,將呂後命人圍住魚藻宮之事告訴了劉邦。劉邦當即眼前一黑,險些跌倒在地,自咐呂後果然手段極多,自己尚未死,她就迫不及待對戚姬下手。劉邦思索一陣,命宦官前去呂後那裏傳話,就說皇帝醒了,且叫皇後敘事一番。呂後麵似冷鐵,‘嗯’了一聲,隻叫宦官回稟皇帝說她片刻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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